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咒术相簿2
拥有信息优势的人, 就能拥有心理优势。
考虑到手上捏着绝杀般的犯罪证据,海音寺千秋进门之后, 就没准备再浪费时间。
她自然的选了个空位坐下,连做样子点个单的意思都欠奉,只在转头前,冲蜷在椅子上的【乖巧jpg】招了招手。
小男孩并不怕生,却很安静,瞥了她一眼后,默默低头把脸埋进了领子里。
‘还真是不讨喜的反应啊……’
不过毕竟是儿子嘛。
海音寺小姐好脾气的对着小孩儿黑乎乎的发顶笑了笑,才慢半拍转向了正襟危坐的孔时雨。
“鄙姓海音寺。”
她姑且做了个自我介绍。
之前河田太太交待自己买凶时,曾指天誓日的说没有透露过她的任何消息, 但海音寺只信一半。
她没说过,又不代表人家不会查对吧?
‘所以比起遮遮掩掩,果然还是大方说出来比较好。’
海音寺小姐无可无不可的想:他们之前查出来过,这就是进攻性的试探,要是没查出来过——
那就当是单纯的自我介绍好了呀。
“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 但我等下还有别的事情,可以麻烦孔君用相对简单的语言,快速给我介绍下情报交换的程序吗?”
态度坦然语言直白,俨然一个不懂规矩还缺耐心的小年轻。
概括点说:待宰的凯子。
孔时雨很没出息的心动了。
但在心动变行动的前一秒,他飞速想起了联络任务发布方时,对面那高到顶的权限等级——再结合她现在这副可称有恃无恐的样子, 中介先生理智的按下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彬彬有礼道:“这里没什么确切的规矩。”
“只要买卖双方的意愿能达成一致, 任何交易都是允许的, 而且……”
眉目细长的男人抬手示意身侧:“这次我只是中间人而已, 想和您达成情报交易的另一方, 是这位伏黑甚尔先生。”
“这样啊。”
海音寺千秋自然的做出了稍显惊讶的样子,这才转头看向长沙发的方向。
“下午好啊甚尔君。”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可惜,做了好几年黑活的杀手先生,已经习惯了无谓的表情伪装——
这女人分明从进门时第一眼看的就是他!
哪怕不刻意观察,敏锐的体感都能帮他确定,这位委托人小姐的目光,至今还在他身上不断流连呢。
大臂。
小臂,啊,转弯了,现在在看手腕。
姑且算是身经百战的男人懒洋洋的仰了下头,配合的露出了个异常甜蜜的笑容。
“下午好哦委托人小姐。”
委托人小姐不动声色的破防了。
明明都是手臂,情夫哥的身材却壁垒分明,线条流畅,动作间紧绷放松都很有质感——
——和被五条悟diss了弱鸡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呢,呵呵。
海音寺千秋绝不承认自己因嫉妒而诞生过什么丑恶嘴脸。
客观来说,情夫哥的肉|体确实有一种看着就完满的感觉,生物进化到了极致后,凶暴的体型线条也是美的。
于是她就想:买|凶|杀一个大型组织的人,多少得是个长期任务,既然之后要不断接触,不知道能不能白嫖几节体术训练课啊?
想着想着,不自觉就用黄世仁打量杨白劳一样的眼神,再次打量起了情夫哥的身体。
说起来,孔时雨名下的任务列表完成率意外的高,作为他手下的头牌,情夫哥可能比想象中更强。
所以等下改任务的时候,适当提升下难度也是可以的吧?
酒厂的其他人怎么死都无所谓,但琴酒,贝尔摩德和朗姆这三个,果然还是活捉之后让她亲自动手比较解气,毕竟狙击枪都买了,也不好浪费。
——虽然在一般套路里,强行要活捉很容易翻车,但情夫哥是超凡侧的杀手。
‘做得到吗?’
她看向男人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肉|体:‘做的到吧……’
同一时间,伏黑甚尔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胸口处。
‘什么首饰都没戴啊……’
‘羽织应该是羊绒,锁边的布料是缎纹雪晒。’
‘里衣的领扣怎么是黑的?’
‘黑色系有什么特别值钱的宝石吗?还是那纯粹就是个扣子,材质甚至是塑料的?’
伏黑甚尔不太确定的眯起了眼睛,发自内心的疑惑:‘这是个富婆吗?’
看看委托人小姐的脸,肌肤柔嫩发质轻盈,春花秋月自在其中。
‘能花大钱保养的,应该是富婆吧……’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伏黑甚尔从仰躺的沙发上坐了起来,双肘抵着膝盖,突然叹了口气。
海音寺千秋不明所以。
男人啧了一声,抬眼对上她的,语气异常的无奈:“你的眼神存在感太强了——”
他示意性的摸了下肩颈部位:“要不,先收敛一下?”
海音寺千秋一愣。
因为她刚才真的在看那里。
作为一个擅长把视线隐藏在笑眯眯表情后面的熟练工,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敏锐到这种程度的人。
委托人小姐于是笑着顺了顺耳边的头发:“不好意思,冒犯你了。”
虽然结账时准备诈骗,但那份【证据】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更生死攸关的东西,她自认付出的同样是“一般等价物”,所以在前期,准确点说,现在,海音寺千秋并不介意装作一个有点麻烦,但其实很好说话的甲方。
接下来聊聊体术训练的事吧,不然要被当成馋他身子的二手金主了——
白嫖战力这么纯粹的目的,怎么能牵扯到肮脏的金钱交易呢。
结果下一秒,挪动着坐在了她身旁的男人打了个哈气,及其自然的牵起了她放在膝上的手,姿态随意的放在了自己胸口。
“感兴趣让你碰一下,碰完了,就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男人的眼神带着揶揄,语气像是不耐烦,明明做着超出距离的事,却因为奇妙的洒脱感和一点点过于坦然的没脸没皮,意外显得并不讨厌。
不,不止是不讨厌。
要是经历单纯点的异性,现在怕不是要因为猝不及防的身体接触而面红耳赤了。
海音寺千秋脑子里莫名闪过刚才打招呼时那个甜蜜的笑容。
哟嚯。
她心下一动:情夫哥这反应……莫不是要套路我?
海音寺手下不过区区一顿,伏黑甚尔就条件反射般的眯了下眼睛:富婆游戏花丛,很懂也是正常的,但很懂的富婆在被撩了之后,第一反应为什么是戒备?
他看着身旁侧坐的委托人小姐,心说这别不是委托人,而是委托人的代理吧?
所以——
不是富婆,而是混在某富翁身边的他同行?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对上视线,又莫名其妙的僵在了当场,孔时雨坐在对面,只能从稀薄的侧面,看出两个人的眼珠貌似都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对方。
整整五分钟后,伏黑甚尔先动了。
他试探性的向前倾身,还没挨到近前,海音寺千秋便突兀开口道:“我目前有中意的对象。”
男人身形立时一顿。
他舔了下嘴唇,慢吞吞的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又半晌,伏黑甚尔没头没尾的问:“帅吗?”
“帅!”
掷地有声。
男人切了一声,又问:“什么型的?”
海音寺千秋歪头想了想:“看着像是好孩子的型……吧?”
伏黑甚尔倒不关注她这游移不定的语气,他在意的是:“‘孩子’?”
“高中生?大学生?”
男人猜完后又切了一声:“年纪小的太莽撞了,走心都不会走的,谈起来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走肾的话又没什么经验,爽又不爽,图什么?”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其实很少产生走肾的冲动,当下微微一笑,淡定道:“在我这里,精神享受高于肉|体,初恋的价值也高于初夜,不过怎么说呢……”
为了劝退,她露出了一个相当人渣的笑容,眯眼道:“只要是‘第一次’,在我这里都有被收藏的价值哦。”
男人听罢一笑:“封建糟粕。”
海音寺千秋呵呵一笑,坚决捍卫性|癖自由,遂人身攻击道:“反正你不是我中意的型,要你没意义。”
伏黑甚尔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你可以挑战一下,做我的最后一个啊。”
——让浪子收心,难道不带感吗?
海音寺千秋微笑说算了。
“风华正茂青春少年,到手了,我可以既做他的第一个,又做他的最后一个啊。”
伏黑甚尔前脚才说人家封建糟粕,后脚就对这从一而终般的言论,表达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问:“……不会腻吗?”
海音寺千秋怔愣着眨了眨眼睛:“哪怕交往三个月就分手,也有办法能让对方记你一辈子的把?”
——到时候我腻我的,他爱他的,这也算个事儿吗?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虽然判断了眼前的家伙是同行,是真正委托人的代理人,但鉴于他本身并不介意别人拿被包养的钱,再来包养他,所以说话时撩一撩也没什么负担。
但现在听了这话,他莫名有点想退避三舍。
——他就要钱而已,这女人居然要爱?
狠不过狠不过。
伏黑甚尔默默拿过酒杯,冲她抬了抬手,仰头干了。
海音寺千秋不为所动,转头去看孔时雨。
“聊的稍微有点偏离主题了,我们还是来说情报交换的事情吧,对了孔君,”她毫无预兆的丢了个大雷:“任务内容可以更改吗?”
“唉?”
孔时雨猝不及防间下意识去看甚尔,结果男人又倒了一杯酒,看他时飞了下眼,居然没有插话的意思。
这就是……正常谈生意的意思呗?
反正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忽悠委托人改任务,孔时雨默默松了口气,十分专业的进入了谈判环节。
讲道理比起换情报,买|凶|杀人这事儿他俩干的更熟。
最后拢共没谈一刻钟,结论就是海音寺千秋的悬赏,从情报换成人头,因为目标可能是个大型组织,哪怕有她提供的情报,依旧需要做长期调查。
“所以还是计件收费吧。”
孔时雨的语气平淡的完全听不出在说人命:“任务本身是通过情报屋的体系发布的,这个酒的组织规模未知,不是很好定义,龙舌兰已经被甚尔杀死了,所以目前还是以您能确定的目标,即琴酒、贝尔摩德和朗姆三个人为准。”
“主要目标是杀他们,调查期间遇到有关联的团体或外围人员,我们这边处理完了,再跟您额外商议价格——”
“这样可以吗?”
海音寺千秋说可以啊。
孔时雨于是顺势要求加钱。
“依照海音寺小姐的说法,贝尔摩德的真实身份,是奥斯卡影后莎朗·温亚德的女儿,鉴于这个身份具备的国际影响力,和我们依照这位女士的身份,预估出的组织规模,恕我直言,5000万押金不够。”
海音寺千秋:“……”
讲道理要是个没有超凡力能力的世界,你说这话我就信了。
任务单我又不是没看过,你们去年狙死赌王和那个靠异能力倒卖|军|火的小国王储,哪个比奥斯卡影后好惹了?
——当时伏黑甚尔大概是急用钱,全款也就收了20万美金,兑成日元,3000万出头。
不过算了。
海音寺千秋的原计划就是付尾款时统一赖账,定金再多,也都是存在她的情报屋户头里,没损失。
“那我加价好了。”
正好刚才【等价之等价】兑了三颗新的黑宝石,从项链上抠下来,姑且能再抵个5000多万吧?
孔时雨和她约定好三天后去情报屋处理手续的事后,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宰客成功了。
不过目标这么简单就达到了,他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孔时雨无意间注意到伏黑甚尔的表情,心下陡然一沉——
他可了解这家伙的尿性,一想就明白,海音寺小姐加价加的太爽快,侧面表现出了可支配资金的巨大。
于是公孔雀又想开屏了。
中介人先生叹了口气,火速从兜里掏了张名片递出去:撑死再聊三句,他要立刻告辞!
海音寺小姐倒是没注意到这个。
她觉得自己已经和情夫哥达成了共识,他偶尔躁动一下,大概也算是胜负欲的体现?
女孩抬手接过了中介的名片。
和想象中高端大气的或纯色或金属的神秘卡面不同,孔时雨的名片,简陋的简直像是街边的小广告。
海音寺千秋看过一些黑话科普,乍一看:“孔先生的业务范围还真广泛啊。”
私人关系处理(仇杀);
物品寻回(催债or盗窃);
情感关系调查(商业情报搜集);
安保中介(雇佣兵)
物品加工……
“等等,物品加工是什么?”
这个她没看到过。
孔时雨看后“啊”了一声,解释道,“就是字面上的那种意思。”
就算世界上存在异能力,存在咒术,但强者总是少数,咒术界的“窗”,就是由一些具有稀薄咒力,但却没有术式的人担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很鸡肋的异能力。”
黑市里鱼龙混杂,有类似的边缘人物,会根据能力特性开铺子,处理一些小物件。
“比如让雕刻更精细,画作更鲜艳,让照片在曝光状态下可以保存的更长久——”
“他们偶尔也会处理些宝石玉石什么的,emm,就是用超能力以次充好的那种业务,之后高价倒手,卖给普通人。”
虽然不怎么合法,但黑市里,也不失为一种混饭吃的手段。
“这样啊……”
海音寺千秋试图理解:“做出来的算咒具吗?”
孔时雨失笑,说不至于。
咒具的制造哪有那么容易,何况咒力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普通的物件用咒力冲刷后,反而会不好看,一不小心还招咒灵。
“其实除了个别会刻录术式的,做这行的都是异能力者。”
比如只能给掌心那么大金属塑形的,能让物品轻微发光的,又或是让花草恒温保鲜什么的。
孔时雨顿了顿,强调:“是力量很微弱,开发价值都没有,真的很鸡肋的那种。”
海音寺千秋若有所思的点头。
沉吟两秒后,她突然抬头,问:“那处理宝石的话,能不能不加光泽,加味道?”
孔时雨:……
孔时雨说:“一般的刚玉宝石,在常温下都很耐腐蚀,你耐心点拿香精泡两天,就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彩色晶石泡香精……
海音寺千秋一瞬间想到了公共厕所里的固体除味剂。
她表情略显一言难尽的低头,从袖袋里掏出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露出绒垫上成品字形摆放的三枚黑宝石。
“物品就是这个,”她姑且算是临时起意,但兴味十分盎然,“但我想要的,是须弥香的那种效果。”
“须弥香?”
孔时雨倒是知道有种花叫须弥香青。
结果他还一头雾水呢,问题没得答复不说,海音寺小姐这个提出问题的,反而突然恍惚了一下。
她脸色变的有些苍白,像是有些人突然低血糖时的状态,伏黑甚尔反手按了桌边的铃铛,招人进来加点了份蛋糕。
海音寺千秋轻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又缓了一会儿,她用比刚才还飘忽的声音,道:“须弥香是一种香木。”
“和檀香,沉香差不多,是佛家拿来做念珠的材料,但和普通木材不同,须弥香的味道,据说只有佩戴者才能闻到。”
孔时雨:“……”
孔时雨心说行吧:“那您能提供个实物,让店家采集下香气吗?”
虽然奇奇怪怪的咒物也有不少,但一自然植物长出这种效果,总觉得是瞎编的玩意儿。
海音寺千秋眼神稍显混沌,听罢这话,下意识就摸了把右手腕。
手腕空空如也。
倒是坐在她一个身位外的伏黑甚尔,看着虚心求教的搭档嗤了一声。
人家提这个要求,想要的,显然是那个‘香气萦绕、却只有当事人能闻到’的效果,就像男人送女人衣服后,对方只要穿着,就好像无时无刻被自己拥抱着一样。
撩的就是那点无孔不入。
想到这里他突然咂了下嘴:对男子高中生用这招,是不是有点过了?
狠还是同行狠,敬谢不敏了他。
男人没趣儿的转开头。
结果眼尾扫过桌角,突然在翻过来的包装盒上,看到了个熟悉的牌标。
咦。
伏黑甚尔认识这个牌儿:之前有个女人,送过他一颗金绿色的碧玺,说这个牌子,是按照宝石种类划分的礼盒颜色。
那颗碧玺有烧,所以盒子是暗红色,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钴蓝色……
不是蓝宝石吗?
等等。
伏黑甚尔瞬间睁大了眼睛:那盒子里摆的三颗不是黑耀,而是黑色蓝宝?!
三颗这么大的蓝宝多少钱来着?
结果拿去送高中生?!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薛定谔的同行。
须弥香这种玩意儿存不存已经在不重要了——他现在就想确定一下:这屋里的富婆到底存在不存在!
这话要海音寺千秋来答,富婆什么另说,须弥香却切实是存在的。
在她模糊的一周目记忆中,类似的东西居然还不少。
狗男人——
此处记不得名字了,反正指的就那谁吧。
他一直在寻找一种什么什么花,为此遍地散网,收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异闻手札。
彼时正值平安时代,连安倍晴明都还活着呢,很多看似异想天开的东西,其实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是一间偌大的书房。
低矮的案几涂着棕红色的生漆,香炉的味道又重又冲,而案几的一角,摆着盏聊胜于无的油灯。
月上中天。
冷色的光穿过打开的障子门,落在室内泛黄的蔺草席上。
人模狗样的男人披着一件外褂,神色安然的翻动着简陋的书页,而她,或者说,一周目被锁了智的海音寺千秋,正百无聊赖的枕在他膝头犯困。
男人偶尔才翻动一下书页,左手却一直按照固定的频率顺着她的头发——
回忆明明是模糊的第三视角,海音寺千秋却在某个昏昏沉沉的瞬间,得到了如同第一视角般的切实感受。
玛德还挺舒服。
然后男人开口说话了。
“这是《往生要集》的手稿。”
他不止长的人模狗样,声音也非常之悦耳:“大名鼎鼎慧心僧都,也就是俗家姓卜部的那个源信和尚,千秋记得吗?”
千秋:“嗯。”
“据说他月前在花台院圆寂了。”
“嗯哼。”
“还有《阿弥陀三尊接引图》,那也是他做的。”
“嗯。”
“困了?”
“嗯……”
“困了就睡吧。”
他将手覆在女孩的眼上,表现的居然十分好脾气:“据说源信和尚曾在禅定中看到死后的世界,以此写下了《往生要集》,因此被佛家尊称为狱门。”
“千秋知道吗,在无数的乡野愚夫愚妇的眼里,这个和尚,就代表着通往往生世界的极乐之门。”
男人顺着膝头少女鬓边的头发,说是询问,却不在意她回应什么,自顾自道,“千秋到时陪我去看看吧,不论留下的是金身还是舍利子,那毕竟是【连接生死之人】。”
“——说不定对我们有用呢。”
话音落下,恍惚中画面急转。
还是月上中天,环境却变成了荒郊野外。
【海音寺千秋】站在山间的石阶上,狗男人穿着一件金线绣螺钿的黑衣,正揽着她的腰缓缓向前走。
而崎岖的山路尽头,是一间灯火阑珊的寺庙。
“护送遗骸的知恩院僧人,大概要半夜才会路过这里,”狗男人催促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腰,“我们先去借宿吧。”
画面卡顿般的跳乐跳,变成了寺内的某间厢房。
【海音寺千秋】倚着栏杆,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下的花草。
穿着金线螺钿男人越过被打翻了一地的食物残骸,给【她】嘴里塞了一颗蜂蜜熬的糖块。
“千秋就在这里等我。”
他起身时顺手拍了拍【她】的发顶,吩咐道:“在我回来之前,先让月亮消失一会儿吧。”
画面再转,果然变成了无月之夜。
寺庙之内遍地大火。
新生的鬼,和被鬼追逐的人,在火光和残骸中四散奔逃。
佛殿前院,倒在地上的老和尚呼呼喝喝:“你这般亵渎高僧遗物,不怕遭报应吗?!”
“会死就是凡人,何值一提?”
“不值一提你这邪魔为何抢夺?!”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哼了一声,“姑且试试罢了。”
至于亵渎……
作为永远不死的存在,源信这个狱门的象征者,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男人懒的花时间破解机关,直接伸出手来,在老和尚的发顶注血,分分钟把他变成了鬼。
而后,他命令道:“去把源信的舍身物取来。”
身前,老和尚在艰难的抽搐变化后,长出了尖牙利齿。
他愣愣下跪,说:“遵命,■■大人。”
画面随着他远去的背影黯淡。
再亮起来时,大火已经烧亮了半边天。
【海音寺千秋】还靠在栏杆边,楼下,连衣角都没脏到的男人平平向她伸手。
“下来吧千秋,该回去了。”
她沉浸在回忆的第一视角中,起身后毫不犹豫的就从楼上跳下去了。
海音寺千秋很不适应的晕了一下楼。
不过【她】本身很熟练这个,下落时,便被男人单手抱在了怀里,而后自然的抻手,扶住了男人的肩膀。
【她】甚至凌空晃了晃脚。
海音寺千秋的视角随着【她】转,下一秒,便看到了跪在旁边的新鬼老和尚,和他手里高高举起的木匣子。
匣子里摆着两个丑了吧唧的方块。
“啊。”
【海音寺千秋】伸手指了指匣子,意思大概是:快看!
狗男人劲头已经过去了,眼神平平扫过,拢住她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说:“只是无用之物罢了。”
结果【她】跟听不见一样,好奇就弯腰去拿,因身体素质也相当的天赋异禀,差点直接从男人手臂间挣出去。
唰。
残影般的动作划过半空,飞速切断了【她】伸出那只手的肌腱,少女的指尖碰到匣子前便无力的耷拉下来。
“咦?”
因为三秒后就恢复了,被锁了智的【海音寺千秋】举着手半天,也搞不明白刚才怎么了,干脆皱眉递手给男人看。
“疼。”
【她】说。
“疼是应该的。”
“疼!”
“没有跟我打招呼,也没有询问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碰触尚且属于我的东西,疼痛是理所应当的教训。”
海音寺千秋寻思着她那会儿应该是听不懂人话的,但能辨别出一长串哔哔意味着事情重要,于是声音小了点。
“疼……”
手还是没放下来。
然而男人不为所动。
“疼痛是必须的教育,千秋,”他看着怀中女性写满懵懂的暗红色眼睛,一字一顿道:“说‘我错了’。”
海音寺千秋:……
本人都想吐槽了,狗男人【她】听不懂啊!
寂静三秒之后,男人神色不变,反而是海音寺千秋的视角突然前倾。
【她】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后俯身亲了他的脸颊。
冰凉柔软。
但这并不是道歉,而是【她】以堪比幼儿的心智,从生活中试探出的讨巧小手段。
海音寺千秋隐隐约约看不清狗男人的脸,却莫名知道他正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你该知道礼仪廉耻。”
【她】探头,又亲一口。
“我为你取了姓氏,就和庶民有别,试图以此糊弄错误,太小家子气了。”
【海音寺千秋】虽然听不懂他说啥,但怎么说呢。
野兽的直觉,才最能感受到态度的软化。
第三次,海音寺千秋从【她】的第一视角亲上了狗男人嘴角,还十分认真的舔了舔。
狗男人叹了口气。
蜂蜜糖残留的甜味他完全感受不到,但看着千秋不明所以的眼,还是勉为其难的“哼”了一声——
他全然不为美丽缺失了智慧的灵光而惋惜,反而满意的抚摸着少女的脸颊,眼尾下压,看向仆从举着的木匣。
狱门高僧的舍身之物,到头来还是无用。
变化为鬼的过程中,他试过无数种传说异闻,找寻其他的异于人类之物。
结果全是假的。
阴阳师是精研唐土《易经》的术士,山中恶鬼是流窜的盗贼,所谓河神,不过是村长联合外人装神弄鬼。
怨灵之类倒是见过,还不少,但那些东西理智全无,存在界限模糊,拿来相提并论简直是侮辱。
对他来说,只有那天黄昏,站在林边树下,却无意识让花朵连绵盛放的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异类。
那一瞬间袭上他心头的,是堪称荒谬的归属感。
然而这男人毕竟是个屑。
于是一闪而逝的“归属”之后,立刻便是连绵不绝的“不安”:
她比我强怎么办?
她的存在伤害到我怎么办?
她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最后干扰到我怎么办?
尚未完全转化为鬼的男人屏息半晌之后,上前,给[正在人格加载中]的少女,喂食了自己的鲜血。
他得到了模糊但切实存在的掌控感。
杀不了她,但可以让她沉睡;
控制不了她,却能感受并传递情绪。
【特殊性】和【安全感】,恰好都停在了最合适的界限。
男人再三确定抹杀了她正在诞生的智慧,不止不惋惜,反而兴奋到战栗——
可以拿来做寄托的归属之情;
确定她可控之后,毫无后顾之忧的怜惜;
还有对眼前这份花月相随的外貌的满意和爱欲,以及对初生懵懂之物,那份难以言喻的掌控和占有欲。
——在经历了连绵的病痛,将死的疯狂,失去医生的惋惜,和几年来逐渐变化中、不上不下的焦躁之后,他头一次感到这样明确的快意。
哪怕多日之后再次想起,依旧不自觉的咬破了她的嘴唇。
男人慢条斯理的吮掉千秋嘴角渗出的血珠,姑且算是原谅了她刚才执拗的脾气。
半晌后,他遥望着天边的月亮,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
“希望这次回去,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头没尾的话里渗满了不耐,乍一听,绝对想象不到他谈论的对象,是自己家中病重的妻子。
这几年身体的转化不上不下,男人的恶意简直无处发泄,最终不可避免的流向了自己的枕边人。
他习惯用语言和冷待的恶意逼迫妻子们丧失光彩,然后冷眼旁观着她们的自我了断,看着那些承载恶意的尸体走向腐化,他居然微妙的能松上口气。
和原先的四位不同,他的第五位妻子,已经坚强的撑满半年了。
嘛,对消耗品来说,精神坚韧原该是优秀的品质,但在他遇到千秋之后,那个女人迟迟不愿去死的境况,就有些碍眼了。
这一刻,不论是【海音寺千秋】还是海音寺千秋,都猜不到这人模狗样的玩意儿脑子里想的是啥。
【她】等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亲吻结束了,遂重新将手举到他眼前,执拗的表示:“疼!”
男人心里转着凉薄的念头,随意吻了吻眼前白皙的手腕,说:“你已经好了。”
女孩不甚高兴的垂下眼帘,还是小声嘟囔。
“疼。”
男人安抚性的拍了拍她后腰,低头去看所谓的“无用之物”,半晌后,叹气。
新鬼老和尚脑内接到指令,恭敬的把木匣合上,递给了眼前的女性。
“是你的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总结了一下这段记忆:
【她】没有说我错了;
虽然挨了点疼但有被安慰;
说不上主动还是被动的占到了狗男人的便宜——最后还拿到了一开始感兴趣的东西。
不愧是我jpg
狗男人看着怀里的人终于忘记了手腕和疼,高高兴兴的抱着东西摸索,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懒的再分给遍地的残骸,转身便要离开。
跨出寺门时,他不动声色的掸了下手指。
身后的鬼瞬间癫狂。
他会在这里彻夜捕猎,然后在清晨太阳出来时,本能般的躲回屋舍里。
——保证明早有人来探查时,正好就能抓到这个袭击僧众的邪魔。
之后,回忆的画面便开始断断续续,似乎才走到半路,那两个方块就因为长的太丑,被【海寺千秋】任性的抛下了山路。
匣子里,除了源信和尚的舍身物,还有一串他亲手打磨的念珠。
狗男人挑剔的拎起念珠颠了颠。
“嗯?”
发觉念珠吸附掉了他指尖沾染的血渍,男人干脆划破手腕,直接往上滴。
血珠自然的渗进木料,看似平平常常,可一旦戴上,鼻端便立刻出现了一种幻觉般的刺鼻血香。
“原来如此,”他说,“是只有佩戴之人才能感受到气息变化的香木吗?”
男人没由来的笑了笑,然后轻巧的将念珠戴在了【海音寺千秋】的手腕上。
“是我的味道呢,千秋就这么戴着吧。”
他的声音层层叠叠,恍惚中终于和现实世界交互。
海音寺千秋满鼻子的血腥味褪去,回神便看到孔时雨拿着个手机,正在她眼前乱晃。
“我已经开始替您做预约了。”
中介人先生顾忌着她好似低血糖的临床症状,声音很轻:“但您确定了是要须弥香这种味道吗?”
——事实上他是连带着店家的份一起,拐弯抹角的想问这个须弥香是什么味道。
海音寺千秋这回倒没人格混乱,但脑子还是钝。
她下意识接上了之前的话题,说:“我只是想要得到和须弥香类似的效果罢了。”
“那具体香气……”
孔时雨示意似的推了推手机,因为“须弥”是佛教用词,店家给的备选,都是水沉香,丁子香,安息香一类。
委托人小姐礼貌的笑了下,瞬间有种奇异的古典韵致,孔时雨在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暗红色。
“都说是宝石是拿来送人的,”她的声音还是有些飘忽,“既然是我送他戴的东西,当然要录入我自己的味道啊。”
看似潇洒的继续说着计划中的套路,海音寺的手却无意识的磨蹭着手腕。
她想起须弥香勉强算是意外,因为对象是男子高中生的话,这种套路才会加倍的有趣。
本质只是想撩人。
无孔不入,但又不上不下的撩人。
但狗男人不一样。
对他来说,那个手串弥漫的血香,是个很纯粹的记号。
不是提醒外人,而是提醒所有物本身——
我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窒息了简直。
海音寺千秋哪怕对一周目的经历尚且模糊,但却微妙的懂了自己的生物本能为什么更喜欢童磨。
——因为远在被剜心之前,这种自以为是的控制,就足够让她未成型的人格感到发自内心的排斥了。
她正不自觉的皱眉,手腕边突然传来濡湿的吐息感。
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和过去短暂交叠过的海音寺千秋下意识侧手,指尖抵住了桌面。
所幸血统被系统锁了大半,指甲倒是没有变长。
她慢半拍的转头去看,是情夫哥。
伏黑甚尔不知何时又挪过了一个身位,重新贴着她坐好,此时,正懒洋洋的低头嗅闻她的手腕。
“木瓜和薄荷?”
男人扑哧一笑,喷出的气息洒在皮肤上:“这样孩子气的味道,就算日夜萦绕在鼻端,也不会撩起男人任何冲动的。”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感受着他鼻尖若有若无的碰触,险些呵呵出声——谢谢我没出息的鬼指甲吧,差点条件反射抓到你脸上。
等等,不对。
海音寺小姐努力的眨了眨眼睛,摆脱了记忆片段造成的影响
“甚尔君,”她动了下手腕,示意了下他靠的很近的鼻尖,“我以为我们之前达成了共识。”
甚尔君斟酌了一下她推拒的力道,觉得还行。
于是他行礼般的用嘴唇贴了贴女孩的手腕后,诚恳的表示:“我最近真的缺钱。”
——昨晚袭击事发,他结婚的女人连夜扛着火车就跑路了,而属于【伏黑甚尔】这个名字的档案,是一周前新洗过的,很多过去的客户不好联络。
虽然有新接的任务,但这单走的是情报屋的“官方系统”,一贯是交了任务才能拿钱的,前期花费要自己付。
“嘛,那部分钱算是固定投入,让孔出就行了,但生活花销什么的,总不好再麻烦他。”
男人眼角扫过搭档,眼神带笑看她:“小姐说是吗?”
一个男人,细眉长眼,棱角分明,却在区区一瞥间,莫名有种烟视媚行的味道。
这种态度实在坦然,潇洒的让人分分钟想给他一掷千金,再加上功利切干脆的话术,对玩的开又有闲有钱的人,大概算是绝杀吧?
但我呢?
我是吗?
海音寺千秋神色简直莫名——她一个定位就是捞钱的人,居然有人想用这样草率的手段反过来捞她?
说好的同行惺惺相惜呢,之前的心照不宣你吃回去了?
她叹了口气,再次声明:“我现在有中意的人。”
伏黑甚尔无所谓的点头,说我知道啊:“用须弥香的小和尚嘛~”
说完男人撇了下嘴,显然懒得计较那个艳福和财运都不浅的高中生具体是干嘛的。
海音寺千秋从这个表情里,微妙的读懂了【给钱就行,老子不耽误你谈感情】的暗示。
其实想甩开情夫哥也简单,表现出自己没钱就行。
可她一旦没钱,别说傍上来了,情夫哥怕不是要回头重新审查任务——
——她可找不到第二个能力足够又正好被捏着把柄的对象,可以白嫖将近一亿円的任务金。
所以现在的情况,看似是甚尔君想要钱,本质却是自己想要钱吗?
想到这里,海音寺千秋神色微凉,低低笑了一声。
她猝不及防收回了手,然后在伏黑甚尔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突兀的摸上了男人的喉结。
喉结。
一是个危机感和性|暗示并存的部位。
哪怕是这样暧昧的场合,是他故意营造的氛围,在皮肤被挨到的一瞬间,男人依旧露出了锐利到让人脊背发寒的眼神。
等他抬眼看过去时,垂眸的女性却轻描淡写的对他笑了一下。
讨厌吗?
讨厌就起身吧,我中意少年人,对你这种凶巴巴的类型毫无兴趣呢。
结果伏黑甚尔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嗤了一声。
男人保持着附身前倾的姿势,干脆自己把咽喉处往前递,然后向上仰了仰头,眼神恹气中透着轻佻,死死的盯住她后,慢条斯理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包裹着皮肤的软骨结构在掌心滑动,一瞬间痒的简直让人想把手剁了。
但海音寺千秋没动。
伏黑甚尔也无所谓,干脆就着这个姿势侧头往下躺,直接将覆盖着柔顺短发的耳廓,枕在少女的小臂上。
恹恹的耷拉着眼角,像是只没睡醒的大猫,那股垂首顺服收起利爪般的恹气儿,简直能让人一路从手掌痒到心里。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不自觉的捏了捏男人的耳垂,神色十分之微妙。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男人,又抬头,去看对面不知何时沉默着吃起了东西的伏黑惠。
小男孩低头吃饭一心一意。
她莫名的没好意思开口,只能继续去看伏黑甚尔,稍微认真的问他:“这样好吗?”
尤其在孩子面前。
伏黑甚尔那边,其实正想着“你要是还不动心,下一步我就该舔指缝了”,听到这话,套路原地打断,“哈”了一声后,简直不明白她在说啥。
不过:“提前学一学不好吗?”
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大拇指点了点对面:“这小子无论如何脸都长的不错,就算将来一事无成了,会骗女人好歹有条出路吧?”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可能这三五天来我儿子我儿子的叫多了,微妙有点代入过头,这一瞬间,感觉像是中意的物品被其他买家,不,被制作者贬低了一样。
不爽。
伏黑甚尔注意到这丝变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噗嗤笑了:“你居然喜欢小鬼?”
海音寺千秋正想纠正他不要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说法,下一秒,伏黑甚尔直接说:“可以哦。”
“可以什么?”
“把小鬼给你养啊。”
反正不论是之前结婚,还是现在急着找富婆,他本质都是为了找张安稳的长期饭票。
男人坦然到了简直毫无下限的程度,冲她甩了个wink:“买一送一有兴趣吗?”
他甚至不介意暗示自己才是赠送的那个。
对面,伏黑惠小朋友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俩。
海音寺千秋瞥了他一眼,越过茶几,抬手捂住了小孩儿的眼睛,压他低下头时,还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孩子冰凉的耳垂。
“你吃东西就好啦,没饱的话,要吃小蛋糕吗?”
小孩儿顿了下,保持着把脸埋在大人手掌里的姿势,沉默摇头。
她于是拍了拍小孩的发顶,说那就算啦。
海音寺千秋甚至都没法斥责伏黑甚尔这样不尊重孩子,毕竟这个男人连自己都不尊重——
所谓我只要没有底线,你就不能用底线来要求我。
讲道理,伏黑甚尔之前想被包养,是五千万对他来说根本不经花,而按照业界的规矩,长期的包养最少也要给一栋房子一辆车。
但现在,就冲刚才感觉到的那一点微妙的善意,男人的眼角扫过沉默吃东西的小鬼,他现在反而更想傍这个了。
“我说真的,惠可以给你。”
“谢谢我不需要。”
刚拒绝完,眼角就扫到小孩捏紧了勺子,心里又想叹气了。
伏黑甚尔也叹气。
“……都不收你钱了为什么还要拒绝,我家小鬼一直挺招人喜欢,要不是之前那个女人感觉怪怪的,归她之后还轮不到你呢。”
海音寺千秋:听起来好耳熟,说的莫不是河田美智子?
她不动声色的略过这一节,转而冷笑,反问他:“不收费很值得骄傲吗?还是甚尔君觉得养育一个孩子不需要花钱?”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介不介意肉偿?”
海音寺千秋:听起来更耳熟,他当初是不是就用这句话拿下的美智子?
海音寺年秋很认真的点了点自己的眼睑:“甚尔君看我。”
甚尔君懒洋洋的抬眼,帅的简直让人头脑发昏。
海音寺小姐当仁不让:“看看这张脸,摸着良心说,这是一张需要花钱才能睡到别人的脸吗?”
伏黑甚尔摸着所剩不多的良心,到底还是选择了沉默。
但他很快把枪头转向了桌上的宝石:“不需要你也没少花钱啊,这玩意儿是要送给小和尚的吧,多少钱?”
海音寺千秋心说白嫖来的算什么钱。
不过重点在于:“它是拿来当礼物的。”
海音寺小姐温柔一笑:“少年人有的是感情和心意,不止会脸红,还不会和我讨价还价什么买一送一的问题。”
反·正·比·你·好。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进门没多久就判断她是同行,就是因为气场太冷静,但现在,他信这姑娘是富婆了——
不然养不出这么天真的性格。
——她居然相信世界上的男人有真心?
傻成这样不得是张黄金饭票吗?
看着眼前如同镀上金光的海音寺小姐,伏黑甚尔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暗杀小和尚,等空窗了就立刻上位做她的新任小白脸!
伏黑甚尔:我想杀人发自内心jpg
对面,孔时雨眼神死的看了半天调情,吃了一嘴薛定谔的狗粮,也不说不上是饱是饿。
结果忍到最后,居然莫名从搭档身上看出了一股杀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惠。”
他放弃了。
“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走吧,”韩国人抱起小男孩,反手塞进甚尔怀里,“你们家已经炸了,等下先去找房子吧。”
说罢,也不去看伏黑甚尔的脸色,淡定的跟委托人小姐说了句再见。
海音寺千秋笑眯眯的冲情夫哥招手,眼看着他被塞了个小孩儿,只能姿态别扭的拧着胳膊出门。
这三个人大概率会走酒吧老板另开的侧门,海音寺千秋出包厢后打量了一下场子,最终在一楼找了个卡座,听完四首曲子,才从正门溜达着离开。
孔时雨路上耽误一小时,宝石处理一小时。
“等于说我晚饭要吃满两个小时,才能打发掉取货前的这段空余的时间吗?”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残阳如血。
有乌鸦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因山林的阻挡,显得十分悠扬。
“还真是逢魔时刻啊……”
念叨着无所谓的话上了出租车,海音寺千秋觉得今晚去探个新店——
下午和五条悟拉手压了马路,去俱乐部的话,总觉得会被八卦!
别人就算了,老板娘……
咦。
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逐渐远去,山林里,落在枝桠上的乌鸦麻雀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三三两两摔在地上,挣扎着哀鸣几声,便立刻炸成了血沫。
遥远的千里之外,有人啧了一声,不悦的摔开了手里的茶杯。
“静心!”
老迈的声音语带斥责:“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可是……”
可是那些乌鸦麻雀,是他们见到高专某个学生的术式后,专门结合家传资料、血液术式,甚至应用了一些现代医学的驯兽药物,才最终弄出来的成品。
老迈的声音叹了口气,显然也知道他未尽话语里的不甘心,只能安慰道:“这是意外,谁知道今天一早就能有收获?”
乌鸦麻雀是从加茂本家带去东京的,到了才激活放飞。
结果鸟儿们忽闪着翅膀还没到附近呢,昨天一早捎带手雇佣的那几位私家侦探,已经发来了第一波监视照片。
——照片里那么大的一个五条悟!
操控者马不停蹄带鸟躲开,明明能撑八到十个小时的活体,为了避着六眼,生生把大部分时间浪费在了待机上。
此时,另一面墙壁的投影中,仆人已经将私家侦探发回来的照片,按时间顺序一一排列了出来。
老迈的声音顿了很久,最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五条悟虽然烦人,但御三家“同气连枝”,互为支撑,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辈,甚至因为神子的身份,让人感慨更深。
“结果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吗?”
话音才落,随着一阵错落的脚步声,障子门次第打开,屋里又进来了几个老头。
“有结论了?”
打头的人开口之前,其实有老头想斥责这是无稽之谈的——
但猜测归猜测,证据归证据,再离谱的猜测有了证据支撑,它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同伴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又问,“已经确定了吗?”
老迈声音的主人,这里姑且称之为一号族老,默默的抬手指了下墙面。
此处简单的顺一下时间线:
昨早十点:海音寺千秋离开宪纪妈妈的公寓。
十点半:加茂家的联系电话结束。
到了十一点,调查【海音寺千秋】这个人的任务,就默默发给了下面。
当今这个年月,和警方抢饭吃的高中生侦探们都还在上幼儿园,所以侦探业内混的最好的,其实是专业抓小三的那一拨。
东西齐全手段成熟。
尤其加茂还财大气粗,一次性雇了五个。
这群婚外情杀手们简直神仙打架,不过一天,就确定了她常走的路线,常去的店,店里风评——
甚至有专走技术流的人,直接摸出了河田氏园区的同款监控器,和一张该区域电气公司的工作证。
人家走正规程序,用检查电气的借口做掩护,在园区的对应视角,补了好几个摄像头。
【注:这个行为现实里是违法的】
因为海音寺千秋住在副楼仓库的二层,他着重在窗前核桃树的夹角安了个高级货。
镜头看似是照仓库,其实三分二的画面,都能照到仓库二楼的窗户。
技术流安完了监控,就蹲在园区外那个半开发的停车场里,实时监控,实时截图,再实时发给主顾。
兢兢业业,一宿都没睡。
于是此时,加茂的老头们进门抬脸,第一眼,就能看到投影墙上,五条悟踩着树枝扒窗户的照片。
侦探还给写了备注:【他扒了快20分钟】。
暴躁老头瞬间气的眼前都要重影了。
“太没出息了!”
因为监控实时,素材众多,所以除了jpg,技术流还给他们剪了一堆卡着点的gif。
结果就是这帮老头,基本看全了落地窗后的一切——
比如那个女的一直坐着,反而让五条悟站着;
再比如她一会儿拉着他站起来,一会儿拉着他坐下,一会儿要抱,一会儿又推开。
“她把五条家的六眼当什么了?!”
“五条悟也是无用,怎么能让人拿捏成那个样子……
家老二号低头喝茶,想起五条悟小时候的那副傲慢的样子,忍不住就要阴阳怪气。
“还说不合口味的饭食不要,不顺眼的侍奉者不理——他现在怎么不斤斤计较一下,让那女人躬身给他奉茶了呢?”
坐他旁边的家老三号默默叹气,说五条那谁其实上了高专后就挺好的了,他还会自己泡面呢!
“有时候半夜泡三碗,连同学俩的都带上。”
“那不一样!”
虽然驭使式神的咒术师很多,但咒灵操术不是一般术式,夏油杰就是不锻炼体术,咒力自然增长到一定地步,收服几只特级咒灵,自身评级也会自然升到特级。
而家入硝子拥有全咒术界唯一的反转术式,珍稀程度还在特级之上。
老封建们虽然觉得五条悟表现的有点折节下交过于亲和,但那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是有价值的。
女人有吗?
其实要说心里话,那肯定是有的。
对把持着权力多年的老朽来说,美丽的外表,可爱的性格,合眼缘的皮肉骨相,甚至可能比说不定会有第二个的咒灵操使更重要。
但这种重要,就像是人爱惜一朵花,中意一件玉瓶,是带着掌控、把玩、居高临下且据为己有的“重要”。
被中意了的女人,应该用崇敬的眼神、精心的侍奉,和全心全意的爱慕做回报,诚惶诚恐的献上全部的自己。
“可这是什么?!”
暴躁老头愤怒的点向某张照片。
日本的监控并不多,那截图,似乎是从小巷对面,某家商铺私人安装的镜头下截出来的,不止是个广角,还十分之模糊。
身材高挑的少年。被扭曲到只能看清一头白毛,怀里抱得仿佛只是一抹花里胡哨的布料。
但以当下这些截图的连贯性看,他俩分明是抱着走了一路!
老头疯狂暴躁:“她是没长脚吗非让男人抱着她走!”
二号家老咳咳一声,说:“小年轻,这说不定是情趣……”
“哪有在大街上这样放肆的情趣!”
老头气的声音都抖了:“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自己丈夫的尊严……”
“我说你有点过了吧,抱着自己的女人走一段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又谈得上折辱了,还有‘丈夫’这个词,还没确定呢,你怎么叫的跟真的一样。”
“那你看看这个!”
老头指的依旧是监控截图,不过这波截的是小巷口邮筒上的。
“还打打闹闹的,散着头发就乱跑,引男人去追她,哼!”
“无礼!”
“轻浮!”
无奈画面构成到底是两个人,哪怕老封建习惯了什么都先怪女人,看完这一串图后,还是觉得:“真没出息!”
老头短胖的手指隔空点向五条悟,愤愤不平道:“小时候又不是没安排过御三家的女孩子和他见面,结果呢?走过去多看一眼,都跟脏了他的眼睛一样……”
现在喜欢个不知道哪来的野丫头,还让人牵着鼻子走!
暴躁老头拍着胸口顺气:“她跑你就让她跑啊,你去抓她头发做什么!她给你脖子上栓绳了吗?”
他气的都要跳脚了,角落里,加茂族老中唯一的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撇了下嘴。
男人啊,也就说的时候硬气。
青春正茂热血上头的年月,见到中意的女性都是巴巴往上凑的,人家转头时,肯把带着香风的头发在你鼻前绕一绕,怕是个顶个都有过神魂颠倒着追上去的蠢事。
老太太端起茶杯,吹去浮沫后悠悠叹息。
‘神子也长大了啊。’
“之后呢!?”
那边厢,老头还在生气的质问:“吃东西的时候,他是不是还主动拉椅子了?年轻人就爱鼓吹什么绅士风度,上下尊卑都乱了……”
虽然只有他执着的跳脚,但剩下的老头,都意外的很能感同身受。
想想这么多年来的御三家集会,想想五条悟那个气死人了他们还得哄着的坏脾气——
虽然烦,但因为六眼,因为五条,因为他的天赋,哪怕是御三家的另外两家,都默认他应该拥有这样的权利。
现在他们那样捧着的神子给人拉凳子,心态都要崩了。
负责操控投影设备的年轻人说:“没有吃饭,他们之后去了横滨擂钵街。”
那地儿私家侦探不敢进。
不过他那消息同步传回来时,同样拥有权限的加茂家,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打探过一遍了。
准确说来,五条悟是在情报屋发现了五条家瞒着他的一些事后,才主动要了资料,进而有的后续。
但加茂不知道啊。
他们不想打草惊蛇,那就只能打听到简单粗暴的结论,而结论,就是五条悟第一次动用了五条家的情报权限和渠道。
讲道理,谈恋爱这种事,如果只是个人行为,那还可以说是年轻人犯傻——
一旦牵扯到动用家里的资源,哪怕依旧是年轻人犯傻,这也是走了心的犯傻呀!
看着简陋的文字转述,阴阳怪气的家老二号都要觉得他俩是真爱了。
“在男人开口前擅自说话,社交场合恬不知耻的收下礼物。”
暴躁老头兢兢业业挑刺:“在商场里牵着五条悟耀武扬威,从一层走到五层?这性格太轻狂了!”
“这样经不住事又见识浅薄的女人,比起来,我们家的姑娘差在哪儿了?”
语气悲愤,如同叩问苍天。
角落里,苍老的女声不咸不淡插了句话,说:“——差就差在没她漂亮啊。”
“你!”
“我说错了吗?”
老太太淡定的回了在座诸位一个笑容。
——瞪眼做什么,有本事你们反驳我啊~
眼见火药味起,家老二号叹了口气,劝老太太道:“外表从来都不是唯一的,你又何必对女性妄自菲薄,想要长久的陪伴丈夫支撑家族,同样需要坚毅的品格和温和的性格。”
老太太挑眉:“说我妄自菲薄?”
她抬着皱纹深重的眼帘,挨个瞟过室内的同族,笑:“说她【漂亮就赢了一切】,不是我看不起女人,而是因为我看得清男人。”
就屋里这圈人,谁不知道谁啊?
品格坚毅性格温和算什么,哪怕加在一起,也不过多传两句不疼不痒的好名声罢了——
要是单这两点就够了,那加茂家的正室夫人,何必到了当代还要面对美貌侧室的威逼?
“恋爱与婚姻不同,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选姻亲时要看血统家世,看天赋姿色,还要看性格品行,顾虑颇多……”
“五条家不还是一样!”
老太撇嘴:“五条家一样,五条悟又不一样。”
他强,需要顾虑的东西就少,十来岁就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子,甩人脸子跟玩一样,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反正他的下一代注定不会是六眼了,五条家的族老,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他死磕——”
“他爱看上谁,就让他看谁呗,要是那个女人真能管着他听点话,保不齐五条家能敲锣打鼓把她迎回来呢。”
家老二号一听也是,当下便道:“那要先把那女孩绑了,由我们控制起来吗?”
哪怕在御三家里,加茂家也是当代封建最典型的代表,搞嫡庶对立的,思维方式基本都介于宫斗和宅斗之间。
这句傻话一出口,二号老头自己就反应过来了:“这样不行。”
毕竟牵制不等于撕破脸。
而且牵扯到情情爱爱什么的,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联姻。
“那我们照这个女人的样子,找几个类似的?”
暴躁老头憋红着脸,直说不行。
“珠玉在前,才能先声夺人,再来个差不多的,哪怕更精致些,也不会有先头那个的惊艳稀奇感。”
加茂这波要是真的决定拉下脸,准备从下三路搞定五条,那只博个退而求其次的地位,岂不亏死?
“那你说怎么办?找个不一样的……你能确定他喜欢吗?”
角落里,喝茶的老太太再次叹气。
“你们就没考虑过她本人吗?”
“你说什么?”
暴躁老头分分钟又怒了:“五条家未来的代行,怎么可以找个出身不明、连咒力都没有的野丫头?!”
老太心累的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以五条悟的资质,哪怕生不出第二个六眼,也能生个咒力很强的崽儿,父子交接之下,五条家说不得还能强势一代。”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庶族出身的野丫头,能拖一拖基因上的后腿,尤其这还是他自己个儿心甘情愿的——”
说到这里,苍老的女声一顿,才抬眼问:“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对面,暴躁老头的发怒其实只是本能,他那一刻的思路,代表的不是家族,而是一个阶层。
但一被点醒,他瞬间就觉得对哦。
于是二号族老顺势插话:“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考虑拉拢她的方式了?”
讲道理,以加茂常年处于宫斗和宅斗之间的思维,还真很擅长这个!
你要说当年,加茂的当主对侧室不爱吗?
他当然爱!
但爱也有权衡。
在【正室生不出术式优秀的孩子】这一大前提下,不是【正室被挤走,侧室上位】,而是【侧室被送走,庶子被计作嫡子】,就是因为这里头起了决定性作用的,不是加茂当主的更偏爱谁,而是谁背后派系所能给予的支持更多。
老太想了想,说:“找个加茂家的女孩,去东京和她当朋友吧。”
“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
老太摇头:“这样就可以了。”
在她看来,御三家甚至还不如千年前的平安京时期。
彼时,公卿家的姬君尚且能收和歌情信,从追求者中挑选心爱的那个,而当代的御三家,却森严异常。
似禅院,四五岁的女孩没有术式,就该被分配去侍奉他人了。
她从年轻看到年老,早就不会高看御三家男人的品性了。
哪怕那是五条悟。
“因为他强,因为他自由,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小鬼什么时候就腻了……”
“对这样的他来说,那野丫头于我们的价值,不过是一张有限期不定的船票,还不值得把筹码全压上去。”
一号家老听罢,沉吟道:“一次一次的少量送礼,和一次性给足送重礼,虽然花费一样,但给人的冲击却大不相同。”
“对有心机的人来说,你这幅随时准备抽身的姿态,是打动不了她的。”
暴躁老头摇头,说你想错了。
“能拿下五条悟的,必然是聪明人,但面对这种男人,越聪明的女人越没有安全感,会想尽办法给自己留后路。”
“但她有后路吗?”
“就她那个不确定的出身,还是靠那对连是不是亲戚都不确定的夫妇?”
“只要派人去接触她,无意间透露出御三家的具体构成,让她了解五条悟背后的世界,她自己就能猜出好赖,意识到交好加茂的价值。”
彼时大家心照不宣,就等于隐性结盟成功。
这样的关系,说好也好,需要它不好时,想划清界限也容易。
于是现在的问题变成了:“选谁去?”
室内一静,都在沉思。
这个人选,不能不重要,但又不能太重要……
一号家老顿了顿,道:“大家还记得,这女孩的消息一开始是从哪来的吗?”
话音落下,空气顿时凝住了。
——这是侧室一系又要起来了?
角落里,老太沉默的抚着茶杯:分配任务,就意味着重新将其纳入家族体系,这把没有收获还好,要是漂亮的野丫头真的做了五条夫人,那与之对应,家里负责和她来往的女性,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再等宪纪成了当主,哦呀,那个被赶走的废物,岂不是还名正言顺了?
这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果然,他才说完,立刻有人说不行。
比起算计五条,还是家族内部的利益纠葛更近切肤之痛,他们这会儿吵架,可比刚才八卦五条悟来劲多了。
吵到最后,果不其然又变成了【比比谁的声音大jpg】,然后二号家老突然扬声喊了句:“够了!”
屋里突兀的安定了一瞬间。
阴阳怪气的老头哼了一声,才似笑非笑道:“大家都别忘了,你们在这掰扯之前,人家俩就已经建立过牢固的邻里关系了。”
“何必舍近求远?”
“就算要再派一个姑娘去,借着这个关系也能省不少事,两线并行算了。”
老太太已经不记得今天是第几次在心底冷笑了——
这位的话说的看似中肯,但据她所知,当初把宪纪母亲送走的就是他的人,不然别说北海道,正室一系的人能直接给她整出国去。
所幸好歹有个“中立分子”肯打圆场,虽然还是挺吵闹,但加茂家的老头老太太们,总算在晚饭前讨论好了步骤。
双方各退一步,拢共派两个人。
鉴于宪纪的母亲已经在东京了,本家这边再挑个姑娘就行。
到时以亲戚的名号去看她,顺便借住,至于借口,就用上学吧。
“只是您要记得给她传个话,到时要帮忙介绍才好。”
二号家老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说话的老太太,一副搞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的样子。
当晚回房,他就立刻联络了东京。
“……任务内容就是我说的那样,相关资料我会叫人发给你,等下挂了电话,立刻就去看。”
语气是纯然的命令。
电话那头,女人小小声的“可是”了一下,一副很想推脱的样子。
“毕竟年龄对不上嘛,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五条悟爬她窗户的照片都有了,还说什么不可能!”
老头现在都懒的跟她计较了,嗤笑一声:“海音寺千秋都敢指使着五条悟在大街上抱着她走,你这样的废物,用什么去猜度那种女人的心思?”
——但凡她当初再有点用,争一把赢了,加茂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分裂的样子!
“反正目的只是拉拢,也不用你做什么亏心事,”老头幽幽叹气:“你啊,就给宪纪帮点忙,省点心吧。”
说完不等她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女人跪坐在沙发边,直到太阳下山,才慢吞吞的挪到电脑前,打开了加过密的资料夹。
因为来自不同的私家侦探,资料内容意外的琐碎。
她直看到进午夜,才翻到第三份的正中间。
这位拍过一间酒吧。
因为跟踪只一天,私家侦探也摸不出什么前因后果,直接就把这间酒吧,暂定为了她可能的常去地点之一。
对方很有职业道德,不止拍了店铺的前门后门,室内的分区纵览,还列出了商家的开门时间和大致客流量。
这类地方,加茂家的女人这辈子大概都没机会去了,但比起观察室内装潢,女人的眼睛,却直直落在了某张照片的一角。
那大概是酒吧的后门附近。
夕阳西下,车水马龙。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用肩膀夹着电话说着什么,而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色短发的男人,正懒洋洋的单手抱着个男孩。
哪怕照片模糊失真了,但女人微妙的从第一眼,就确定了他怀里的小孩是惠。
千秋小姐的儿子:【惠】。
但是:“见儿子没什么不对的。”
女人轻声说:“分开本来就不是自愿的,要是乔装改扮就能见到宪纪一面,我也愿意啊。”
——可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深吸一口气后,女人放大了照片的局部,止不住发抖的指尖,终于顺着照片上小男孩的脸,挪到了抱着他的男人脸上。
眉眼,轮廓。
发色,瞳色。
简直一模一样。
长成这样,不是父子谁信?
有那么一瞬间,【五条和惠父子之间对不上的年龄】,【千秋小姐一贯欲言又止的姿态】,【她提及丈夫时,从不明说的姓名】,甚至是【她主动“离家出走”的行为】,都不受控制的闪过她脑海。
这么多,这么多的矛盾之处吗……
女人愣愣的捏着鼠标,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想:惠君果然不是五条悟的儿子!
不过怎么说呢……
虽然从年龄看,这样是合理了,但法理呢?!
宪纪妈妈眼前发黑,突然想起海音寺千秋磨蹭着照片时,那个低眉敛目的笑容。
她说孩子的名字叫惠,是恩惠的惠。
不是kai,是megumi。
“因为只有这个读音意味着恩惠。”
女人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虽然她轻易便会因为母亲对儿子的爱而动容,但以本心来说,她跟傍晚时分大发雷霆的加茂家族老是一样的。
在她们固有的三观里,再看不过,依旧默认了五条家六眼神子应有的尊崇。
此时此刻,看着照片上这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侧室夫人本就逆来顺受的三观,简直濒临破碎!
一时间她居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得是多么寡廉鲜耻的女人啊……”
仿佛是用反差来嘲笑她的轻信愚蠢,千秋小姐温柔美丽的笑容,再次闪过她混乱的脑海。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要寡廉鲜耻到什么样的程度,才敢在背着丈夫和别人生下孩子之后,还给他起个这样耀武扬威的名字,毫不心虚的称他为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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