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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迷局(下)


“二皇子李兴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书法虽好,却也不能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

        李兴写的一手好字,除此之外还醉心国学、修习武艺,如此,便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与儒生谈经论道上,再不就是在自家院落里练剑打拳,对于朝堂之中的事情便不甚关心。

        “朕决定将参知政事徐杉家的女儿徐舒语指给你,你可愿意?”

        被李执点了名的李兴本来于方才的议论中甚少发言,这下倒忽然成了焦点,闻听此言便只能说几句谦卑恭敬的场面话。

        “……但凭父皇做主。”

        李兴张了张嘴却也只说出了这一句有些干巴巴的话。他本就不善言辞,尤其在这种公开场合便更少言,说多错多,李兴便索性说了一句顺从的话。

        他连这徐舒语是谁都不认识,更何谈结为夫妻,不过既然是李执开口,那便是务必实行之事,不过这倒也罢。只是那徐舒语的父亲徐杉可是何党之人,谁又不知道这何祯十分推举三皇子李裕,如此,一山岂容二虎,即便是为了自保,他便是不想争也要争了。

        “启禀皇上,小女生性顽劣,许是不能……”

        一旁的徐杉连忙跨了一步走上前去拱手恭敬道。

        “诶,年轻人嘛,性格活泼些也是有的,二皇子平日就把自己闷在书房里,宛如一个老学究似的,就需要这样一位贤内助,我看他们正合适,徐卿你说呢?”

        不等徐杉说完,便被李执打断了去,徐杉话在嘴边却只能生生咽了回去,这皇上都说合适了,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下去便是两不愉快的大不敬。

        “皇上所言甚是,臣带小女谢皇上隆恩。”

        “甚好,那便择个良辰吉日完婚。”

        李执此时面上才有了些笑意,看起来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事已至此,徐杉便也只能接受了这门婚事,不过,这李执的乱点鸳鸯谱倒不要紧,却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他与何祯近来已然是面和心不和,如此,便自然都想与这李裕的关系更进一步,他便想将徐舒语寻个机会送进宫内,再请淑妃娘娘做个媒,即便做不成正妻,做个侧室也是好的。

        这般下来,他徐家便与李裕结为姻亲,李裕自然是要亲近这边。

        可现在,李执此举有意拆散何党,而他在何党之中也自然不少拥簇,听闻李兴虽不善言辞却是文武双全,结了亲便是一家人,到底亲近,如此,便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女婿。

        俗话说立嫡立长,论辈分这二皇子李兴倒是比三皇子李裕更具优势。此前他跟随何祯便不得不推举李裕,如今却是塞翁失马了。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这边,陆婉婉、李元在平江府赈灾安抚,徐思远在枢密院也忙得不可开交。

        徐思远所在的枢密院北面房为专门负责利州路、京西南路吏卒,以及北界边防、国信等事。简而言之便是掌北地外交事务的行政机构,且不说南宋群敌环伺,其中尤以北地为重,任何外交事务处理不当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徐思远作为北面房副承旨便已然是百忙。

        近日,位于南宋西部接壤的灵茏国内战又起,如此,北面房以及边疆将士皆严阵以待。

        毕竟,灵茏草肥马壮,这次内战也不知这战火会不会烧到大宋的地界。

        灵茏,顾名思义便为青草肥美丰饶的灵秀之地,灵茏国为游牧民族契丹所创,耶律也为契丹皇族姓氏,一国之内,此姓者不为近亲也为远戚。

        但灵茏虽说明为一国,内部部落却相互割据。

        从上一任老灵茏王之时,其内部便分为大大小小部落数十,这一局面直到狼部首领离世,传位给新王其子耶律诚。

        耶律诚举兵收复了国土之内半数部落,以耶律诚为王称为狼部,而几乎与此同时,南方部落也被一名叫做耶律崇的接连收为麾下,称为鹿部。两人皆为皇族,这耶律诚便可称作耶律诚的远方表侄。

        契丹族狩猎为生,便极为崇拜自然生灵,其中尤以狼、鹿为尊,如此,灵茏国便形成了二部割据鼎力、狼鹿相争的局面。

        这次的内战,也正是因此而起。

        耶律诚主导的狼部主和,而耶律崇所在的鹿部却极力主战,力求一统灵茏。然狼鹿势均力敌,真的打起仗来必将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便也是耶律诚主和的主要理由,可耶律崇却野心尽露,势要将灵茏吞并为鹿部领地。

        如若说均势便也作罢,老灵茏王留下的老臣却倾力拥护耶律诚,耶律崇暗在南方训兵买马,虽说鹿部势力渐涨,但总归狼部强大,对于耶律崇的举动耶律诚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对方做的过了,便派一只骑兵以打猎的名义去狼鹿两部交界地带转上一圈以示警告。

        只不过家贼难防,不知耶律崇用了什么好处,将狼部耶律诚手下的名将连同部分所属军马一起挖了过去,没了重要辅佐的耶律诚宛如断翅的老鹰,实力大减。

        如果说只是这般也还好,但关键就在这投诚鹿部的将领穆利极为熟悉狼部布防,如此,就在耶律诚连夜重新布防之时,耶律崇的鹿部便以闪电之势北上。

        灵茏国,狼部。

        灵茏国多为草原,白日里观之广阔青翠,到了晚上,熏风沐野,碎星盈穹,营帐内,毡暖火热,可耶律诚却毫无心思享受这些。

        “妈的,想不到耶律崇会这么心急。”

        耶律诚看着铺展在桌上的兽皮地图不禁啐了一句。

        虽说现在灵茏国正值一年内最温暖的的季节,但草原早晚温差大,男人内穿立领单衣,外面穿着一件无袖马甲,对襟缀饰黑狐绒毛,观之威严大气。

        “据前方来报,鹿部军队似乎并不大举前进,通常只派小股兵力快速劫掠我狼部村庄或与军队闪电交战,便又匆匆离去。”

        木桌旁,狼部将军阿勒颂向耶律诚做着汇报。穆利投诚鹿部后,狼部安危便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如今鹿部虎视眈眈,他即便是为了老首领,便也要竭力而战。

        “急速行军至边境,却又不再前进至狼部领地,只是在南部边陲搞闪电战,耶律崇这是要乱我阵脚,疲敝我军啊。”

        草原之上,缺少山林藏匿之处,无论哪一方进军此处,便必然是毫无掩蔽的、最为直接的硬战,如此,纵使是耶律崇也不敢贸然行进。

        耶律诚看着地图上狼部以南边陲的那片平原,不禁心想这耶律崇也并不莽撞,这般急行军现在看来也只是想抢占先机。

        “耶律崇也知其实力并不足以完全与我狼部抗衡,不过,若是他想声东击西……”

        如果现在的闪电战只是耶律崇想迷惑自己的障眼法,接着伺机而动,那耶律崇的鹿部军队势必要绕过平原,转而从更加易守难攻的东部丘陵入手,这便必然要从大宋边境借路,以避开他在狼部南方边境布置的几十里的围堵。

        大宋啊。

        他虽然只去过灵宋边境,却听闻大宋有一位大名鼎鼎的陆将军,打起仗来用兵如神,令强大的安岚也不禁望之生畏。

        如果鹿部当真如此行动,那便不知这宋军如何反应了。不过以耶律崇的急脾气来说,想来是没那个耐心拟好借路的兵书派人送去,等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待大宋内部和议好再行动。

        毕竟耶律崇也知夜长梦多,速战速决为上策,狼部固然主和,但若在鹿部等待之时进军,到时候便是想借路也走不了了。

        鹿部与宋交界处为山野之地,如今大宋与北国交战无暇西顾,宋又一直重文抑武,故能用的精兵强将并不多,依耶律崇的行事作风极可能在此处勇莽闯入,借路而过。

        借路成功,大宋便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不成功,那耶律崇的鹿部必然与宋军交战,从而降低实力。

        现在,他只需加固边境守卫,然后隔岸观火,以此保留最大的力量。

        平江府。

        “曹斌,曹斌!开门。”

        依戴平所说,派人去了这粮仓管事曹斌家中,可那当差的侍卫在门外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应,无果,便只好连忙赶回将情况告知戴平。

        如此,戴平便只好与张敬舟一行亲自前往曹管事家中。

        可无论任戴平如何敲门,这门内都无人应答。

        “依戴知府所说,这人已然月余未露面,对吗?”

        李元看着面前虽然紧闭,却未落锁的院门便觉此事有异。

        “是的,燕大人。”

        戴平自己也不禁有些纳闷,毕竟从他到任以来就没见过这曹管事几次。

        “既如此,本官也要治他个玩忽职守的罪名,这门直接打开便是,本官倒要看看这厮在家里做什么。”

        张敬舟语气尚带怒意,看着动怒的上官,戴平便欲让人以外力强制将门打开。

        “慢着,安全起见,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将者,不仅要知晓大局方略,更要在战机转瞬间心细如尘。

        陆婉婉方才便看到这门其实只是堪堪掩上,甚至从门缝里还能瞧见连里面的横栓都未插上。

        除了护送军粮,保护张敬舟与李元的安全也是自己职责所在。陆婉婉说着不禁握上腰间那把长剑,拇指不轻不重的于剑柄摩挲而过。先是脚跟着地,黑靴落地极轻,行走间竟没有一丝细碎声响,宛如猫儿般轻灵。

        陆婉婉用力一推,木门便嘎吱嘎吱的慢慢敞开,露出里面的一方小院,三间屋舍相对而坐,陆婉婉看着紧闭的门窗便觉有种战场上的死气沉沉,便下意识以手握长剑的动作轻轻一拔,雪白剑刃便唰地明锐出鞘。

        一个极为防备的动作。

        陆婉婉沉息静气,步入院中,踏着青石向正堂走去。

        李元跟在身后,也不禁随之敛了呼吸,微风拂面,带来一缕芳香。

        是桂花香。

        这院里明明没种什么花草,更别说桂花树了。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元转瞬便将此抛之脑后。

        陆婉婉行至门前,定了定神便推门而入。

        这一瞬,若是屋内有贼,便是最好的偷袭时机,陆婉婉绷紧了脊背,迅速环视屋内陈设。

        无人。

        倒是不远处倒了把凳子。

        “啊!”

        正当陆婉婉松了口气顺势抬头看去时,便见一双赤足,接着,只见高耸的房梁上吊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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