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钟阁秘闻
后山的钟阁放着神界圣物混沌钟,是頵羝山上最要紧的地方,钟阁附近有很多禁制:钟阁楼前的一尊石像,便能招来雷电,有些神仙曾亲眼看到过,石像招来的闪电,能将一些试图进入钟阁的妖魔,劈的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幼时,卿珩与頵羝山上的一众孩子们,在钟阁附近玩耍,周围起了狂风,从云头落下的闪电,直冲着她的脑门劈下来,将还是个小孩子的她,惊得四处逃窜。
但那闪电,终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将钟阁前的一株长了千年的树,硬生生从中间劈断。
圣尊赶过来时,卿珩已经吓到不能言语,她跌在地上,伸出胳膊,抱着自己的腿,只是瑟缩着身子发抖。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也是妖魔,山上其他的神仙也发觉她有些不对劲。圣尊却说,卿珩父亲失踪时,为了看好钟阁,她在神石前,重新加了几道禁制,只要有人靠近,不管是谁,神石都会降下闪电来。
可圣尊这几万年来,却没有明确的告诉过她,为何当时那么多的人,那道闪电却只挑了她追着。
后来,父亲失踪了,圣尊知道父亲失踪的具体的日子,却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但她见星斗晦暗不明,一副大凶之象,她知道,他再不会回来了。
扶桑大帝是在卿珩的生辰之后三日失踪的,圣尊不想让卿珩每年生辰时伤心,便将每年父亲的生辰作为他的忌日。
那一日,圣尊会带着他们去钟阁里跪上两个时辰,神石倒是再没降下闪电。
卿珩却不知道,自从上次出了那样的事情,为了卿珩的安全,圣尊一应将钟阁前后所有的禁制都收了。
圣尊对这些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钟阁阳气重,与她身上的灵力相冲,卿珩在钟阁中待久了,气息紊乱,身体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这些年来,她问了很多遍,圣尊却都是这样的回答,到后来,卿珩像是接受了这样的答案,也慢慢说服着自己相信了。
或许当年,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但她知道,祖母那样的疼她,是不会对她说谎的,即便是撒了谎,也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即便许多时候许多事情,她都没有告诉她实话,但她知道,不管是基于什么缘故,祖母也都是为了她好。
有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必要去深究缘由,后来,她很少再去钟阁,或许因为幼时的记忆,钟阁于卿珩来说,是一个不适合去,也不适合时常挂在嘴边的地方。
辛夷看着红竹,继续说道:“当年,我在此地种下红竹,是想着,你为了这些竹子,能多来钟阁几趟。却没想到,你是个倔强的性子,只要是害怕的东西,便永远的躲着,但有时候,逃避也不是什么好事,该你面对的,是逃不过去的。”
卿珩认真的想了一想,答道:“小师叔,你今日怎么了,好好的带我来这看红竹,却怎么说起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惹得我又想起了幼时的事情。”
辛夷说道:“你可想好了,怎么样才能在钟阁中多待一些时间么?”
卿珩望着他的眸子,想到,平日里辛夷不会说这些的,他这些话,像是想告诉她什么事情,却又说的这样的隐晦。
卿珩盯紧辛夷的眸子问道:“我为什么要在钟阁多待?小师叔,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这钟阁,是頵羝山上绝佳的修炼场所,里面的书册,不管是那一册,只要卿珩翻开来看上一看,都可以提升修为,如今冥界的野心怕是藏不住了,或许不日里,冥界与神界的大战一触即发,到时,若是卿珩的修为一点都不长进,却要怎么保护自己?
辛夷看着卿珩,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当下,神界不是很太平,你要保住自身,还是要靠自己,钟阁里的有些书册,于你修炼有些用处,你得空了,不妨多进去看看。”
卿珩转眼瞧了一眼钟阁,望着辛夷,不甚确定的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辛夷点点头,起身朝着钟阁的正门走了过去,卿珩满心疑惑,却仍旧跟在他身后。
卿珩见辛夷是要将她带到钟阁里去,有些迟疑,在门口站了一瞬,但还是咬着牙,跟着辛夷走了进去。
辛夷进去后,直接走到了左侧存放书册的一列架子旁边站定,他伸手在架子上翻了一阵,取下来一卷书册,递给了卿珩。
卿珩迟疑的看了辛夷一眼,见辛夷朝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才伸手接了过来。
她掂着这卷没什么分量的书册,有些疑惑的望着辛夷。
辛夷指着书册,说道:“这是记载天地间,发生过的所有奇事的史书,你父王在的时候,这册子就有了,它上面应该记了些关于血灵的事情,你拿回去瞧瞧,我想对于这次你们在凡界遇到的事情,应该还会有些帮助。”
卿珩惊喜的瞧着辛夷笑道:“真的,上面有记载血灵,那肯定有收服它的方法,有了它,血灵的事情便不用愁了。”
辛夷又嘱咐道:“凡事都要想着后路,遇事不要太莽撞,许多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千万不要强出头,还有,不要太相信旁人了,这世上,没有谁,是像你看到的那样的简单的,世人皆有秘密,不要被第一眼蒙骗。”
卿珩点着头一一应了,笑道:“小师叔,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么,我都三万岁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见过,你说的这些,我会注意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辛夷叹口气:有些事情,自己不好明着说出来,偏生卿珩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非要吃一次亏,才会长一次记性。
卿珩见辛夷发起了愣,靠近辛夷,伸手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辛夷这才回过神来。
卿珩笑道:“想什么呢,小师叔?”
辛夷醒神,望着卿珩,故作轻松的答道:“没想什么,此地阳气过重,你再待下去,该不舒服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卿珩点了头,道声好,连忙上前来,搀着辛夷离开。
卿珩想到前几日,辛夷像是要同她说什么话,却没有说,便在回去的路上顺便问了几句:“我记得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小师叔好像要同我说些什么事情,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辛夷倒是没想到卿珩会在此时突然问这些,笑了笑,答道:“那日,是有些话要与你说的,可是回来之后,睡了一觉,醒来时,却将它给忘了,待到我什么时候能想的起来,再告诉你罢。”
辛夷将头侧过去,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浮动。
卿珩躺在榻上,脑海中都是辛夷白日里说的话,但她想了一夜,却也未能将辛夷说的话参透,这段时间,辛夷像是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卿珩在枕霞居中无聊,只好躺在榻上歇了半日,快到黄昏时,陆英才跑过来找她。
卿珩听闻脚步声,便知道是陆英来了,她闭着眼睛转过身去装睡,并没有理一理陆英的打算。
陆英在桌前坐下,望着屏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我们今日可要去凡界了,可我怎么瞧着有些人睡着了呢?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陆英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哎,原本打算今日去凡界抓几个小喽啰来玩玩的,看来只能自己去喽!”
陆英说完,瞥了几眼屏风,他知道,卿珩往日里最喜欢凑热闹了,再激她几句,她绝对起来。
陆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哎呀,我忘了,有些人,想是害怕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女神仙么,有个一两样怕的东西,也很正常。”
卿珩果然上当,她微微侧身,问道:“今日天色已然这样晚了,还去凡界做什么?”
陆英答道:“就是因为天色晚,才可能瞧着平日瞧不见的东西呢,你要是不去的话,就在这好好待着,我这就走了。”
卿珩忙从榻上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道:“好,就再信你一回。”
卿珩与陆英刚从凡界下来的时候,并没在鄀都发现什么异状。
两人合计了一番,陆英先按计划去祭台那儿等着,卿珩则是守在东君祠附近,这两处地方,是上次他们来这里之后,察觉到的鄀都最可疑的所在。
卿珩之后也去了东君祠,与上回不同的是,东君祠外面没了结界,殿中好像还飘着一股怪怪的香味,卿珩只当是凡人供奉时焚香留下的味道,倒也没有在意。
她打算先找一个地势高些的地方藏起来,居高临下,好将城里发生的一切看清楚。
她瞧着东君祠的屋顶很适合,便攀着红墙绿瓦,翻了上去,找了个能远视的角落,隐了周身的气息躲了起来。
在上面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等来。
之后,卿珩便在屋顶上睡着了。
这一睡着,倒是闯了个不小的祸,闯祸的自然不是呼呼大睡的卿珩。
陆英在祭台上瞧了半日,过来寻她时,找了半晌,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脑子缺根弦的陆英,便在东君祠附近大声的嚷嚷起来,引得一众凡人过来围观,后来又将睡着了的卿珩,硬生生吵的醒了过来。
卿珩醒来之后感叹一番:陆英虽也长着个脑子,却是个不怎么顶用的摆设。
再然后,两人避开围观的凡人,悄悄的回了頵羝山。
于是,夜里去凡界查找线索的事情,第一次宣告失败。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从榻上爬起来的卿珩,回忆了前一晚在凡界发生的事情后,只觉得陆英很不靠谱,于是,便跑去找陆英理论。
两人各执一词,红着脸争执了许久,之后在双方都不愿意承认孰是孰非的情况下握手言和。
他们决定夜里再去鄀都一探。
几乎与前一夜一样,卿珩与陆英入夜之后,便来了鄀都,打起精神来,忙着排兵布阵。
卿珩自觉藏在东君祠顶的主意很是不错,于是照葫芦画瓢的又爬上屋顶去待着。
可当陆英找着她时,她还是睡着在屋顶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英无法,只能将她带回了頵羝山。
接连两次到凡界去,却一无所获,原因却都是卿珩睡着了,陆英实在是没什么辙了。
而卿珩,对于自己前一夜里的行为,却像是不自知,只觉得这一觉醒来,头昏脑涨的,很是难受。
卿珩起来之后,才记得昨夜里好像又是因为自己才误了事,准备起来去给陆英赔不是。
这才洗了把脸,不知怎么的,却又哈欠连连,越觉困乏,挡不住一波波接连袭来的倦意,不一会,便趴直在了石桌上。
晌午,陆英跑来找卿珩时,才发觉她一动不动的趴在桌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陆英瞧着卿珩像是不太对劲,连忙将她带去秦艽那里瞧了一瞧。
秦艽为卿珩切了脉之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按着卿珩脑后两个穴位半盏茶的功夫,卿珩才睁开眼睛。
秦艽松了口气,在卿珩的头顶注入了些玄黄之气后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卿珩直呼道:“头好疼。”
陆英不明所以,问道:“她怎么了?”
秦艽摇头道:“不知道。”
陆英道:“莫不是真的生病了吧?你给她瞧瞧严不严重。她这两日很是嗜睡,夜里去凡界时,不自觉便会睡着了。”
秦艽摇头说道:“我没见过这样的病,还得去看看医籍,你将她带回去,好生照看着,等我查到是怎么回事再说。”
辛夷才从钟阁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进枢阳阁后,立马赶了过来。
辛夷见陆英皱着眉头瞧着卿珩,忙道:“这是怎的了?怎么大半天的躺在榻上,她是不是受伤了?”
陆英答道:“那倒没有,卿珩从昨夜一直睡到现在,中间也就醒了一会,这会子又睡着了,好像是病了,可具体得了什么病症,秦艽也查不出来。”
辛夷忙道:“连秦艽都瞧不出来?我看看。”
陆英闻言,急忙侧身让开。
卿珩双目紧闭,神色却没有什么异状,看着像是睡着了。
辛夷紧张道:“我瞧着卿珩这副样子,不像是生了病,倒像是中了什么术法,你们昨日不是才去过凡界么?怕是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了。”
陆英大惊,想了一阵,答道:“可我们在凡界,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也没有瞧见什么可疑的人,为何会中了他人的术法呢?”
辛夷摇头道:“这个,我如今还不清楚。”
陆英神色里尽是担忧,看着卿珩说道:“这该如何是好?都怪我,我不该将她带到凡界去。”
辛夷走近陆英,抬手拍了一下陆英的肩膀,安慰道:“你无须自责,这术法并不致命,若不是施这术法的人,修为不高,便是没对卿珩下狠手,不管怎样,还是要庆幸,这几日她只是昏睡,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陆英松口气,说道:“那就好,只是,我们到底是何时被算计的,为何我都没有察觉到?”
辛夷说道:“若是我没受伤,或许还可以勉力一试。不过,方才我另想了一个法子,对我们将这件事情搞清楚,或许也会有些用处。”
辛夷示意陆英凑近点,陆英靠了过去,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后,直起身来,朝着辛夷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凌晖殿前殿中。
秦艽拉着辛夷的胳膊说道:“辛夷,我知道卿珩是怎么了,也想到怎样让她醒来的法子了,不过我还得去东海一趟,找些药草来,我离开頵羝山的这几日,你们好好看着卿珩。”
辛夷忙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辛夷与陆英两人送秦艽离开后,到了枕霞居。
陆英望着卿珩,说道:“我说,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到现在还不醒过来,这都躺了好些时辰了。”
辛夷答道:“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醒,与其在这干等着,不如即刻出发,前往昆仑山找师尊帮忙,师尊一定有办法叫她醒过来。”
陆英想了想,点头答道:“好,看来只能这样了。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去。”
陆英说完,便离开了枕霞居,辛夷瞧着榻上的卿珩,一脸的忧心。
頵羝山外早已停了一架鸾车,辛夷将卿珩背到了鸾车上,之后与陆英分坐在鸾车的两辙前,不一会,鸾车离开頵羝山,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两三个时辰后,空无一人的凌晖殿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影子像是对頵羝山不甚熟悉,兜兜转转了半日,才晕晕乎乎的朝着后山的方向摸索而去。
后山上空无一人,却处处透着古怪,那影子向前行进了几步,朝四下望了几眼,他每走一步,都颇为谨慎。
或许是頵羝山上无人看守,影子在后山并没遇到什么阻碍,轻而易举便来到了钟阁前。
推开钟阁厚重的门,一眼便瞧见了悬空放着的混沌钟。
来人望着悬在半空的混沌钟,丝毫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收了笑意,抬了步子,朝着眼前的混沌钟走了过去。
然而,什么事情不到最后都不能妄下论断,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当他发觉时,一切已然晚了。
空无一人的大殿中,悬空而放的混沌钟,却变成一张硕大的网直向着来人扑过来,来人果然被罩在下面,动弹不得。
随后,不远处亦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罩在网下的男子暗叫不好,想要挣脱时,却已无力回天。
从门外闪进来三道身影,那人仔细看了几眼,却发现来人正是方才离开頵羝山的三人。
那人很是震惊,脱口而出道:“你们不是……”
辛夷笑道:“走了是么?”
男子望着站在面前的卿珩,才知道卿珩并没有昏迷,之前的事情,只是个圈套,来引他上钩的。
男子紧咬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陆英开口道:“却没想到,你在这頵羝山上竟然也有眼线。你不必恼,两日前,我们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在凡界做了那些个坏事,今日被我们捉住,你也不冤,只要你告诉我们,是谁指使你的,我们不会过多的为难与你。”
男子冷哼一声:“说与不说,结果既然都是一样的,那我为何还要说呢?”
卿珩笑道:“你倒是很固执,不知道,冥界的大祭司若是知道,你在頵羝山上出卖了他,等你回了冥界,他又会如何待你呢?”
男子身子一震,挣扎着说道:“你们好卑鄙,居然敢……”
陆英上前沉声道:“卑鄙?冥界中人竟在凡界饲养血灵,这世间,若论及卑鄙,谁又能及你们冥界万一呢?”
男子不再说话,但脸色已变的十分难看。
卿珩继续说道:“我那日查过典籍,冥界大祭司座下有一只青鴍鸟,擅使易容蛊惑之术,凡界鄀都,最近可是发生了不少古怪的事情,你说,冥尊若是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处理你与你的主子呢?”
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自认行事并没有什么破绽,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卿珩笑道:“没什么破绽?你破绽多了去了。你当日在祭台上,原本是要对我们两人下杀手的,是不是?”
男子低头不语。
卿珩说道:“但你并没有,因为你瞧见了我手中的缚魂索,你知道,我手中所持有的法宝,便是頵羝山上的法器,于是,当我们与你第二次在祭台撞上的时候,你就打起了頵羝山的主意,你想利用我得到混沌钟。”
卿珩继续说道:“于是,我们去祭台的时候,你便找了个帮手,化成你的样子,之后你又得知我们去凡界的消息,便在鄀都施了术法害我,你很清楚,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情,这里会变得一团糟,到时,你便可以来这頵羝山浑水摸鱼。”
辛夷问道:“你们的大祭司为什么要派你去凡界?他私自在凡界豢养血灵,打的究竟是什么注意?”
男子低头道:“我也没什么必要跟你们说什么,我如今落在你们手上,生杀都凭你们!不过,你们如今拘了我,也没什么用处,现在的凡界,怕是要因为你们頵羝山倒大霉了。”
卿珩追问道:“你说什么?”
男子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冥界中人,也应该知道,我们与你们神界的深仇大恨,今夜子时一过,什么事情,就都成定数了,你们神界即便拿出了混沌钟,也奈何不了如今的冥界了。”
卿珩转念想起,鄀都那个凡界的小二说过的三月之期,便是明日。
看这个青鴍鸟的样子,今日在凡界好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难道与之前血灵的事情有关系?
青鴍鸟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今日他怕是什么都不会说了,卿珩思忖了半晌,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将辛夷拉过去,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辛夷听完,望着卿珩说道:“他交给我,你们放心好了,快去凡界看看。”
卿珩点头,与陆英对望一眼,跑出了钟阁。
卿珩与陆英藏在了东君祠顶上,瞧着灯火通明的鄀都,两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卿珩望着周围的一切咋舌,之前从未想到过,鄀都的夜里竟是这般的不安宁。街上的行人很多,但是行人中却少有凡人,卿珩与陆英下来鄀都时,提前隐去了身上的气息。两人依着计划,又在街市上转悠了几圈,随后,他们却在祭台周围发现许多的凡人,在那里跪拜。两人心生狐疑,上前去瞧时,却见他们双眼无神,竟没有意识。
卿珩看着如同行尸走肉的凡人,心下凛然,在陆英耳旁小声嘱咐了几句。
陆英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跟在那些人身后离开。
这些凡人像是被旁人操控着,如同行尸一般向着同一个方向走着,卿珩仔细瞧了瞧,却发现他们的身上没有魂魄,都是些空壳子。
冥界的大祭司,要那些凡人的魂魄,又能有什么用处?豢养血灵有损修为不说,单就说他背着冥尊,不顾冥尊法令,在凡界施展秘术,便是公然与冥尊作对,这与他自身,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两人在鄀都各处设了许多结界,之后待在了东君祠附近,耐心的等待着夜晚的来临。
过了不多久,鄀都城中最后一盏灯也灭了,整个鄀都都暗了下来。
一行人站在空旷的大街上,月色下只能见到一个个的黑影向前涌动,黑影聚在祭台附近时,刚要挪动脚步,却被一张张巨大的网罩住,无法动弹。
东君祠外。
两人站在外面,看着一众冥界中人,陆英伸手,将乾坤核收回了手中。
陆英先开口问道:“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众冥界的小妖,看着眼前的两人恨得牙痒痒,其中一个说道:“你们不是走了么?”
卿珩笑道:“你们都没来,我们怎么会走呢?说吧,大祭司为何要在凡界养血灵?”
为首的小喽啰惊诧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陆英道:“你们不是派了两拨人么,那只青鴍鸟,早在神界被抓时,已然将你们大祭司与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卿珩看众人神色各异,知道离间计奏效,会心一笑道:“怎么,连他都说了,你们还不说么?这样吧,你们中间,谁若是先说,且说的对,我就放了谁。”
卿珩见过了许久,众人都没个声响,沉下脸来问道:“怎么,都没人愿意说吗?”
她随便揪起一小妖,将缚魂索抛了出去,缚魂索转了几个圈,便将他吊在了半空中。
于此同时卿珩的左手掌中出现了一个火球,她微微用力,将火球掷在了小妖的身上,小妖身子倏地着了火,他只挣扎了一会,便化成了一道青烟。
余下的一众人,被这一幕骇的缩着身子,连连发抖。
卿珩拍了下手,笑道:“知道吗?他已经在六界内永远消失了,你们有谁还想跟他一样的?”
陆英上前,将里面一个抖得最厉害的小妖提起来扔到了地上。
卿珩笑道:“你是说呢,还是想就此在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呢?”
卿珩如法炮制,将小妖用缚魂索吊了起来,刚要将火球扔过去时,被吊着的小妖终于大喊一声:“我说。”
缚魂索瞬间便离开了他的脖颈,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卿珩的手上。
而适才明明被烧成灰烬的小妖,却又重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其他人看着刚刚消失又莫名其妙回来的小妖,面面相觑。
原来神界的神仙,都这么爱骗人。
卿珩说道:“修行之人,本应多行善举,我们虽不是同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我这个人也很好说话,你们若愿将实情尽数告诉我,我不会动你们分毫的。”
适才不知道被卿珩弄到哪里去的小妖,倒是先开了口,他惊魂未定,颤颤巍巍的说道:“两位神仙,我们只是小喽啰,也是奉命出来办事的,主子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只能做什么,这些事情,都不是出自我们的本意。”
冥界中人果然各个都是如此,做坏人时,嚣张跋扈,无所不为,可遇到更坏的人时,便会装成弱者,不管这事情是否与他们有关,都是急急的撇清,将旁人先出卖了再说。
卿珩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你只需告知我,你们知道的血灵的事情,别的事情,只怕问多了,你们几人也不清楚。你大可放心,我只挑你们答得上来的问。”
陆英问道:“你们冥界不是封了冥河吗?你们都是怎么出来的,难不成,冥尊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封冥河的事情,是你们冥界打出来的幌子,你们最近可是在筹划些什么别的事情?”
小妖抬起头来,连忙答道:“回两位神仙,冥尊之前确实是下令封了冥河,只是,冥尊这段时间,并不在冥界,我们才能偷偷溜出来的。”
卿珩点点头,继续问道:“大祭司为何会背着冥尊行事?你们冥界可是起了内乱?”
小妖摇摇头,忙道:“这倒没有,我们大祭司与冥尊,相识了许久,自有兄妹之谊,不然,大祭司当初也不会拥立冥尊为冥界之主了。”
旁边一个小妖接着说道:“我们身份卑微,这其中曲折缘由根本无从知晓,但小的之前听到大祭司旁边的几个小将说过,大祭司是最疼冥尊的,三万两千多年之前,冥尊与扶桑大帝一战后,是受了重伤回了冥界的。伤好之后,冥尊便不怎么管冥界的事务了,冥界的许多事情,一向都是交由大祭司来处理的。”
冥界如今居然是由这个大祭司主事,那他为何不把血灵养在冥界,偏偏要放在凡界呢?
卿珩想了想,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的冥尊果真不在冥界吗?”
小妖点头继续说道:“冥尊这三万多年常年都不待在冥界的,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听说你们神界的氐人族出了事情,冥尊才过问了几句。小的曾听说过,冥尊离了冥界,是在找一个什么人,大祭司看冥尊烦心了这三万年,心有不忍,便想要找机会,去对付……”
说到一半,小妖额上掉下来两滴冷汗,盯着卿珩,不愿意再说下去。
卿珩见他讲到一半,突然停了,忙问:“怎么不说了?他是想对付谁?”
小妖看着卿珩,吞了口吐沫,小声的答道:“是,是頵羝山上的金乌一族。”
卿珩不解,看向小妖:“为何,我金乌一族难道与你们冥界有仇?”
陆英轻咳一声,从旁提醒道:“你忘了,三万年前发生的那桩事?”
卿珩点头答了一声,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差点忘了,你们冥尊与我金乌一族,的确是有旧仇,不过我们还没说什么,你们冥界倒是要找我们报仇,当真好笑。”
卿珩说完后,复又望着小妖问道:“然后呢?”
小妖怯懦答道:“两位神仙,小的只知道这些了,旁的,实在说不上来了。”
卿珩笑了一笑说道:“既是如此,我一向说话算话,便将你们放了,你们快些离开,只是要记住,以后别再来凡界了。”
卿珩说着,将众人的束缚解开,一众小妖四散而逃。
卿珩望着一众小妖离去,笑了一笑,不知道放他们回去,这些小妖再将她说的事情,告诉冥界的大祭司,这冥界的大祭司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握住了把柄,可还坐得住么?
陆英望着卿珩,皱了皱眉头,说道:“此事棘手了,冥界的大祭司便是神兽犼,我们还没出世时,他便已经镇守一方了。”
冥界的大祭司,确实是不好惹的。
卿珩担忧道:“我们还是将在頵羝山上抓到的那位交给天帝处置吧,其他的事情你我也无权过问。”
陆英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些事情都清楚了,我们是不是将凡人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
凡界的事情,确实需要先处理好。
卿珩看着陆英,点头应了。
卿珩与陆英在凡界找了好些个时候,找到了他们抓来拘禁着的一众凡人。
好在那些冥界的小妖们只是将他们抓来了,并未伤害到他们,卿珩解了他们身上的术法,又想办法将他们身上的记忆清除,打发他们回了家。
青鴍鸟与冥界的一众小妖,抓的凡人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卿珩一一为他们解了术法,将他们打发走后,立刻累瘫在地上。
她修为耗损太大,实在累的站立不住,便也顾不上其他,找了个台阶,拉着陆英走过去,躺在他的背上歇了半晌。
卿珩想,这几日在頵羝山与凡界经历的事情,实在很是离奇,是之前活了三万年都未遇到的事情,也是她三万年来,第一次离了圣尊与兄长能独自一人解决一件事情。这种感觉很不一样,虽然有些事情做起来,心里没什么底,但她离了頵羝山,还是能做些事情的,不只是个只会闯祸的神女了。
当了半日椅子的陆英,却只是笑了笑。
卿珩神游了一会,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陆英,你说我若是成亲了,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像卿珏与嫂嫂那样呢,和顺美满,举案齐眉?”
没有情根,就算与别人成了婚,该怎样相处对卿珩来说都是问题,又哪能谈及举案齐眉呢?卿珩想到这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陆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一般,半晌,才憋出来几个字:“那当然了,你这样好……你性子这样好,谁会不喜欢呢?”
卿珩笑道:“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还是谢谢你。”
陆英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说真的,认识你这样长的时间,我从未觉得你哪里不好。”
卿珩欣喜,爽朗的笑道:“所以,我们才是好朋友嘛。”
陆英问道:“你一直当我是好朋友吗?”
卿珩答道:“那是自然的,你与云中君与雨神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
陆英半晌没有答话。
卿珩感觉自己靠着陆英的后背一僵,连忙坐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
陆英讪笑道:“没事,适才有些抽筋,现在好了,你要是还觉得乏的话,便再歇歇好了。”
卿珩伸个懒腰,答道:“算了,我也有些累了,该回去了。这样吧,你就先别回少华山了,陪我在凌晖殿中待着,再过两日,好像就是天帝的寿辰了,我要去赴宴,是不能往别处跑的,可你知道的,頵羝山上,都没什么人陪我玩,你要是也在山上,我一定不会无聊的。”
陆英笑了笑,答道:“也罢,我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那便依你吧。”
卿珩上前,将胳膊搭在陆英肩膀上,说道:“那正好,你在凌晖殿中,还能给我们做做饭。”
陆英:“……”
冥界祭司殿中。
坐在上首石桌前的冥界大祭司,听了一些小妖回来的汇报后,脸色铁青,还不等小妖们说完,抬手便将眼前的石桌拍的粉碎。
下面跪着的一众小妖瞧着发怒的大祭司,各个惶惶不安,众妖都知道这位冥界的大祭司素来喜怒无常,若是他盛怒之下,将他们的脑袋也这样一拍,适才没死在那两个神仙手里,好不容易逃回了冥界,却死在大祭司的手里,那岂不是太冤了。
大祭司露出一贯阴狠的表情,沉声问道:“你们说,凡界血灵的事情,已被神界中人知晓,而青鴍鸟也归降了神界?”
小妖瑟瑟发抖,伏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
大祭司又问:“你们是亲眼看见的?”
那小妖颤巍巍的说道:“这,这倒是没有,我们也是听神界的那两个神仙说的,并没有亲眼瞧见。”
大祭司闻言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妖,却再没发什么火,沉声说道:“滚出去。”
一众小妖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随后,侧旁走出来个身披黑色长袍的人,袍子将他大半个额头与面庞遮住,看不清楚究竟是何模样。
那人缓缓开口道:“大祭司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还在犹豫什么?”
是个男子。男子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大约只有两三万岁的样子。
大祭司冷冷的瞥了一眼说话的男子,答道:“这是本座的事情,本座自有主张,你不必过问。”
男子不由得笑道:“大祭司莫不是在说笑吧,此番在下是受人之托,特意前来冥界帮你解决麻烦的,如今大祭司却这样对待在下,却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瞪着男子怒道:“哼,当初我若不是听了你们的话,血灵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今日,本座也不必进退两难,这样的烦恼。”
男子笑道:“大祭司此言差矣,大祭司如今烦恼的,也不过是怎么样不让冥尊知道血灵的事情,冥尊如今不在冥界,这件事情若是大祭司自己不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再一少,冥尊,她又能从何处得知呢?”
大祭司抬眼望着男子,惊道:“你的意思是……”
男子朗声笑道:“大祭司这个时候,怎么还跟在下装糊涂呢?在下说的法子,自然是将頵羝山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一干人等,处理干净了,大祭司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祭司闻言,不动声色的盯着男子,心想,这人年纪轻轻的,却没想到,行事已然是这般狠辣,杀人的事情,却如同一句玩笑话讲出来,说的这样的云淡风轻。
大祭司迟疑道:“公子难道不知,这頵羝山上,可是有神界至宝混沌钟的,此番本座若是前去頵羝山,本座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若是运气再不好一些,被那混沌钟所伤,那本座的修为怕是剩不下多少了吧。即便本座杀了扶桑大帝的子嗣,那也会再次挑起神冥两界的争端,再说本座擅作主张的消息若是叫冥尊知道了,冥尊怪罪起来,怕是也不好交代。”
男子转身,缓缓说道:“大祭司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可大祭司这般的迟疑,神界那位天帝的寿辰快到了,頵羝山上总会有人去参加寿宴,若是他们将青鴍带到了寿宴上,再当着众人的面一闹,那大祭司在凡界豢养血灵的事情,便会在神界传的沸沸扬扬了,而冥尊,却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便会将这些言语碰巧听了去,到时候,你这大祭司的位子,自然是保不住了,但依着冥尊如今的性子,大祭司觉得,你最在乎的东西,还能保得住吗?”
大祭司脸色发青,看着男子,没有说话。
男子低眉,继续说道:“大祭司若是不愿意动那金乌一族的神仙,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个折中的法子,你可以不用伤害扶桑大帝的子嗣,只需在天帝寿宴前,到頵羝山上去,叫青鴍在天帝面前开不了口,做不了证,不就行了?”
大祭司听完,细细想了一瞬后,皱着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他朗声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要青鴍不说,頵羝山上的神仙,没有了证据,便是空口白话,自然也不可信。”
他随之站起身,郑重对男子行一礼,说道:“今日多谢公子提醒,本座感激不尽!”
男子连忙上前,伸手扶起大祭司,十分客气的说道:“大祭司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在下是将大祭司当做自己人看,既然是自己人,这点小忙,何足挂齿呢?”
大祭司客套道:“公子果然智勇双全,本座今日受教了。”
男子笑道:“大祭司客气了,我身份特殊,不便在此地久留,这就回去了,大祭司若是有什么事情,只需派人来我府中通知,在下自会知晓。”
男子说道:“告辞了。”说完,拢了拢身上的袍子,走出祭司殿,在黑暗中遁去。
大祭司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嘴角渐渐失了笑意,颇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卿珩与陆英到頵羝山时,辛夷与秦艽正在山上忙前忙后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卿珩跟着两人到了后山药坞前,才走上前去问道:“小师叔,你们怎么在这?”
辛夷抬头,才瞧见是卿珩与陆英回来了。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哦,你们回来了,凡界的事情了了?”
陆英答道:“那是自然,我与卿珩大显神通,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不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辛夷答道:“再过一日,便是天帝的寿辰了,我与秦艽来这看看,找一找后山有什么东西,能当做寿礼送过去的。”
卿珩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来这找寿礼,是准备送些仙草么?”
辛夷答道:“师尊不在山上,寿礼的事情只有我们自己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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