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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禁地铃音


  
卿珩心想,这个黑影到昆仑山上来,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进错了房间。
卿珩刚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时,才想起要是来人修为比她高出许多,将自己灭了口,那可就不妙了,连忙老实的闭上了嘴。
男子直起身子,将手伸进怀中,掏了个铃铛出来。他将铃铛握在手中摇了起来,这铃铛也很古怪,摇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这一摇不要紧,卿珩却觉察自己袖中的缚魂索又不安分了起来。
自上次卿珩被莫名其妙的带到了凡界之后,她便长了个心眼,每回睡觉前,都将缚魂索缠在自己的左臂上,藏于袖子中,若是她倒霉,不幸碰到了之前那样的事情,手上好歹有个防身的法器。
男子果然发觉有异,朝着卿珩的榻走了过来,卿珩猛地闭上眼睛,脑中迅速思索,若是男子再靠近一些,她是应该喊救命,还是该喊非礼?
外面一时间灯火通明,男子回身一瞧,当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卿珩察觉男子离开,连忙睁开眼睛,抚着胸口说道:“好险。”
自她将缚魂索带上昆仑山之后,缚魂索好像一直不怎么听她的话,看来要找个时间,问问祖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卿珩回想间,外面有人叩门。
卿珩问道:“谁?”
外面的人叩了两下门,说道:“少主,适才有人闯入了昆仑山,西王母娘娘叫我来瞧瞧少主这里有没有事。”
卿珩认得她的声音,是平日里照顾她起居的仙娥。
卿珩想了想,还是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毕竟,连她都不知道男子到她屋中做什么,又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回她因为金殿中金龙的事情,在昆仑山上已经出尽了风头,可不想再惹人注意了,于是答道:“我已经睡下了,外面可有出什么事?”
仙娥说道:“这倒没有,西王母说,少主夜里歇息的时候,不要忘了设一个仙障将自己护着。”
卿珩忙答道:“多谢姑母关心,我记下了。”
仙娥又道:“少主这里既然没有什么事情,小仙还要去西王母那复命,就不打扰少主歇息了。”
卿珩说道:“好了,你去吧。”
仙娥屈身行了礼后,转身离开。
卿珩听得外面仙娥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才躺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刚刚闯进来的黑衣人,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昆仑山上那么多的神仙,东南西北四个院子,屋子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他没去别的地方,却偏偏来了这,说是巧合,不会有人相信的。若不是卿珩真的太倒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叫她碰上,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便是黑衣人对这昆仑山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再说,如今昆仑山上来了这么多的神仙,要是事先没有周祥的计划,一到昆仑山,便会很容易露出马脚,被山上的神仙发现。
若黑衣人对昆仑山十分熟悉,那他要么是昆仑山上的人,要么是到这昆仑山上参加法道会的神仙中的一个。
昆仑山的法道会为期半个月,时至今日,法道会开始还不到十日,按理说,如果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才来的昆仑山,这个时候动手,倒有些太沉不住气了。
若卿珩所料不错的话,今日昆仑山上出了事,明日的法道会虽说不一定会取消,但总归是会耽搁的。
西王母定会将整个昆仑山彻查一遍,这么一查,那人难保不会露出马脚,可他若是长着脑子,也不会在距离法道会结束还有这么长的时间里动手,这样引人注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是为了扰乱法道会?法道会上聚集的神仙数目虽多,但法道会在神界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即便扰乱了法道会,对神界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卿珩蹙眉,她想到之前黑衣人的举动,他拿出来铃铛摇晃,自己袖中的缚魂索便会晃荡不安,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缚魂索是自己的法器,旁人拿去了也是无用,昆仑山上到处都是神仙,一不小心便会露了行迹,值得黑衣人这样的犯险,莫非缚魂索于他来说有什么大用处?
卿珩睡意全无,将缚魂索从手臂上解下来,放在案上十分显眼的位置,用自身的术法做了个仙障,只要有人触动缚魂索,便有天罗地网将他罩住,使他动弹不得。
检查了一遍仙障之后,卿珩欣然睡下。
第二日晨起,卿珩一睁开眼睛,便去看案上的缚魂索,却见仙障与缚魂索俱在,知道后半夜里再没出什么事情,这才松了口气。
她连忙起身,顺手将缚魂索收了。
昨夜里出了事,昆仑山上还不知是何情形,卿珩想,晨起时,怎么样也得先过去金殿一趟,见到众人没事,也好叫她安心。
她出门之后,快步走了几步,却在将要离开自己住所的一列长长的台阶前,看见了辛夷。
他四下张望着,踱着步子走来走去,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可他神情里带了几分焦灼不安,又像是在等人。
卿珩迎上前去,问道:“小师叔?”
辛夷听到卿珩的声音,连忙转身,静静的望着她。
卿珩觉得有些不自在,笑着说道:“怎么了?”
辛夷平静的说道:“昨夜昆仑山上出了事情,你知道么?”
卿珩往前走了两步,说道:“自然是知道的,闯上昆仑山的黑衣人,是来找我的。”
辛夷凝眉问道:“你说什么?他来找你的?”
卿珩点头答道:“是,好像是为了我的缚魂索而来的,他手中拿着个铃铛,摇起来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而且,他那铃铛是只要一摇晃,我袖子里的缚魂索便十分的不安分。”
辛夷上前,打量着卿珩,问道:“那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卿珩答道:“没有,他听到外面的动静,跑了。”
辛夷说道:“那便好,你没事便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卿珩点头道:“恩,有什么事说吧。”
辛夷说道:“你之前,就是在頵羝山上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柄玉箫,并不是你自己送的是不是?”
卿珩望一眼辛夷,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劲,像是心情不太好,小心的说道:“是啊,璹钰满月宴之时,我在依云阙帮忙,看到那柄玉箫成色不错,这才让仙娥留出来,拿到了枕霞居中。”
辛夷又问:“那,我在凡界血灵的山洞中受伤的那一回,你在枢阳阁待了一宿,你是不是发现锦盒里的书信,还特意将书信放在了玉箫的上面,你是想叫我也看见那封信,是不是?”
卿珩闻言,点头道:“是啊,那是苿姬给你写的信,我是不小心才看到的,并不是故意的。”
辛夷抬眼盯着卿珩的眸子,继续问道:“那你之前三番两次的叫我去见苿姬是为什么?”
卿珩一怔,辛夷这几句话,不是明知故问吗?自己将他和苿姬约出去,自然是希望能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好让辛夷早日成家。
卿珩思索一阵才开口说道:“不为什么,是苿姬来求我,那我只好……”
辛夷打断卿珩道:“你跟苿姬认识才几日,我跟你认识多长时间了?”
卿珩一愣,小师叔像是在因为她帮了苿姬而生气,小师叔一向都很大气,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小器了?
卿珩忙道:“小师叔,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一下了,这位苿姬姑娘我看着就很好。你们可以尝试着相处一下,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们两个还真能凑成一对呢,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辛夷看了一眼卿珩,却什么都没说。
卿珩继续说道:“苿姬也不过一个花神,你可以将它养在殿中,只要浇些水晒晒太阳便可以了,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你真的执意叫我将苿姬娶回去吗?”辛夷突然问道。
不是卿珩想要让辛夷娶苿姬,而是因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办到,她也不是很热衷于管闲事,但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得已。
卿珩连忙解释道:“不是让你现下就娶她,是觉得苿姬神品不错,叫你与她相处看看。”
辛夷望着卿珩半晌,才冷着脸问道:“什么皆大欢喜,谁皆大欢喜?”
卿珩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辛夷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咫尺,卿珩有些慌张,忙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眼神很冷,眼神中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这两万多年来,她从未在辛夷的脸上见过这般神情。
这样的一个辛夷,对卿珩来说很陌生。又或许,卿珩与辛夷朝夕相处了三万两千多年,却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辛夷。
卿珩往后退了两步,继续说道:“卿珏还要比你小一些,如今他也都成了家,再说,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操心不是么,外人终究也管不了太多。”
辛夷上前说道:“那若在这件事情中,你不是外人呢?”
卿珩望着辛夷雪亮的眸子,那里面好像是有什么吸引人目光的东西,只静静的望着,便能叫人丢了魂,失了神。
辛夷步步紧逼,说道:“那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若要娶,也只会娶她一人。”
卿珩望着他坚定的眸子时,心中一惊,瞬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身子一震,有些后悔刚刚对辛夷说的话,如今的事情,像要发展到她未预想过的地步。
她不敢看辛夷的眼睛,低着脑袋,嘴唇翕动,惶恐的说道:“我有些事,先走了。”
说完,便转身疾步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辛夷心想,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今日还不如将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诉她。
见卿珩离去,他脑子瞬间一热,飞身上前,将卿珩的去路挡住。
卿珩连忙站住,望着近在咫尺的辛夷,只觉得心怦怦的乱跳,下一刻像会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似的。
卿珩偷偷望着辛夷的眼神,心中一凛,完了,这下要出大乱子了。
只听辛夷缓缓说道:“若我当真要娶一个女神仙的话,也可以,你嫁给我。”
卿珩乱跳着的心脏骤停。
她抬眼望着辛夷,他正一脸真诚的看着她,从他眼神中流露出的迫切的神情,像是在向卿珩寻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两人目光相接,卿珩连忙低下头去。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卿珩自来到神界,便与辛夷在一处,他是卿珩过去的三万两千多年里,十分重要的人。
重要到什么程度呢?卿珩自己或许都不清楚。
她只记得,这三万年里,她或是生病,或是闯祸,辛夷都会及时出现在她面前,帮她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
他可以在卿珩噩梦缠身时,不远万里跑到脱扈山上,冒着风雨,在山上找几个日夜,将最精神的一棵植楮草带回来,摆在她的榻前。
小时候,圣尊罚她抄写古籍,辛夷会偷偷将好吃的东西带给她。
远的不说,冥泽鉴中,面对血灵时,辛夷哪次不是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她?
难道这就是辛夷对她一直那么好的原因?
辛夷问道:“你怎么说?”
卿珩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师叔,这件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辛夷说道:“我从不拿你开玩笑。”
卿珩只觉脑中乱糟糟的,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一动不动的站着。半晌之后,她望着辛夷眼中的神色从期待到慌张,害怕,最后再到受伤,之后,他慢慢的放开手,低头转身离去。
卿珩望着辛夷离去的背影,耳边像是有人在一旁一直重复说着一句话:“若我当真要娶一个女神仙的话,也可以,你嫁给我。”
这句话将卿珩的理智统统赶出了脑袋,如果刚刚没有出现幻觉的话,她应该没有听错,辛夷说的意思,是喜欢她么?
可在卿珩眼中,辛夷是祖母的弟子,便是自己的小师叔,与她差了一辈不算,自己还有婚约,而如今,与她朝夕相处的小师叔去而突然告诉她,他喜欢的人就是她,这怎么可以?
辛夷从始至终,并不知道卿珩身体里面没有情根,她要告诉他吗?
卿珩在原地呆立了半日,见不远处两个仙娥直朝着她过来,连忙收了神色,上前问道:“两位姐姐,可有什么事情?”
仙娥们行礼道:“少主,山上昨夜里出了些事情,圣尊请少主过去一趟。”
卿珩见她们神色有些紧张,忙问道:“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其中的一个仙娥说道:“听说,昨夜昆仑山上有别的人闯入,还杀了人。”
卿珩问道:“你说什么?死的是谁?”
仙娥忙道:“少主还是赶快过去吧,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卿珩又道:“在哪,快带我过去。”
两个仙娥连忙答应,转身朝着来的方向疾步走去,卿珩连忙跟上。
来这昆仑山上的神仙们,不论神阶高低,与她年纪一般大的神仙,也没有几个,其他人的修为,应该没有比她更差的,若是他们中的谁在昨夜里被杀,那……
她想起昨夜里那个闯入她屋中的黑衣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到大殿时,卿珩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抬头才见上首坐着的西王母与圣尊神情凝重,殿中众人脸色皆是不佳。
她直起身来,发现不远处的躺着的人有些眼熟,凑近一看时,卿珩只觉两腿不听使唤,打起了冷颤,昏沉的站立不住。
她眼前的这一具尸体,正是几日前才见过的昆仑山上把守禁地的山神,陆吾。
她眼神中有些惊异,但很快又转过头来,她欲上前去,将事情问清楚时,身后有人将她的胳膊牢牢地抓住。
她回过头去瞧时,秦艽不动声色的冲她摇了摇头,她虽不清楚秦艽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再动。
她心中满是疑虑,秦艽此时拉着她,怕是不想叫她上前说话,难道这件事情另有隐情?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神仙,上前指着陆吾的尸体,开口说道:“昆仑山的法道会,邀的都是神界中的神仙,此次为何会有冥界中人混进来?”
话音刚落,殿中的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小声的议论起来。
圣尊瞥了一眼众神仙,说道:“昨夜里,有人闯入昆仑山,诸位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卿珩刚想开口,却一下子顿住,她忽然想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如今还不能对神界的神仙们说。一来,她并没有看清楚所谓黑衣人的模样,也不知道黑衣人到她的房中做什么,二来,昨日应该只有她看到了黑衣人,若是她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其他的人不相信,便会给自己与頵羝山招来麻烦,她思索了一阵,也没有说话。
联想到之前南海氐人族的事情,卿珩觉得,昆仑山上的发生的事情背后,应该有什么阴谋。
是一直与神界作对的冥界吗?若上次他们来頵羝山是为了血灵的事情,那这次,他们悄悄潜入昆仑山上,杀了神界的人,却是为了什么?
西王母坐在上首,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从始至终,都未曾说过一句话。
卿珩见她脸上淡然的神情,与之前在法道会、还有金殿拜见时一般无二,遂对于这个自己从小到大只见过三四次面的姑母,有些捉摸不透。
她是什么都不在乎,还是早已洞悉了这一切?
卿珩盯着她时,却发现西王母如炬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卿珩心一惊,连忙转过头去。
刚刚西王母看她的眼神,像是一柄利剑,企图刺穿卿珩的身体,让她有些害怕。
她如今才有些明白,世人口中传说的西王母,为什么会是这个模样。
卿珩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拉了秦艽悄悄的走了出去。
卿珩将秦艽带到外面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她转身说道:“刚刚你为什么要拦我?”
秦艽答道:“刚刚人太多了,我是想提醒你,说话要小心一点,免得说错了什么话,会给頵羝山和自己带来麻烦。”
卿珩沉吟一阵,说道:“不管怎么样,刚刚谢谢你。”
秦艽闻言一笑,说道:“这都是小事,我在殿中站了也有一会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要问,直接问我就行了。”
卿珩问道:“刚才我好像没见到金铃子,你知道他去哪了?”
秦艽瞅一眼卿珩,说道:“昨夜里有人潜入昆仑山,惊动了山上的守卫,他们在昆仑山上搜查一遍后,并未发现异常。今日晨起,山脚执守的守卫在昆仑山禁地发现了山神陆吾的尸体。”
卿珩问道:“你说什么?他的尸体是在山脚的禁地处发现的?”
秦艽点头道:“是。”
卿珩心一惊,上回她与陆吾金铃子去了禁地,而昨夜里有人闯入昆仑山,紧接着陆吾便遇害了,那黑衣人又独独来了她房中,这几件事情的发生,绝对不是巧合。
若是昨夜里黑衣人在她的房间再多停留片刻,那今日躺在金殿中的,是不是还要加上她?
想到这里,卿珩恍然大悟,黑衣人手中的铃铛,与她手中的缚魂索应有什么关联,那黑衣人来昆仑山,便是为了缚魂索,前几日是缚魂索将她拽进了禁地,而看守禁地的陆吾不明不白的丧生,这两件事情,与禁地定有关联,看来这件事情也要将她扯进去了。
卿珩又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金铃子。”
秦艽拉着她劝道:“如今昆仑山上除了这样的事情,人人自危,你这个时候还要关心一个妖界中人的下落吗?”
卿珩答道:“他是我带到昆仑来的,我当然也要将他带回去。”
秦艽闻言,撒了手说道:“好吧,那你自己小心。”
卿珩点头称是,转身离开。
她一个人悄悄来了山脚,直奔禁地而去,在那日去过的山洞前仔细看了一阵,洞前不远处的草地像是被人践踏过。
她记得清楚,那日来时,并没到过这地方,心中疑窦顿生,连忙走过去,蹲下来查看。
应是有人在此处打斗过,但见周围被践踏的范围不大,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昨夜里看见的黑衣人修为颇高,若是与陆吾相斗,陆吾胜不过他,倒也说的过去。
卿珩缓缓起身,从袖中抽出缚魂索,紧紧地捏在手中,向洞口走去。缚魂索像是受了什么牵引一般,没有握在手中的另一端飘了起来,直指洞中。
她想起了上回的事情,忙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跟着缚魂索进了洞中。
不远处一个影子趁着缚魂索进去的当口,悄无声息的跟了进去。
卿珩集中心神,认真观察者洞中的一切,缚魂索并未停下来,卿珩只得跟着它继续往前走。
半晌之后,缚魂索带着她到了那日来过的石柱面前。
卿珩手一松,缚魂索便自行飞出,绕着石柱飞旋起来。
她上前仔细观察,听得石柱下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她使了术法去收缚魂索,缚魂索果然停了下来,但缚魂索却没有回到卿珩手中,它急转方向,宛若一柄长枪,朝着石柱刺了过去。
卿珩一惊,上前奋力一抓,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紧接着,地动山摇,从石柱底部泛出一道白光来,十分的刺眼。
她忙用衣袖将自己的眼睛遮挡住,白光瞬间消失,卿珩还没适应这白光给自己带来的不适,却听得身后一阵风声,她知道有人闯入,连忙撤身退开。
卿珩站定在石柱前,望着来人笑了一笑。缚魂索落了下来,卿珩伸手将它接住。
卿珩望着眼前的男子说道:“好久不见。”
对面的男子一愣,说道:“你刚刚知道我在你身后?”
卿珩笑道:“自然不知道,不过我很想知道,这里是神界的禁地,你一个冥界之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卿珩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冥界大祭司座下的青鴍鸟追风使。
追风使望着卿珩,说道:“这洞中并没有其他的禁制,你是神界之人,我只要跟着你,便可以进来。”
卿珩说道:“看来,我之前想的一点都没错,你们冥界中人,此次是冲着我来的。”
追风使答道:“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我来这山上,确实与你有关系。”
卿珩抬眼问道:“还有另一半呢?”
追风使答道:“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我此番来,并不是想与你为难,你只需将路让开,我绝对不会为难你。”
卿珩闻言一笑,转眼瞧了一眼身后的石柱,说道:“我要是不让呢?”
追风使一怔,沉声说道:“那,那只有对不住了。”
卿珩冷哼一声,说道:“昨夜里杀陆吾的,是你吧?你把金铃子弄到哪去了?”
追风使蔑笑道:“怎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担心个小妖的死活?他对我没什么用处,自然是杀了。”
卿珩怒道:“废话不用多说,既然你上得了昆仑山,杀的了陆吾与金铃子,也定能杀的了我,这路我不会让,动手吧。”
追风使愣了一愣,他望着卿珩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说道:“我听说,你不喜欢别人骗你,我便同你说实话,我来这山上,是为了你手中的缚魂索,因为这世间,只有它能打开这山洞的法阵。而这山洞中,确实也有我想要的东西。”
卿珩惊异,盯着追风使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追风使微微低下了头,说道:“我欠你……是我杀了金铃子,我欠你一条命。你快走吧,神界的人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卿珩说道:“找过来又怎么样?”
追风使语气稍有缓和,说道:“之前昆仑山上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你又独自一人待在这山洞中,你若不赶快离开,神界的人定会怀疑你杀了陆吾,到时,你就说不清楚了。”
卿珩闻言,紧盯着追风使,蹙眉道:“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休要花言巧语了,今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先你一步离开这里的,你的阴谋也不会得逞。”
追风使见卿珩全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十分焦急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神界……算了,这件事情不说也罢,你快出去吧。”
卿珩见追风使一个劲的催促自己离开这里,只觉十分的奇怪,之前的全然不相信却渐渐的变成了半信半疑,她望着追风使一瞬,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心里有些迟疑。
洞外一阵嘈杂,石柱下面的声音却消失了,卿珩朝着石柱望去,却见下面好像浮上来什么东西,走近了看时,却听闻身后一阵拔剑出鞘的声音,卿珩连忙转过身,适才还好言相劝叫她离开的追风使执剑向她刺来。
卿珩心想,之前说了那么多,果然都是阴谋,还好自己没上当。
她随即冷笑一声,拿出缚魂索迎了上去。
追风使手中拿着剑一味的躲闪,打斗中,时时有意避缚魂索锋芒,且出剑抵挡时,执剑的手上也没什么力道。
卿珩思量之际,瞥见不远处通道处闪进来几个影子,她扭头仔细一瞧,进来的却是卿珏,鲤赦与秦艽几人。
追风使却在这时一改之前作风,剑势凌厉,剑尖一抬,向卿珩刺去。
卿珩适才分了神,手上的动作稍一迟缓,握着缚魂索的右胳膊便被追风使刺中。
卿珩吃痛,缚魂索应声掉到了地上。
追风使收了剑,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卿珩身后的石柱,转身立即遁去。
卿珩顿觉伤处传来阵阵疼痛,低头去看时,才见伤处血流不止,胳膊上多了个两寸长的伤口,连忙使了术法将血止住了,伤口却没法子愈合。
追风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现下去追,怕是也追不到了,三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卿珩围了过来。
卿珩这才转眼望着石柱,石柱依旧是她进来时看到的样子。卿珏皱了皱眉,瞧了一眼卿珩胳膊上的伤口,说道:“伤口有些深,冥界的术法留下的伤口,是会留疤的,我们先回去。”
卿珩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鲤赦将她扶了出去。
卿珩长了三万多岁,伤虽没少受过,但正正经经的挨刀子,却是第一回。才回了自己的住处没多久,这个消息便在昆仑山上传开了,昆仑山上的神仙们听闻消息,出于礼数,自然都要跑来问上一问,关心一下。
卿珩却不喜欢别人将她当做热闹来看,便吩咐了外面的仙娥,说自己身体虚弱,不见客,叫他们将来的神仙一应打发了。
众神仙好不容易跑了来,却又被拒之门外,心里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鉴于卿珩的身份,却又不好说什么,听得外面的仙娥这样说,只好悻悻的回去。
过了没多久,圣尊与西王母也来了。
西王母见到卿珩时,转身瞧了一眼圣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圣尊朝她摇摇头,西王母便只说了句:“你安心养伤,迟些我叫人给你送些有用的药来。”说完,又吩咐自己身后的仙娥们留在这里,好好的照顾卿珩,之后急匆匆的走了。
圣尊从袖中拿出来一个小瓷瓶,放到卿珩的手上说道:“冥界的兵器,留在神界中人身上的伤口,愈合起来很慢,这是在昆仑山上,我也没什么法子帮你疗伤。等你伤口好了之后,怕是还会留疤。这是你姑母制出来的灵药,叫做白玉散,它对伤口愈合有奇效,等会将这个交给秦艽,他知道该怎么用。”
卿珩接过瓷瓶,缓缓点了点头。
圣尊伸手摸了摸卿珩的头,起身离开了。
西王母与圣尊相继离去后,秦艽拿着药箱来了。
卿珩安安静静的斜倚在榻上,任由秦艽将她的伤口包扎好。
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卿珩的脑中挥之不去。
追风使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她有些糊涂。而适才缚魂索与石柱相撞后,石柱下好像浮上来什么东西,追风使之前在洞中时,却一直盯着石柱,眼神也从未离开过,他是为了要找从下面浮上来的东西。这石柱下到底有什么?
值得追风使孤身犯险,独自闯上这守卫森严的昆仑山,必定十分的要紧,不知它与冥界又有什么关系?
秦艽帮她处理好伤口之后,说道:“你这伤口为寒刃所伤,最近几日要小心些,不要轻易使用术法,也万万不要碰水。”
秦艽说完半晌,都没听得卿珩有什么反应,这才瞧见卿珩一直在愣神,忙上前去大声道:“姑奶奶,我刚刚同你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卿珩醒过神来,忙说道:“啊?什么?听见了。”
秦艽一笑,问道:“那我说什么了?”
卿珩讪讪笑道:“对不住,劳烦您再说一遍。”
秦艽叹气说道:“叫你这几日少碰水,也不要使用术法。”
卿珩蹙眉问道:“为什么又不能使用术法?”
秦艽答道:“你是受了冥界术法的伤,与你自身体内的术法相左,这个时候你若用了术法,会加重你的伤势。”
卿珩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秦艽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息吧。”
卿珩点点头,又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秦艽,说道:“你等一等。”
秦艽停住步子,转身问道:“还有何事?”
卿珩问道:“怎么,这回不要喝药么?”
秦艽说道:“这是在昆仑山上,我也没带什么药材,没法子给你熬药,你要是想喝,我到昆仑山上别的神仙那儿帮你借一借,药罐子应该还是有的。”
卿珩忙摇头道:“是我多嘴了,医仙还是去忙吧,我就不送了。”
秦艽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卿珩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却发觉自己受伤的胳膊有些碍事,一手扶着床榻,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框前,望着外面良久,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之前在夜里溜进她房间的黑衣人,十有八九便是追风使了。
她虽不知道那个山洞的石柱下面究竟有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他对石柱下的东西必定十分的在意。他此次上来昆仑山,若是为了夺她手中的缚魂索,那她的缚魂索与石柱下的东西应当也有什么关联,若说缚魂索与这昆仑山上的什么东西有关系的话,那便只有天柱了。
缚魂索是扶桑大帝在昆仑山上的天柱上取下来的,若它到了天柱附近,不受自己的控制,也是正常的。
追风使上昆仑山来,是为了拿到缚魂索,再利用缚魂索找到天柱,而陆吾与金铃子,也不过是做了她的替死鬼。
卿珩想到金铃子,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整了整衣襟,缓缓走了出去。
鲤赦快步走过来,瞅了一眼卿珩的胳膊,说道:“主人,你可好些了?”
卿珩勉力笑了笑,说道:“我好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鲤赦忙道:“是圣尊叫我来照顾你的,她不放心你一个人。”
卿珩顿觉心中暖暖的,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小伤,过不了几日也就好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鲤赦讪笑道:“主人,自从你上回来昆仑山之后,怎么一瞧见我,就想赶我走。”
卿珩一惊,故作淡然的问道:“什么跟什么,你应该也知道,我对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怎么会独独想将你赶走呢?”
鲤赦十分沮丧的垂下了头。
卿珩脑中闪过一念,又说道:“今日你既然来这了,我刚好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鲤赦说道:“什么问题?”
卿珩抿了抿嘴春,故作轻松道:“小师叔呢?我这几日好像没见着他?”
鲤赦十分惊讶,问道:“你竟不知道小师叔去哪了?”
卿珩问道:“怎么,我该知道吗?”
鲤赦答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圣尊要他先回去了。”
卿珩自言自语道:“他竟然自己先回去了?”
鲤赦问道:“怎么了,主人,你找小师叔有事?”
卿珩摇头答道:“哦,没有,只不过大半日都没见着小师叔,随口问一问而已。”
鲤赦又道:“这也难怪,法道会结束了,小师叔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怕是急着回去看他的花草了。”
卿珩闻言道:“你说什么,法道会结束了?法道会不是为期半月,这怎么就结束了?”
鲤赦说道:“哦,是这样的,以往每年的法道会确实是为期半月,可这一回,法道会刚举办不久,昆仑山上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还受了伤,现下谁还有心情参加什么法道会呢?西王母与圣尊商议之后,打算提前几日结束法道会,各家神仙们也都要回去了,我们再过两个时辰,也要离开昆仑山。”
昆仑山上的事情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如今就这么走了,不免心有不甘。
她才打算要去山洞附近看看,若是此次要匆匆离开昆仑山,必定没时间再去了,那她心中的疑团,肯定是解不开的了。
鲤赦认真的说道:“我听圣尊说,再过几个时辰,昆仑山便要封山,西王母应该要彻查陆吾的事情,这山上所有来参加法道会的神仙,怕是都要在今日离开昆仑山。”
卿珩思索一阵,说道:“西王母要彻查,也应该在山上的这些人中间调查,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人都打发离开?”
鲤赦问道:“主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伤了你的是冥界中人,那么凶嫌应该也是冥界中人,与神界无关。再说来昆仑山上参加法道会的神仙,在神界都是有些身份的,你这样说,便是公然怀疑他们,这要让别人听到了,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卿珩说道:“可杀的掉陆吾的,必定是个修为高深的人。他杀陆吾的时候,根本就没闹出多大的动静,我之前仔细看过山洞附近,周围明明有打斗的痕迹。还有,青鴍鸟是冥界中人,即便是昆仑山上的仙障没有什么用,可这昆仑山,也不是一个冥界中人随随便便就能上的来的,他一上来,便如入无人之境,准确的找到山脚的山洞,这又怎么可能?”
鲤赦呆呆的望着卿珩:“那主人的意思是?”
卿珩点头,放低了声音说道:“很明显,来昆仑山上参加法道会的人中,有人做了青鴍鸟的帮凶。”
鲤赦忙答道:“主人刚刚说的,好像很有些道理。但这件事情,主人只当没说过,往后也不必再提了。”
卿珩望着鲤赦的神情,这才想到,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情,西王母会想不到吗?她这个时候封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看来石柱下的东西当真非同小可了。
神界之中,各个神族之间貌合神离,若是因为此次昆仑山的事情,叫前来参加法道会的神仙们互相猜忌,他们回神界之后,迟早会惹出乱子。
所以西王母只能安抚前来参加法会的神仙们,而眼下,并无十分要紧的证据能让卿珩将凶嫌找出来,这件事情如同鲤赦所说,也确实不宜再提。
鲤赦又劝慰道:“主人不必太伤心了,如今你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了,再将害金铃子的凶手找出来,也就不枉你们相交一场。”
卿珩闻言,冲着鲤赦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如今,这应该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
鲤赦说道:“那我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免得离开时匆忙。”
卿珩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后,頵羝山的鸾车停在山脚,旁边站着的,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等在一旁的卿珩与鲤赦。
西王母与众神仙亲自到山门,将圣尊一行人送了出来。
另有一众仙娥,忙前忙后的往鸾车上搬东西,东西虽多,在众人面前,仙娥们却也不显得手忙脚乱。
卿珩看西王母与圣尊话别,默默的踱到了鸾车前,在一旁等着。
过了半晌,一众人才启程离开。
卿珩身上有伤,为了方便照顾她,秦艽与她坐在一处。
约摸着走了一段路后,卿珩掀起鸾车内的帘子,向外望了一眼,如今看着昆仑山上的一切,倒有些触景伤情,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放下帘子。
昆仑山上的风景一如来时绚丽,只不过,很多事情,却再回不到之前的样子。
一路上,两人默然无语,卿珩也一直闭着眼睛休息。
鸾车一路疾行,大概四个时辰后,便载着一众人到了頵羝山。
凌晖殿外,一众仙娥各个忙着收拾东西,打扫厅室,卿珩却一直坐在鸾车中没有动。
直到鲤赦来寻她,她才慢悠悠的下了车。
她一路心事重重的走了进去,路过中庭时,不由自主的朝枢阳阁看了几眼。
她想起辛夷在昆仑山上与她说的话,却又不敢细想,忙将四处探寻的目光收了回来。
正要踏进枕霞居时,却瞥见中庭外面多了两个身影,连忙原路退了回来。
中庭外站着两个人影,却都是背朝她而立。他们中的一个,是惯常着月白衣衫的辛夷,还有一个,身着绿色衣衫,身影娇俏玲珑,分明是个女子。
卿珩听得两人有说有笑的,故意咳嗽一声,走上前去。
背对着她的两人闻声转过身来,辛夷一眼瞥见卿珩胳膊上包扎的伤口,眼中呈现出几许担忧,他似乎想要上前来,却最终握紧拳头,站在原地没有动。
卿珩上前问道:“我说小师叔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原来是在此处会佳人,可别叫我打扰了你们的兴致,我先告辞了。”
辛夷望着卿珩,没有说话。
卿珩见辛夷神情十分冷漠,懊悔自个自讨没趣,急忙转身走开,才走了两步,却觉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
卿珩回头一瞥,认出拉她衣袖的,是辛夷身边的那个绿衣女子,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她,只见她面如白玉,眉若远山,双眸通透,如同一弯新月,波光流转,恰似一汪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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