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祭神大典
将手抽回来时,只觉得十分的肉疼,她看了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颓废的摇了摇头,打算离开。
一个身着赤色衣衫的女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卿珩顺着她的衣衫看了一眼,认出眼前挡住她的人是赤鷩鸟。
赤鷩鸟有些疑惑的瞧着她,问道:“少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少华山?”
卿珩指了指陆英山前的仙障问道:“我是来找陆英的,怎么他好像不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她记得以往每次来的时候,也没听陆英说出过门,怎么此番大家都跟约好一般,都不在家,这个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陆英是真的有事还是在故意躲着她。
赤鷩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答道:“哦,是这样的,神君前几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出门去了,还没回来呢,他也没想到您会来,所以设了仙障在此,小仙好像听他说,是要去一个叫做鄀都的地方。”
卿珩疑惑道:“他去凡界干什么?我记得他在神界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而且他从来都不出远门的。”
赤鷩鸟有些惊讶的说道:“少主难道不知道,神君每年这个时节都不在山上吗?”
这个陆英倒是从未与她说过,卿珩蹙眉,沉默了半晌后,问道:“鄀都,那你知道,鄀都在何处?”神界有这么一处仙山吗?怎么她从来都没听说过。
赤鷩鸟有些无奈的摇头:“小仙只是曾听神君提过,那是凡界的一处地方,至于它具体的所在,小仙也不太清楚,只听得神君说要去鄀都一趟,却也没提及因何事才去那里,小仙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卿珩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前,故作神秘的对赤鷩鸟说道:“再过些时候,昆仑山上有个法会,各处的神仙都可以去参加,你若是没事的话,也可以去看看,鲤赦早跟着祖母去了。”
她突然想到鲤赦见到赤鷩鸟,焦头烂额的模样,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赤鷩鸟掩饰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半蹲下身子向卿珩矜持的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少主。”
“既然陆英不在这里,那我先走了,哦,你若碰到鲤赦,千万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他在昆仑山的。”
陆英已经好些年都没踏出过少华山了,他去凡界能做什么呢?
卿珩想起上次去凡界时遇到的事情,心里有些发怵,又折回了頵羝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快步走到案前,翻出一个匣子来,里面是一整匣明晃晃的珍珠。
上次她看到辛夷拿这个换了吃食,她想,多带一些在身上,应该会有用,便从里面抓了一把拿出来,用锦帕包着,放在身上。
出枕霞居时,她也没忘将两扇门带上。
以她之前对凡界的了解,自然不知道凡界的鄀都在什么地界,遂在出发之前,找了几个地仙,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了鄀都的大概位置。
又经过一番周折,她终于找到了鄀都。
此处香火鼎盛,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将街头巷尾堵得严严实实的,走过去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在这里找人了。
卿珩对此地本就不甚熟悉,这会又听到这么多的人吵吵闹闹的,她脑子里乱乱的,更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她见这些人相互挤来挤去,有些害怕自己的衣衫也被挤得皱巴巴的,遂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离人群站的远了些。
抬眼扫了一遍周围的人群,却瞥见旁边一位同样站的很远,并不热衷于挤进人群中,只在一旁看热闹的面目和善的年轻男子。
他身穿白衣,长的斯斯文文的,他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扇子上画着些花鸟,也题了些字,应是个读过书的人。
卿珩踱步走到了他身旁站定,上前向年轻男子拱手行了个礼,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位先生请了,能向你请教个事情吗?”
那人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回答道:“什么问题,你问吧。”
卿珩指了指前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的看热闹的人,问道:“请问这条街上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人,他们尽数围在前面,是在做什么?”
年轻人听了卿珩的话,像是看见了一个怪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是从何处来的?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今日可是我们鄀都一年之中最要紧的日子。”
卿珩低眉道:“哦,我是从外地来的,只是个路过的过路人。”
年轻人倒也热情,一听卿珩是从外乡来的,连忙解释道:“姑娘原来是从外地来的,难怪你不知道,今日乃是本地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王上与大臣们在前面东君祠附近的祭台上举行祭神大典,祈求明年粮食丰收,国运昌盛呢。”
卿珩曾听辛夷说过,这凡界的人食五谷杂粮,是靠着老天赏饭吃的。凡人每年都会祭天祭神,以祈求天上的神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看来今日便是这些凡人祭祀的日子了,倒不知这样大的排场,是在祭哪位神君。
凡界的人祈求神仙庇护,可神仙又有谁来护佑呢?卿珩望了一眼远处的祭台,无奈的笑了一笑。
年轻人见状,煞有介事的说道:“姑娘,这有什么好笑的,今日这样庄重的日子,你对神明如此的不敬,往后可是要倒大霉的。”
卿珩连忙摆手说道:“我并没有不敬之意,只是适才想到一件事情。你说今日是祭神大典,却不知道你们这儿供奉的是哪一位神君啊?”
年轻人耐着性子讲道:“元阳父东君,今日二月初六,是他老人家的诞辰。我们楚地的风俗,便是在这一日举办祭神大典。”
年轻人伸手往人流拥挤的地方指了指,说道:“我们楚国的国君,世代供奉的都是东君,喏,这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东君祠,是先祖们为他修建的。”
她差一点忘了,今日确是扶桑大帝的诞辰,以往每年的这二月初六,圣尊都会带着卿珩卿珏去后山的钟阁跪上两个时辰,祭拜父亲。
卿珩问道:“你知道东君祠在哪?能带我去吗?”
年轻人继续缓缓说道:“今日的祭神大典是由国君亲自主持的,满朝文武大臣皆随侍在侧,街上官兵这样的多,东君祠可不是随便的人都能进去的。姑娘,你既是过路的,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跑,不然会被当成刺客抓走的。”
卿珩抬手谢道:“多谢你了。”
她见从这凡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想着还是找别人去打听一番,道声谢后,又往前走去。
前面路上果真站着些身着盔甲的官兵,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簇拥着围在外面,大概也想一睹国君与大臣们的风采,但众人都是规矩的站在划定的界限之外,这么多的百姓,宁可在后面挤作一堆,却没有一人敢再向前跨一步。
祭神的队伍排成了长龙,两旁的百姓也很是捧场,卿珩由衷感叹,没想到这地方的祭神大典,竟如此的隆重。她站在人群后,虽然与祭台相隔甚远,但还是很能清楚的看到祭台上发生的事情。祭台上的官员们井然有序的跪下来,恭敬的叩首,祭台上黑压压的一大片,甚是壮观。
在这一群跪着的官员中,卿珩似乎觉察到了一股异于凡人的气息,可她所在的地方,离祭台处尚远,她怕自己感应错,遂闭上眼睛,又试了试。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此番她确实在祭台的官员队伍里,感应到了冥界中人的气息。
此番下来本来是找陆英的,不想却碰到了冥界中人,也算他们倒霉,她打算先使个法术,先让藏匿在官员中的冥族中人自己露出些破绽来,再想办法将他揪出来。
突然,身后有人重重的猛地推了她一把,此时,人群攒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旁边的百姓挤了出去。
她看了一眼周围,连忙将双手放下,悄悄将术法收了回去。
周围依旧闹腾,众人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各自吵嚷着。
就在卿珩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回去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有刺客”,周围瞬时鸦雀无声。
一众人听到刺客两字后,都很是紧张,开始四下搜索着刺客的身影,之后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的向越过界限的卿珩望了过来。
卿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诧异的看着周围的人用惊恐的眼神将她望着。
她默默的回过头去,只看到人群中一白衣男子对着她冷笑,然后转身离去。
竟是适才与自己搭话的年轻男子!
周围的官兵闻声朝她围过来,卿珩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官兵,意识到事情不妙,自言自语道:“糟糕,上当了!”
怎么办?神界中人若是随便对凡人施展法术,不但修为折损,还有可能遭天谴。更何况上次在凡界的所见所闻,卿珩对欺负凡人的事情本就深恶痛绝。她觉得,作为一个好神仙,是要将修为与境界一同修炼的,讲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好神仙是不能随意欺负凡人的。
而卿珩,一直是一个好神仙。
但若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势必会引起骚乱,到时,这个祭神大典会因为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女神仙,彻底的乱成一锅粥。
眼下,溜之大吉是行不通的。
卿珩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眉头紧皱起来。
周围的一众官兵迅速上前来,将她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兵拔了剑,剑尖指向了卿珩,扯着嗓子质问道:“大胆刁民,你是干什么的,王上在前面祭天,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你不知道吗?”
卿珩有生之年,除了圣尊,神界没有一个神仙,敢对她说一句重话,更没有谁敢拿着剑指向她,更何况他还是个凡人。
卿珩盯着官兵,没有说话。
官兵又向前走了一步,得寸进尺的将剑尖抵到了卿珩的脖颈。
她抬起眼角,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官兵,官兵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握着剑的手抖了一抖,他连忙往前一步,另一只手搭在了剑柄上,将手上的剑握稳。
卿珩突然间变了脸色,抬手指了指官兵的身后,缓缓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告诉你,你今日说什么都没有……”
官兵一句话还未说完,身后一声巨响,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官兵腿一软,跌在了地上,头上戴着的头盔系带像是断了,滚落到了卿珩的脚下。
卿珩蹲下去,用力拍打了下他的脑袋,嘲笑道:“胆子这么小,还敢吓我,我都说了让你看身后,笨蛋。”
围观的众人皆是鸟兽四散状,台上的一众穿着各色衣裳的官员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众人四处逃窜,场面十分热闹。
前一刻还很是庄严肃穆的祭神大典,此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祭台上倒是有个胆子大的,站在原地高喊着护驾,他身边那个身着祥云衮服,已然吓得打哆嗦的,便是此地的国君吗?
卿珩叹了口气,凡人也着实奇怪,如此脓包的人,居然都能坐上君位。
国君跌在地上,狼狈不堪,早已吓破了胆,要众人去扶,才站的起来。
一道闪电就给吓成这般模样,还不如适才站在此地看热闹的孩童。
台下四散的官兵听到护驾的声音,纷纷向祭台方向赶去,大臣们将吓得丢了魂的国君扶上了马车,一众官兵也跟着马车,排成了一列,跟着马车,往东南方向走了。
祭台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此刻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人少了也好,也省了许多的麻烦。
她转身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四周,却寻不到方才出现在祭台的身影。
适才一众官兵围着她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一团紫色的雾,就出现在这祭台附近,紧接着,祭台上祭祀用的青铜巨鼎,就被一道闪电劈成了两半。
卿珩跑到紫色的雾气适才消失的地方,可周围什么都没有。
她将祭台各处都找过了,也没有找到它的影子。
它是离开了吗?可为什么卿珩感觉到,周围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到底去哪了呢?卿珩挠挠头,转身瞧见了适才被劈开的破鼎,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一摸。
她的手指触到鼎身时,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迅速在她身体各处流窜。
这感觉似曾相识,当日在冥泽鉴中的记忆,瞬间在她脑中活了过来。
那日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刚刚触摸鼎身的感觉,与上次她在冥泽鉴中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看的很是清楚,适才落在青铜鼎上将鼎劈开的,分明像是一道红色的闪电,那么被劈开的鼎身,就算不是滚烫的,也应该是热的。
冥界术法至阴至寒,这冰凉的碎片,证明此事确确实实是冥界中人捣的鬼。
卿珩血气上涌,站起身来,拿出身上的缚魂索,紧握在手中,转身缓步走下了祭台。
手中的缚魂索一端飘了起来,直指着东南方向一众官兵离去的地方。
缚魂索像是在东南方向感应到了特殊的气息,卿珩靠着缚魂索指引方向,追了过去。
可她发现,那股气息像是在带着她故意兜圈子,她足足在这地方绕了好几圈,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围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刚才的气息却突然像消失了一般,她心下生疑,又回到了祭台。
人总是不会对与自己利益不相关的东西给予太多的关注,这便是是私欲,即使是心无旁骛修炼了多少万年的神仙,也无法摒弃。
卿珩站在原地,定了定心神,打算到别处去碰碰运气。
那年轻人倒是没有骗她,祭台不远处果然有一座神祠,这便是他口中的东君祠?
这座东君祠有修缮的痕迹,想必已有些年头,神祠红墙青瓦,龙吻兽雕花琉璃垂脊,琉璃的墀头,虽不像神界的宫殿那样气派,但就凡界来说,已经很有派头了。
卿珩将缚魂索收入袖中,缓步走了进去。
大殿十分宽敞,殿中央立着一尊很高的神像,神像前的半人高的紫檀木香案上,摆放着一个金鼎。殿中中央的神像,是一尊坐像:神像身披祥云,头戴日月,佩十二行珠冠冕旒,着一身广袖长袍,腰系丝带,双足着靴而立。手中握一根木支,枝叶看着有些像扶桑枝,神像双目微凝,面沉似水,不怒而威,庄严肃穆。
卿珩走到神像旁边,仔细端详,这塑像是凡人为父亲所造吗?凡人们无法得见父亲真容,不知道他们造的这个神像,与他有几分相像?
她凝视了神像一瞬,跪倒在神像前的蒲垫上,叩了首才站起来。
她望着神仙一瞬,眼中却不觉蓄满了泪水,此时她有许多的话想要对父亲说,却不知道该从而说起。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脚步声离她渐近,卿珩侧耳一听,好像有人来了。
她慌了神,四下看了看,殿里很空旷,并没什么地方可躲,但神像很高,躲在后面应该也不易察觉。
卿珩连忙殓了周身的气息,躲到了神像后。
她站在神像后,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往外瞧了几眼后放了心,这尊神像很可靠,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外面的人是不会发现她的。
没过多久,果然进来一个人影,卿珩将头慢慢探出去,瞧了一眼映在地上的影子,来人体态婀娜,倒像是个女子。
她拼命向外望了一望,却只看见了一角紫色的绫罗,她担心惊扰到来人,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为了能让自己听的更仔细些,她几乎将耳朵贴在了神像上。
只听殿中的女子开口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上一次,我并不是故意想将你打伤的,若我知道,那是你我此生最后一次相见,我断然不会……”
女子像是在哽咽,她声音这样的悲戚,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了么?
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一直在找你,我知道你还没有死,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在哪里才能找到你?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你不住,是,我不该瞒着你,你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可你不该将我们的女儿……”女子像是极伤心,掩面哭了起来。
卿珩摇了摇头,看来发生在这女子身上的,又是一个哀伤的故事。
她像是在找什么人,多半是她的丈夫或是情人。但听她说的这些话,她要找的人,怕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世人都是如此,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既然已经失去了,再念念不忘,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情爱之事,果然是个十分麻烦的事情。
女子声音断断续续的:“过去的就当它过去吧,我只想再见你最后一面,问一问你,你的心中可曾有过我?”
难道这里除了她,竟还有别人么?可殿中明明只有她们两人,这女子到底在跟谁说话?
卿珩听得入神,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她虽穿的是丝履,适才听得愣了神,这一步踩下去,落地时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卿珩听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蹙起了眉。
不好,女子像是朝神像这边过来了。
女子听到神像后的响动,适才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变得冰冷无比,她捏了个诀,慢慢的靠近神像。
若是神像后有人,只要对着她抬一抬手,那人便立时形神俱灭。
感觉有人逼近,卿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在慌乱之余,不小心踩住了自己的衣裙,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倾,终于没能站稳,从神像后面跌了出去。
女子的手扬到半空中,但见神像后那似曾相识的眉眼时,连忙将术法收了回去。
术法激荡下,殿内起了一阵风,将两旁的帷幔吹了起来,烛台上的灯火也摇曳起来。
不一会,被风吹起的帷幔慢慢落下,殿里静悄悄的。
卿珩感觉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心道,糟糕,她被发现了!
她自成年以后,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像今日这样丢脸了,而且,神界应该已经很难见到如她这般,就只是站着,便能将自己绊倒的神仙了。
她对很不争气的自己说道:卿珩,你怎么蠢成这样了?
圣尊曾经说过,从何处跌倒,就应该从何处爬起来。
她想起圣尊的话,伸出双手撑起身子,准备爬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丝履,上面绣着祥云的图案,丝履的样式也是很好看。
或许是窘态被个陌生的女子瞧见,卿珩觉得有些窘迫,她趴在地上没有动,许久之后,才用力抬了抬脖子。
眼前站着的女子蒙着面纱,虽不能看清楚面容,一袭紫衣,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眼睛。
卿珩还在打量着女子,她却上前一步,对着趴在地上的卿珩伸出手来。卿珩望着她的眼睛,她虽是第一次见到紫衣女子,却并未从她眼神里看到恶意,便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去。
紫衣女子将卿珩从地上拉了起来。
起身之后,她连忙弯着腰,拍打衣裙上的灰尘。
紫衣女子盯着卿珩半晌,才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吧?没有摔伤吧?”
卿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似乎是离对面的紫衣女子太近,卿珩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且她分明记得,她进来大殿之前,分明是将身上的气息收敛起来的,却不知为什么,敛住的仙气此刻却散了出来,在殿中乱窜。
她脑子里乱乱的,很是混沌。
卿珩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她是谁?为什么靠近她时,自己身上的气息会散出来,神识也如此的混乱?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站的位置离女子远了些,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眼前的女子看着卿珩,神情与方才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像是察觉到卿珩身上有神的气息之后的反应。
难道她多疑了,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凡界女子吗?
卿珩反复确认,眼前站着的女子,身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凡人。
卿珩连忙上前行礼道:“刚才,多谢你将我扶起来。”
紫衣女子微微点了一下头。
周围静悄悄的,这两人相互望着对方,也很是安静。
还是卿珩先开了口:“我方才听到你说,你像是在找什么人,你要找的人,是在这殿中么?”
卿珩朝四下望了几眼,却并未在殿中瞧见别人,若女子是为了找人才到了这里,那着实奇怪。
女子淡淡一笑,说道:“我是想找人,但今日来,是听人说这里的神仙很灵验,就想过来拜一拜,祈求神灵指点迷津,能够早日让我找到我要寻的人。”
卿珩想了一想,或许是她的悟性低,她还未从女子的这番话里,发现什么破绽。
但眼前的这个女子怪怪的,她总觉得哪个地方很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方才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卿珩看,虽然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恶意,但她看卿珩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卿珩朝着女子行一行礼,说道:“原来如此,今日我出来太久,家里长辈该担心了,就此告辞。”
说完,也不等紫衣女子答话,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踏出大殿的门槛时,卿珩一个激灵,想起了那日辛夷与她说过的话。当日在冥泽鉴中,救他们的,不正是一个紫衣女子么,难道是她?
思及此,她转身进去寻那紫衣女子,殿中却是空无一人,哪还有紫衣女子的影子?
当日救他们的紫衣女子,是冥界中人吗?她为何出现在此?
适才她在祭台上看到的那团紫色的雾,难道是她?
从东君祠出来时,卿珩满腹的疑问,这个紫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若她真是冥界之人,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又为何在冥泽鉴中出手相救?
这女子看着很是神秘,每次与她相见时,也会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若这些事情不是巧合的话,那只能说明卿珩和这个冥界的女子有缘。
或许,以她的修为阅历,仍旧看不懂这里面的许多事情。
但她笃定,这个救过他们的紫衣女子,肯定还会再出现。
此番真是倒霉,原本是来找陆英的,却莫名其妙的遇上了这些事情。
东君祠上空彤云密布,天色晦暗,凡界怕是要变天了。
这个时候,若是再下起雨来,那今日怕是她在凡界最倒霉的一日了。
卿珩忽然开始后悔来这儿了。
她准备速速离去时,似乎感觉到附近两股强大的力量相互压制,且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以她以往积累而来的经验来看,不远处应是有神仙在斗法。
卿珩有些迟疑,她仔细的想了一阵,到底要不要管这闲事之后,半晌之后,她还是说服自己,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离东君祠不远的一块草地上,立着个很大的桃核,大概有四五丈高。卿珩认得它,是少华山山神陆英的傍身法器,乾坤核。
关于用个桃核做法器的这回事,卿珩之前还特意很正式的嘲笑过陆英。
这世间的神仙,用桃核做法器的,确实不多见,一听这法器的名字,便知道这位神仙喜欢吃桃了。
若是在与旁人打架时,旁人看到他手中的桃核,怕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样一来,陆英倒是多了几分赢的机会。
这桃核看着不怎么样,却也是个厉害的法器,这点,单从它的名字上就看的出来。
乾坤核,据说是世上有的它都能装进去,小师叔曾经也说过,乾坤核是个能将天地装进去的法器,卿珩虽无缘得见乾坤核怎样将天地装进去,却也有幸见过陆英将少华山塞进去过。
乾坤核此刻落在这里,那陆英想来也该在这附近。
卿珩在乾坤核周围找了一阵,却没见到陆英的身影。
她转而又想,陆英一向粗心大意,将自己的法器不小心给丢了。这件事情,对别的神仙来说,或许听着都觉得很是荒谬。但若此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陆英的身上,卿珩倒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既然这乾坤核在这,那至少说明,陆英的确来过这儿。
卿珩之前见乾坤核很是新奇,便在陆英那软磨硬泡,终于骗得他将乾坤核的使用术法教给了她,不过可惜的是,她只学会了一半,所以,她虽不会将乾坤核变大,却能将它变得像枣核那样小。
这门术法虽然学了一半,之前却没什么能将这门术法用一用的机会,不如今日试试。
卿珩抬手,打算将乾坤核变小之后,帮陆英拿回去。
她捏了个决,念了个咒,乾坤核果然变小了些。
这术法果然有用。她看着缩小了好几倍的乾坤核,很满意的笑了一笑。
之后,她又使了个“收”的术法,乾坤核立时便离了地,稳稳当当的朝她飞了过来。
卿珩一看乾坤核下方的情景,不禁咋舌,陆英是怎么回事,怎么将自个也给装进去了?
乾坤核慢慢升到半空中时,卿珩才瞧见乾坤核底下的两个身影,而与陆英打得难分难舍的,却是之前在祭台附近诓过她的白衣男子。
真是冤家路窄,卿珩今日在鄀都已然碰见他两回了。上次见到他时,卿珩被他还得差点让个凡人当做刺客给砍了,这次遇到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看那男子的修为,应该在她之上,而离了法器帮衬的陆英,此时明显已经处于下风,他们二人十招之内,便能分出来胜负。
原来这世上,果真还有更倒霉的事。
她哀叹一声,自己的命果然不好。
眼下这样的光景,她若不出手,陆英必败无疑,陆英与她交情匪浅,此时她若是冷眼旁观,陆英往后定会骂她没心没肺。
可若是她帮忙,她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打得过白衣的男子,更何况,即便她现在冲上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赢了白衣男子,若是两个人联起手来还打输了,那也太难看了。
卿珩看着白衣男子的背影,沉思了一阵:要不要找个机会偷袭呢?
她随即唤出缚魂索,朝着白衣男子掷了过去。
缚魂索携着凌厉之势,落在陆英与男子中间,将两人分开。
陆英见着缚魂索,才知道是卿珩来了,转眼向这边望过来。
缚魂索护住陆英,挡在了白衣男子与陆英的中间,将两人隔离开来,卿珩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并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架势。
白衣男子见眼前横着个法器,大概是认出来缚魂索,动作一滞,将自个的法器收了。
男子缓缓落地,朝着卿珩拱手说道:“姑娘好法器,我看今日不如就先这样,我还有些要事,改日再向姑娘讨教。”
还没等卿珩答话,他竟一溜烟跑了。
又是一个胆小鬼。
卿珩看了一眼他远去的身影,却没再追上去,只将缚魂索收入了袖中。
她走过去,将跌坐在地上的陆英扶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他又是谁,你们怎么在这里打起来了,不过,他为什么跑了?”
陆英起身后笑了笑:“怕是看见了缚魂索,以为你修为高深,怕自己栽了吧。”
卿珩撇嘴道:“你说什么风凉话,我要是不来,你也栽了。”
她瞪了眼陆英,又说道:“我来这鄀都,是为了找你,你倒好,却在这里跟旁人打架。说吧,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英连忙答道:“冤枉!我来这里是有要紧的事情,却并不是来此玩闹的。此地与我少华山相隔颇近,最近少华山外多了许多的亡灵,按理说,凡人身死之后应入轮回,断然没有在凡界停留的道理,少华山上的亡灵,却都是来自于凡界的鄀都,我便下来看看。”
卿珩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把自个困到乾坤核中了?”
陆英解释道:“那是个意外,我以后与你细说。我查了这个鄀都之后,才发现此地还有些妖魔与冥界的势力盘踞,东君祠外,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护着,我想进去一查究竟,却被仙障挡在了外面,之后,便在祭台附近遇到了那个家伙。”
卿珩听完陆英的话后,惊道:“等等,你说,东君祠附近有仙障?”
卿珩低头细细想了一瞬,她过来的时候,并没见着陆英说的什么仙障啊。
陆英顺手将乾坤核收了,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试了许多次,都被仙障挡在了外面,没能进去东君祠。”
卿珩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拉了陆英的袖子,往东君祠赶过去。
卿珩将陆英拉到了东君祠前,说道:“你再回去试试。”
陆英朝着东君祠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被挡了回来。
卿珩瞧的明白,原来这外面真的有仙障。
卿珩满腹狐疑,试着走进大殿去,然而她一路走的都很顺畅,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陆英瞪大了眼睛,他照着卿珩走过的地方路又走了一遍,却还是在刚才的地方被挡了回去。
卿珩抬手,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卿珩想了想,转身对陆英说道:“我知道了,我适才殓了气息,才走了进去,你再试试看。”
陆英依言,将身上的气息隐去,没走几步,又被挡了回来。
陆英一脸的颓废,无语的看着卿珩。
他瞥了几眼东君祠,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东君祠里面供奉的不是你父王么?我想是他之前在此设的仙障,除了你们金乌一族,旁人进不去吧。”
卿珩蹦出一脑门的冷汗:“这怎么可能,我父王失踪已逾万年,这间东君祠,建成也不过百年,这仙障又怎么会是他所设呢?”
陆英点头:“那倒也是。”
卿珩摇了摇脑袋,若有所思:“可方才那个紫衣女子,明明也能走到大殿中去。再说了,这仙障为何能困住你,于我却没什么影响呢?”
沉思了半晌之后,卿珩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难道是因为我的修为比你的高?”
陆英望了卿珩一眼,他与卿珩的修为,半斤八两,若不是卿珩手中拿着扶桑大帝一脉传下来的法器缚魂索,自己也不一定打不过她。
陆英听她说什么女子,忙问道:“你方才说什么紫衣女子,她是谁啊?”
卿珩扁了扁嘴,答道:“是我在东君祠的大殿中,碰到的一个紫衣女子,我并不认识她,不过,她应该就是那个在冥泽鉴中救过我们的女子。”
说完之后,她又自言自语了起来:“听小师叔说,她是冥界中人,却不知道她在冥泽鉴中救我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陆英却说道:“或许是她设下的仙障,我想,她对神界应该也没什么恶意。”
说的也是,但她和紫衣女子适才同在东君祠中,他们二人可以来去自如,陆英却难以靠近,这外面的仙障,到底有什么玄机?
若陆英说的是对的,仙障确是紫衣女子设的,自己当时就在殿中,紫衣女子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虽然看上去有怪怪的,却也不像个坏人。
陆英说道:“我们不要想那个紫衣女子了,或许她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呢。如今当务之急,是要调查清楚,鄀都附近的亡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它们四处游荡,迟早是要出乱子的,到时候,天帝知道了怪罪下来,那却不是好受的。”
卿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是你的事情!”
陆英忙道:“你想想,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到时候这些亡灵在凡界出些岔子,天帝将我处置了,再将少华山的山神换掉,你以后不是少了个玩乐的去处了吗?再说,你的缚魂索可是个专门对付它们的法器,既然都来了这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说的也是。”卿珩想了想,瞧着陆英可怜巴巴的样子,点头应了。
之后陆英带着卿珩,在街前的小巷里七拐八拐,没什么章法的走了一会,在一个酒肆前站定。
卿珩抬眼看着木杆上的幌子,又望了望头顶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酒肆”两个大字。
卿珩瞪着陆英,气呼呼的问道:“不是说了要去查亡灵的事情么,你带着我走了半天,就来了这么个地方,你说的那些亡灵,在里面喝酒么?”
陆英摇摇头,笑道:“当然不是,这是此地最大的酒肆,每日到这里来的凡人很多,这也是凡界最能打听到各种消息的地方,我们若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凡界的事情,自然是要问他们凡人了。”
卿珩蹙眉瞧着陆英,还是十分怀疑陆英来这里是为了喝酒的。
两人进去时,酒肆的侍者上来招呼,带两人去到楼上,找了个安静位置坐下。
酒肆的侍者问他们要吃些什么,卿珩听到其他的凡人唤他作“小二”。
陆英看了一眼卿珩,却只要了一壶茶,小二很是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下了楼。
不久,小二便提了一壶茶进来,放在了桌上,陆英使个眼色,卿珩这才明白,陆英的意思,是要自己向这个凡人打听凡界亡灵的事情,忙从袖中掏出一个滚圆的珍珠,放在了桌上。
那小二两眼放光,不自觉的朝着卿珩,确切的说,他是朝着珍珠凑了过去。
小二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桌上的珍珠说道:“本店海味山珍,玉液琼浆,应有尽有,不知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卿珩又将珠子拿起来,放到自己的手上,缓缓开口道:“我二人此番来这,不是为了吃喝,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答得好,这颗珠子,便是你的。”
这小二颇为世故圆滑,已然活成了半个人精,听到卿珩的话后,立刻点头应道:“客官要问什么,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卿珩又道:“但先说好了,你可不能诓我们,也不能为了这颗珠子胡诌,随便讲些谎话来搪塞我们,不然,我这个随从,可有的是力气。”
卿珩说着,将目光移到了陆英的身上。
陆英有些无奈的瞧着卿珩,像是想要挣扎,很快又憋了回去。
小二很是自信的说道:“这方圆百里的事情,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但凡客官有所问,小的一定如实回答。”
说罢,小二望着卿珩手中的珍珠,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差点没流出口水来。
卿珩见状,将珠子握在自己手中。
小二颇为失望的将目光移开。
卿珩瞥了一眼小二,淡淡问道:“我问你,此地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小二看着卿珩,震惊道:“客官怎么知道的?”
不久前才结束的祭神大典,这件事情怎么传的这样快?
卿珩并未回答小二,只摆了摆手,说道:“你先讲来听听。”
小二未道出正题,讲故事之前,却同他们卖起了关子:“今日是二月初六,是本地祭神的大日子,王上亲自主持祭神大典这件事,两位知道吧?”
陆英点着头答道:“是,过来的时候听说了一些。”
小二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两人,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这祭神大典,说来也是我们鄀都的一件大事,可今日的祭神大典不知怎么回事,才开始没多久,竟掉下来个天雷,将祭台上的鼎给劈开了,祭台上出了些乱子,大臣们以为是上天警示,不得已先将祭神大典停了,王上也先行回了王宫。”
她明明在祭台上看的很清楚,那一众大臣与他们的王上,是被吓破了胆子,逃也似的离开了祭台的,怎么这小二说的,和她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卿珩心想,这些凡人扯起谎来,可比她要厉害多了。
小二小声说道:“但王上这不刚回宫么,据说是在祭神大典上被邪气附体,病倒了。王宫中的一众疾医束手无策,王后娘娘只好命人张贴了告示,想在民间寻一位医术超群的疾医,为王上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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