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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昆仑法会


  
她前些日子发现了这方帕子,却又将它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辛夷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入了神,呆坐在案前半晌。
次日,凌晖殿中众人一应收拾了自个的东西,驾着鸾车往昆仑山去了。
几人大早就离开了頵羝山,卿珩因为从未坐着鸾车走那么长的路,每过一个时辰,便要喊一句停车,说要下来透口气,就这样折腾了一路,鲤赦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去昆仑山而使性子,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因为她耽搁了不少的时辰。
他们之中除了辛夷,只鲤赦一人去过昆仑山,鲤赦识路,便让他坐在鸾车前驾车。
卿珩与金铃子,秦艽三人坐于鸾车中,一路上却也是有说有笑的,倒也不觉得闷。
众人出发前,却不见辛夷,鲤赦跑去枢阳阁时,辛夷呆坐在案前,说自己还得去趟钟阁拿些东西,叫他们几人驾着车先走,他稍后会骑着独角兽赶过来。
鲤赦见辛夷如此说了,只好退了出来,到山门前告诉众人此事,驾着车先出发了。
此行秦艽本来是不打算跟着去的,卿珩却坚持说,凌晖殿中暂时没什么人,叫秦艽一人留在山上,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还不如去昆仑山上去瞧瞧热闹,秦艽想了想,也点头应了。
从出发到昆仑山,也就用了三四个时辰。这才到了昆仑山,卿珩却不肯消停,直叫嚷着说鸾车里太闷了,说什么也不坐了,要下来自己走着,鲤赦拗不过,只好也下来陪着走了。
不知道卿珩是不是故意耽搁,就一小段路,却走了大半个时辰。
几人到了西王母府邸时,天色已经晚了,卿珩却还嫌到早了。
远远的就看到西王母府邸前站着一群人,卿珩走近了,才发觉是凌晖殿中的几个仙娥。
他们早就得了圣尊的命令,在外面候着,见卿珩一行人来了,也都迎了上去。
卿珩像被人揍过一般,看什么都显得没精神,听说她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直接跟着侍奉她的两个仙娥进去了。
临进去时,她却在一众很熟悉的頵羝山来的仙娥中,瞧见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是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身量纤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副温婉气质,生的明眸皓齿,眼中秋水盈盈,正望着他们驾来的鸾车出神。
卿珩见她神情有些不安,双手也不知往何处安放,只一谓的盯着外头,眼神中满是期待娇羞,便也猜的出来,这女神仙,怕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
卿珩望着女神仙点头,这女子却是个美人,但她瞧着他们的鸾车出神,怕又是鲤赦先前在昆仑山上招惹的女神仙,遂笑了一笑,也不再去管他们,转身走了进去。
此番是自己第一次来这昆仑山,自己虽不想来,但既然来了,便要按着礼数,先去拜会她那位没见过面的姑母。
她将自己的一身衣裳换了,梳洗了一阵后,一个有些面生的仙娥跑来,卿珩听她说道:“西王母吩咐了,少主一路过来,想是乏累了,叫少主好好歇息,明日再与她相见。”
卿珩听了,点了点头,那仙娥欠身行了个礼,自己慢慢退了出去。
见前来传话的仙娥出去了,卿珩才松了口气,躺到榻上自己歇了。
次日一大早,卿珩睁开眼,见天还没大亮,想着再好好睡个回笼觉,却有人很不识趣的一直敲她房间的门,卿珩无法,只好用术法甩了甩手,房间的门应声打开。
她眼角只留了一道缝,见进来的人是圣尊身边的珮儿,无奈的叹道:“珮儿,怎么又是你?”
珮儿行了个礼,说道:“少主,圣尊让我催你起来,今日还要去拜见西王母呢。”
祖母还真是了解她,自从上次赤水神君到頵羝山上与他们结亲后,卿珩頵羝山上最怕的仙娥便是珮儿了,圣尊能想到让珮儿来叫她,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卿珩拼命睁了睁眼,答道:“知道了。”
卿珩叹口气,翻身起来在榻前坐着,珮儿将水打好之后,卿珩洗了脸,坐到青铜鉴前,又进来几个仙娥,匆匆忙忙帮她收拾了一番,半个时辰之后,卿珩便跟了珮儿出去。
卿珩没半点精神,虽知道自己要去哪,也没什么心思去瞧路上的景致,只是低着头跟着珮儿,路上倒是碰到了不少的仙娥,瞧见卿珩时,纷纷行礼,卿珩没什么心绪理会,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跟着珮儿七拐八拐的走了一阵,才在个盛满芙蕖的池子前站定。
珮儿停下来,转身看着卿珩说道:“少主,西王母就在前面了。”
卿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一眼,无所谓的答了声:“哦,知道了。”
珮儿带着她继续往前行,到了大殿前,卿珩瞧着外面站着的一众仙娥,料想西王母就在里面了。
仙娥们见她来了,纷纷行礼,卿珩抬头,跟着佩儿慢慢走了进去。
这西王母的宫殿与天庭有些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雕梁画栋碧瓦朱甍,飞檐斗拱高出云表,丹楹刻桷金碧辉煌,一时叫人看花了眼。
大殿中立着两根柱子,柱上盘着两条金龙,或俯或仰,形状各异,一对眼睛囧囧有神,不知怎么的,卿珩觉得这两条金龙像是在盯着自己,心下一凛,脚步慢了下来,认真去看时,却不是那么回事,她只道柱上金龙十分逼真,倒像是活的。
大殿上方金座上坐着的正是祖母,她旁边身着一身缘衣的女神仙,雍容华贵,不苟言笑,一双眸子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眉眼间却有几分像祖母,想来她便是西王母了。
卿珩慎重的朝前走了几步,随即跪下来说道:“侄女卿珩拜见姑母,姑母万安。”
这三万多年从未见过面,这第一次见面时少不得要正式些,更何况大殿里这么多神仙,万万不可缺了礼数。
卿珩凝神屏气,低着头才跪下一瞬,就听得不远处一声:“快快起来。”声音听着倒是比她想象中温柔。
她闻声缓缓抬起头来,觉得西王母看起来却不像神仙们传言的那样严厉,与她之前想象中的样子也有些出入。
她刚要答声谢时,西王母金座前柱子上的两条金龙竟然飞离了柱子,直冲着她扑了过来。
卿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腿脚无力跌坐在了地上,殿中众人也是被吓得不轻,许多神仙都出声惊呼。
奇怪的是,两条金龙腾空向她飞来,却只在她周围打转,没有伤害她。
西王母轻唤一声:“回来。”
卿珩睁开眼睛时,却见适才近在咫尺的金龙,好好地待在殿中的柱子上。
刚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也不曾有那一瞬间的骚动。
西王母看着卿珩的神色却有些变化,这个侄女,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卿珩直勾勾的盯着那根柱子,缓缓站了起来,她觉得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但自己又说不上来,圣尊笑问道:“你小师叔呢?怎么我没瞧见他?”
卿珩定了定神,回答道:“昨日离开頵羝山之时,小师叔说让我们先走,他随后就来,怕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不过想来也应该快到了。”
圣尊柔声说道:“好了,你既已见过你姑母了,便叫珮儿他们带你出去逛逛,好好熟悉一下昆仑山,不过有一点,不许像在頵羝山那般胡闹。”
卿珩连忙低头答道:“知道了。”
西王母见卿珩走出大殿,转眼望着圣尊,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孩子……”
圣尊斜睨一眼殿中其他的神仙,摇了摇头,西王母会意,没有再说下去。
圣尊继而压下声音对西王母说道:“这孩子之前从未见过你,但她是你兄长的女儿,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定要尽你所能,保她平安。”
西王母缓缓点头,说道:“好。”
才出大殿,卿珩便三两步走到珮儿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套起了近乎:“珮儿,好久不见,你可有想我?”
珮儿扭头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卿珩连忙说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你来了昆仑山这么多日,可知道,这里有什么适宜玩乐的好去处吗?”
珮儿愣愣的,先是点了点头,可当她瞧了一眼卿珩之后,却又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
卿珩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的,倒叫我有些糊涂了,你赶紧说句明白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珮儿支支吾吾的答道:“有是有的,可是圣尊吩咐过,谁都不能陪着你到处去胡闹的。”
卿珩认真的说道:“珮儿,我觉得,以我们平日里的交情,即便你将我带出去了,只要我不说,你也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我们溜出去玩了,是吧?况且,祖母刚刚明明说了,让你带着我去各处逛逛,这你也是听到的。”
卿珩冲着犹豫不决的珮儿狠狠的点了点头,想要鼓励她赶快做出决定。
在凌晖殿中,卿珩与别的仙娥们关系都不怎么样,这个珮儿,是圣尊最信任的仙娥,卿珩与她接触的自然多一些,珮儿也算是在凌晖殿中卿珩唯一叫得上来名字的仙娥了。
珮儿神情复杂的望着卿珩,纠结了半晌,卿珩屏气凝神,等着她说话。
珮儿终于开口道:“我不能带你去。”
卿珩泄了气,望着珮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有人唤她,是鲤赦。
珮儿或许是担心卿珩还会像刚才一样逼着她带她出去,趁卿珩没留神,悄悄转身溜了。
卿珩转身时,却连珮儿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卿珩叹了口气,珮儿这么快就溜了,自己方才半晌的功夫,可算是白费了。
她转身望着鲤赦,很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鲤赦委屈的问道:“主人好像很不想看到我似的?”
卿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鲤赦见卿珩没有回答,十分殷切的说道:“主人,这几日你想去哪里玩乐,我都可以带你去。”
卿珩斜睨鲤赦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你可别想着打我什么主意!”
鲤赦嗔道:“在主人眼里,我就是那样的神仙?”
卿珩认真的点头说道:“是啊。”
鲤赦有些急了,想要解释时,却听卿珩又说道:“你这几日里,是不是又在昆仑山上招惹其他的女神仙了?”
鲤赦连忙摇着脑袋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呢,主人,你不是忘了吧,这法道会还没开始呢。”
卿珩点头,说道:“法道会还没开始,即便你想招惹其他的女神仙,也没有机会对不对?”
鲤赦缓缓将头低下去,没有再说话。
说起女神仙,卿珩却突然想到了一个,昨日在昆仑山上碰到的那个女神仙,怕也是来找鲤赦的吧。
卿珩望着鲤赦,忙道:“算了吧,我想你现在也不会闲到在这里陪我闲逛,还是去找你的那些女神仙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卿珩说完,也没管鲤赦有什么反应,转身直接走了。
鲤赦看着卿珩的背影,一脸的茫然。
昆仑山乃天柱所在,神界中半数的神仙仙府都在此地,这里好玩的去处必定不少。
过两日就是法道会了,这法道会在卿珩的印象中,好像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法道会一开始,神界的神仙们一大半到这昆仑山上来,她的苦日子便也跟着来了:圣尊定会时时刻刻都叫她收敛,在一众神仙面前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神女。
还是趁着这几日闲暇的时间,好好的玩乐,将因为来这而生出的郁闷统统赶走,此次来这昆仑山一趟,也不算是很吃亏了。
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显得有些孤单,若是要去什么地方玩,最好能找个伴。
鲤赦想来也不怎么靠谱,辛夷如今怕是还没到昆仑山上,这山上卿珩熟知的神仙,也只有金铃子与秦艽了。
昨日来的时候,卿珩心神恍惚,并没有打听秦艽与金铃子住处,颇为周折的打听了一番,知道秦艽与金铃子他们的住处后,走了老长一段曲曲折折的路,好容易找到他们的住所,进去时,却只看见了金铃子一人。
金铃子像是在想什么,一副专注的模样,正背对着卿珩,卿珩打算好好的吓吓他,她突然开口道:“怎么,这里只你一个人?”
金铃子闻言,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东西塞到自己的袖中,笑着站了起来。
见金铃子没被自己吓到,卿珩有些失望,说道:“秦艽去哪了?”
金铃子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他,他说这里有许多頵羝山上没有的仙草,他要出去看看,才出去没一会,应该还未走远,你若是找他有事,我去帮你将他找回来。”
卿珩忙摆手说道:“这倒不用了,这个秦艽,走到哪却也不忘了药,倒真是个呆子。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不用去打扰他了,省的他回来埋怨。”
金铃子望着卿珩,没有说话。
卿珩问道:“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觉得闷吗?”
金铃子抬眸:“不闷。”
他以往在冥界,一直都是一个人,千年万年的岁月,都是这样过来的,冥界中人勾心斗角,心口不一,他在冥界并没有什么朋友,义父又那样严厉,冥界中连个陪他说话的人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
卿珩又道:“我本来是想叫你们一起去陪我去外面走走,没想到秦艽不在。”
金铃子道:“那我陪你吧。”
卿珩欣然点头。
金铃子连忙将袖子拢了拢,确定里面的东西不会掉出来之后,才快步跟上卿珩。
辛夷到昆仑山时,时间却还早,因他之前常来,这里的许多仙娥们也都识得他,他一来,仙娥们就将他带到了之前时常住的屋子。
辛夷收拾了一下,便去拜见圣尊与西王母。
辛夷听人说,西王母陪着圣尊在瑶池看芙蕖,便跟着引路的仙娥找了过去。
昆仑山上的芙蕖正是盛开的时候,芙蕖物脉分明,满满缀了一池子的荷香,沁人心脾。西王母叫人在芙蕖池子旁边搭了个台子,邀了圣尊一同坐着。
圣尊将她带过来的茶盏拿出来,烫了一壶茶,与西王母品茶闲聊,听说辛夷来了,圣尊笑了笑,赶紧招呼他坐下。
辛夷忙行个礼,坐在了西王母的身边,西王母含笑看着辛夷,问道:“你是刚到么?”
辛夷点点头,说道:“昨日山上还有些事情,所以耽搁了,没赶得及过来。”
西王母看着圣尊,又笑问道:“母亲,我这个师弟的修为,在这神界的年轻神仙之中,可算是拔了尖的,我记得他成年了也有些年头了,可曾娶妻了?”
辛夷闻言,猛地抬头,神情有些紧张。
圣尊瞥见辛夷的神情,笑了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西王母道:“我膝下倒是还有一个未出阁的,看着与师弟很配,若是能……”
辛夷说道:“多谢西王母费心了,我如今尚未有娶妻的打算。”
西王母听他婉拒,虽有些遗憾,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讪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辛夷低着头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圣尊见状笑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帮我看着卿珩,别让她胡闹。”
辛夷连忙站起来,十分感激的说道:“是,师尊。”
西王母瞧着辛夷离开的身影,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辛夷自从见了圣尊与西王母之后,总觉得适才有什么令他担心的事情差点发生,亏得自己说话小心,才躲了过去。
他一门心思的想着去找卿珩,却被个红衣女神仙给拦住了。
辛夷抬头瞧了一眼,却觉得这女神仙很是面生,连忙退开一步,拱手行了礼问道:“姑娘有事么?”
那红衣女神仙抬头瞧了一眼辛夷,温声细语道:“辛夷神君,可有空闲么,我有,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辛夷才瞧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忽然欣喜的越过她,朝着她身后走了过去。
红衣女子一脸的迷茫,紧接着转身过去,却瞧见一个青衣女子与一个小妖并排从不远处走了来,而辛夷却是面带微笑的直奔向她。
红衣女子见是昨日见过的頵羝山的少主,也知道眼前这个穿着青衣,面容姣好的女子,便是这昆仑山上主人西王母的小侄女,这是西王母的地界,頵羝山上的少主也算是半个主人,便也跟着辛夷一道过去,走到卿珩面前行了个礼。
卿珩正要带着金铃子去别的地方玩,却瞧见昨日与她一面之缘的红衣女子,竟然跟万年来不近女色的小师叔一起,遂有些讶异的看着二人。
辛夷看到卿珩,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的红衣女子欠身说道:“小神不咸山苿姬,见过少主。”
卿珩怔了怔,忙笑着回礼道:“苿姬姑娘客气了。”怎么她等的人,居然不是鲤赦,而是小师叔?苿姬?这个名字像是有些耳熟,卿珩仔细瞧了这个苿姬一瞬,却突然记起,自己在枢阳阁中见到的信上落款的名字,原来是她!
她恍然大悟,她这个小师叔可是几万年来都不与女神仙说一句话的,这会子却在昆仑山上破了例,这个苿姬当初送了玉箫给辛夷,怕是送到了辛夷心坎上。
卿珩一看苿姬的神情,心道,不能破坏了辛夷的好事,连忙说道:“我与金铃子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了,两位慢慢聊。”
说完,拉着站在一旁发愣的金铃子快步走开。
辛夷正要上前,却被卿珩拉着金铃子的动作刺激到,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两个人离开。
苿姬见卿珩很有眼色,遂对着见了两面,只说了一句话的卿珩心生了诸多的好感,也对她的适时离开十分的感激。
她转身时,却发现身旁的辛夷一直盯着远处发愣,便上前说道:“辛夷神君,你没事吧?”
辛夷见有人唤他,才发觉之前的失态,醒神说道:“苿姬姑娘,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师尊,就先告辞了。”
说完,竟不顾身后一直唤着他的苿姬,匆匆的追着卿珩走了。
卿珩与金铃子说是要去昆仑山上逛,可两个人之前都没有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哪,才从芙蕖池子走出去,便在拐角处迷茫的站着。
金铃子见卿珩神色有异,忙问道:“你为什么急着跑出来,刚刚那个女神仙又是谁?”
卿珩答道:“是个倾慕我小师叔的女神仙。”
金铃子笑了一笑,说道:“我说你方才跑的那样的急,怎么,你觉得这个苿姬会变成你未来的师叔母?”
卿珩点头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这小师叔,可是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今日竟然与一个女神仙一同出现,我都觉得有些惊讶。”
金铃子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小师叔对那个女神仙真的有意思?”
卿珩只是摇头:“我不清楚,但这几万年间,小师叔确实很少与其他的女神仙接触的,今日我也是头一回瞧见,他和别的女神仙在一起说话的。”
金铃子笑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每日都跟他说话吗?”
卿珩一怔,望着金铃子。
金铃子自觉失言,忙说道:“你不要介意,我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卿珩又道:“算了,小师叔要怎么样,都是他自个的事情,也轮不到我们在这说。”
金铃子又问道:“那你觉得你小师叔会喜欢这个女神仙么?”
卿珩心道:这我怎么知道?
卿珩开口道:“希望是吧,小师叔也该成家了,若是能将他们两个凑成一对,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不远处追来的辛夷正要走近,听到卿珩说的话,再也迈不开步子。
辛夷整个人被沮丧与失落包围,他看着自从上次卿珩与金铃子从凡界回来后,形影不离的两人,再也没有勇气上前一步,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慢慢去了。
辛夷自回去之后,便一直想着卿珩与金铃子说的话,心中纷乱繁杂,脑中也一直是卿珩与金铃子在一起说笑的情景,这会子,心里却愈加堵得慌了。
秦艽听说辛夷来了,从山上回来,便去找了辛夷,见辛夷一个人坐在榻前,盯着一个锦盒发愣,笑着说道:“这怎么又盯着它发呆呢?”
辛夷闻声,抬头才见是秦艽来了,邀了他坐下,说道:“你怎么来了?”
秦艽却没回答辛夷的话,又问道:“我看你心情不好,在为什么事情烦心?”
辛夷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秦艽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情呢,是金铃子的事情吗?”
辛夷望着秦艽,没有说话。
秦艽又道:“据我所知,她与金铃子也没什么关系,这个金铃子,也不知是何处来的,不过,左右也就是个五百年道行的小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如今最应该防着的,应是那个赤水的世子烨麟才对,有在这里烦心的,倒不如赶快想个法子,将卿珩与赤水世子的婚事给搅黄了,免去你的后顾之忧。”
辛夷怅然,望了一眼秦艽,也没有接话。
秦艽见状笑道:“行了,在我跟前你就别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你的心思了。”
辛夷终于说道:“你方才所说的事情,我也不是没想过,如今最要紧的却是卿珩,旁人是怎么想的,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卿珩的想法,若是她对我无意,就算是她与这个赤水世子退了婚,却还有其他的世子神君的,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秦艽望着辛夷点了点头,说道:“为今之计,我看你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她吧,早早地叫她做个决定,也省的你整日心心念念的想着,整天愁眉苦脸的。”
辛夷迟疑道:“我有些怕……”
辛夷只说了半句话,便又陷入了沉默。有些事情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却极易让人陷入悲苦之中,旁的人看不开,而身处其中的人,自然也无力参透。
良久之后,秦艽才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你顾虑什么,可你做神仙这么些年头了,有些事情,也应该看得十分的明白,许多事情一过了合适的时机,便只能错过了。卿珩是个有主见的神仙,她自小就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情,说简单却也不容易,总之,你尽早向她表明心迹吧。我方才回来的路上听说了,那个赤水世子,此次的法道会应该也会来,好好把握时机。”
辛夷又道:“今日我去拜会西王母时,西王母问我娶妻了没有。”
秦艽忙道:“如今你可是四面受敌啊,我真为你担心。你自己好好琢磨吧,我要去山脚采药去了。”
辛夷点头答道:“我知道了。”
秦艽叹着气起身说道:“瞧上谁不好,却偏偏是她!”
辛夷一路望着秦艽从自己眼前消失,心中却也在想:是啊,为什么偏偏是她?
卿珩与金铃子并不知该往何处去,在拐角处站了一会之后,看见不远处两个仙娥凑在一处,像是在说些什么。
卿珩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走了过去,她刚想出声时,却听得两个小仙娥压低了声音说话,卿珩平日里见惯了一众神仙无聊时聚在一处嚼舌根子的模样,但见这两个仙娥此时的神态,与当日在頵羝山上的他们并无什么不同,自然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她两人此时说的很是专注,却是丝毫都未注意到卿珩。
卿珩是个脸皮薄的神仙,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自己只不过是想问个路,却不知为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此时上去打断她们两个说话,会显得很不礼貌。况且,自己也是这昆仑山上的客人,这样贸然上去,等于告诉这两个小仙娥,他们方才说的,她也听到了,这样一来,以后再见时大家都尴尬,她思索了一阵,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决意不再上前打扰。
但卿珩听觉十分的灵敏,转身时,听到两人在说什么少主,金龙的,她顺着她们的话想了一想后才明白,原来这两个小仙娥,躲在这里殷切的讨论着的,竟是她的闲话。
卿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两个小仙娥说的话,源源不断的传进了她的耳中。
“你说当时殿中那么多的神仙,两条镇守大殿的金龙,怎么会单单朝着她扑过去呢?”
“这谁能说的准,娘娘瞧着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这种事情在这千百年间,从未在昆仑山上发生过,不知是何缘故?”
“我记得之前娘娘寿宴的时候,有个神仙说,扶桑大帝之前将卿珩少主抱回頵羝山上的时候,頵羝山后山响了好几道天雷呢,人人都道卿珩少主来历不明,可圣尊却是一口咬定,卿珩少主是扶桑大帝的幼女,你说圣尊都发话了,即便是娘娘也是不敢怀疑的。”
“可这殿中的金龙离柱,却还直朝着卿珩少主过去,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当时我还在殿中看的真切呢。”
“这件事情才发生没多久,在这昆仑山上却已经是沸沸扬扬了,大家明里暗里都在议论这个頵羝山的卿珩少主呢!”
“卿珩少主再怎么说,也是圣尊的亲孙女,娘娘的亲侄女,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半个主子了,这一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神界的神仙们知道了,可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说呢。”
“那也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情,过几日的法道会上,怕是半数的神仙都会来,我们还是先去准备着吧,这些话也得仔细着说,頵羝山上的人如今都在这里,叫他们听去了也是不好。”
“说的对,快走快走。”
两个仙娥的身影越走越远,卿珩却依旧呆愣在原地。
一旁的金铃子远远瞧着卿珩,自然也看到了两个仙娥之前说话时卿珩有些奇怪的神情。他并不知道卿珩在大殿上发生了什么,不过瞧着卿珩的样子,这两个仙娥刚刚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那这个卿珩,确实有些奇怪。
金铃子收了神色,却当什么都不知道,上前关切的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吗?”
卿珩依旧在回味两个仙娥的话,他们刚刚说的,当真是晨起她在金殿中发生的事情,难道自己在叩见西王母时,在殿中瞧见的事情,竟然都是真的,那两条金龙离柱向她飞来,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西王母当时并没说什么,圣尊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可昆仑山上其他的神仙,却将此事当做是一件怪事,刚刚这两个小仙娥的一番言论,却叫卿珩心中生了许多的疑窦,她想起来之前在頵羝山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加上这次,已经有许多次了,这件事情,到底是像圣尊之前说的都是巧合,还是……。
她心中涌起一阵阵的寒意,久久未曾散去。
卿珩回房后,一直想着今日西王母殿中发生的事情,又想到刚刚两个小仙娥说的那些话,心中很是不安。
这件事情如同一道枷锁,累得她喘不过气来。
既然从别人处得不来她想要的答案,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开深藏心中的疑惑。
可这件事情她什么头绪都没有,又要从何查起呢?
若能找到一两个知道金龙的事情的神仙,打听到了金龙离柱的原因,她或许就能想出一些头绪来了。可自己如今在这昆仑山上,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事情,又要找谁打听呢?
卿珩烦闷的叹了口气,转身时却瞧见了立在门前的金铃子,她勉力一笑,冲着金铃子问道:“你怎么在这?”
金铃子见她才回过神来,说道:“我适才见你在想事情,便没敢打扰,这才一路跟着你过来,想问一问你,还要不要我陪你逛了?”
卿珩有些不好意思,直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我方才忽然想起了一些要紧的事情,却忘了你还在一旁了。”
金铃子说道:“无妨,你既然有要紧的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卿珩说道:“好。”
金铃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卿珩,随即转身,缓缓地出去了。
他一路想着其中的古怪,快步回房后,将帕子从袖中拿了出来,看完信后,他使了术法,将帕子毁掉,起身踱步到窗边沉思。
义父在信里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叫他回去冥界商议,不知道是不是冥界又出了什么大事,可如今自己身在昆仑山,未免众人怀疑,他白日里又不能轻易的离开,只有夜里走了,可如何才能避开这山上的所有人,悄悄回冥界一趟呢?
他思忖了半晌,嘴角出现一抹微笑。
祭司殿中
匆匆赶来的追风使,一回冥界就立马去了祭司殿,一见坐在案前的大祭司,连忙行礼,说道:“义父,孩儿回来了。”
大祭司见追风使回来,忙示意他起来,追风使连忙站起来,走近案前,望着大祭司说道:“义父,这么着急将孩儿召回来,可是冥界出了什么事情吗?”
大祭司悠悠的说道:“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追风使闻言,问道:“不知是何事?”
大祭司转身,向殿中随侍的小妖们使了个眼色,众小妖连忙退了出去。
大祭司听闻外面的脚步声渐远,这才望着追风使说道:“追风使,你们如今可是在那昆仑山上?”
追风使一愣,答道:“是,姬卿珩与頵羝山上的一众神仙,此刻都在昆仑山上,准备几日之后的法道会。”
大祭司闻言,十分欣喜的问道:“金乌一族的神仙会在昆仑山上待多久?”
追风使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这个孩儿也不十分清楚,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法道会结束之后,他们应该不会立时就回去,应该还要在昆仑山待上一些时日。”
“怎么了吗,义父?”追风使望着出神的大祭司问道。
大祭司沉默了一瞬,又问道:“你之前在頵羝山上可曾打探到混沌钟的下落?”
追风使拱手说道:“孩儿打听的清楚,那混沌钟确实不在頵羝山上,他们存放混沌钟的钟阁是空的,说混沌钟在后山的钟阁,完全是金乌族打的幌子。”
大祭司皱眉沉吟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那次去頵羝山上救你时,我去过钟阁,里面确实没有混沌钟,你知道混沌钟的下落吗?”
追风使低眉道:“据我观察,这个混沌钟应该在姬卿珏或是辛夷的身上,又或许是金乌一族的圣尊亲自保管着。”
大祭司为难道:“若是在那两个年轻神仙的手中,这件事情倒是要好办些,若是在圣尊手中……”
追风使说道:“那义父,孩儿要做些什么?”
大祭司忙问道:“你在他们身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之中,可有人曾对你疑心?”
追风使想了一阵,摇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
大祭司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先按兵不动,千万不要引起金乌一族的怀疑,混沌钟的事情,暂时就先不要管了,我这里得到一个消息,与昆仑山倒是有些关系。”
追风使忙问:“是什么事情?”
大祭司望了一眼追风使,说道:“昆仑山乃天柱所在之处,是神界除了天庭,最重要的所在,昆仑山有一处绝谷,绝谷的最深处藏着一个机关,有一件对于神族至关重要的宝物天书河图,它应该就在昆仑山的绝谷中。你此番去的时候,要不动声色的将河图找到,即便是带不回来,也要知道它的下落究竟在何处,查到了就立刻回冥界告诉我,这件事情,或许关系着我们冥界的生死存亡,其他的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去办。”
追风使听到那句“最信任的人”时,十分的欣慰,连忙点头答道:“是,义父,孩儿知道了。”
大祭司看着他嘱咐道:“此去一定要小心,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识破你的身份。”
追风使点头道:“知道了。”
追风使心中藏着些疑惑,他自然知道,大祭司之前也是神界中人,神界的许多事情,他应该也是清楚的,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义父,孩儿还有件事情要说。”
大祭司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吧。”
追风使抿了抿嘴角,说道:“义父之前在神界待过,可去过昆仑山上西王母的金殿中?”
大祭司想了一瞬,答道:“早年是去过几次的,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追风使说道:“那义父知道,西王母金殿中的柱子上,两条金龙是做什么的吗?那两条金龙什么情形之下,会离开柱子?”
大祭司问道:“你亲眼所见吗?它们是看到你才离柱的?”
追风使忙道:“不是我,是姬卿珩。”
大祭司微眯了下眼睛,说道:“西王母殿中的金龙,大概是西王母用来镇守昆仑山的神灵吧,金龙本就是活的,它们离柱实属平常,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追风使垂首,点了点头。
大祭司又道:“行了,你也不要去管什么西王母的金殿,赶紧回去要紧,别让他们起疑心。”
追风使忙说道:“孩儿谨记义父教诲,这就回去。”
大祭司望着追风使离去,想起追风使刚刚说的西王母金殿中的金龙的事情,神情渐渐凝重起来,他连忙唤了外面的小妖进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小妖连连点头答是,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追风使一出冥界,便立刻赶回了昆仑山,还好他脚程快,到昆仑山时,天还没亮,他蹑手蹑脚的进了自己的住所,小心翼翼的躺倒在榻上,装出熟睡的样子。
他闭上眼睛想了许多的事情,其中也包括大祭司告诉他的事情。
这昆仑山上的一切他并不熟悉,但是昆仑山是神界重地,天柱附近更应常年重兵把守,想要靠近,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况且,马上就到了法道会,昆仑山上来的神仙那么多,要挑一个什么时间去做这件事呢?
可如今以他这具身体在神界的地位,别说是找到天柱,在昆仑山上,若没有神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个小妖在外面,可谓是寸步难行,若想办成这件事,只能利用卿珩了。
白日里那两个仙娥议论她的话,一直在卿珩脑子里回荡,怎么赶也赶不出去,她整夜都惶惶不安的,直到天亮时,才睡了大概半个时辰。
第二日清晨,圣尊跟前的仙娥跑来敲她的房门。
卿珩懒散的问了句:“是谁,做什么?”
那仙娥忙道:“少主,再过半个时辰,法道会便会开始了,圣尊说了,今日要去瑶池与神界其他的神仙们见面的,这是礼数。”
卿珩摇晃着脑袋,无力的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卿珩听闻那仙娥走远了,才十分不情愿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昆仑山上的法道会如期举行。
虽说此次法道会比不上往年,但终究是西王母亲自坐镇,大部分神仙对修炼之事虽都没什么热忱,各家神仙却也乐得给西王母一个面子,携着七大姑八大姨,浩浩荡荡的来了这昆仑之丘。
卿珩之前听说,法道会每年都是在大殿举行的,此次不知道为何,突然换了地方,改到瑶池举行,卿珩对法道会同样也没有什么兴趣,不过,此次法道会更改了地方,对前一日在金殿中受惊了的她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卿珩伸了个懒腰,圣尊却等不及,又遣了仙娥过来寻她,卿珩伸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脖颈,整了整衣襟,对引路的仙娥说道:“走吧。”
卿珩跟着仙娥过去,席间坐着的一众神仙正一应盯着姗姗来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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