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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两个小八路》和《黑三角》都是今年的新电影。

        小八路讲的是两个孩子不幸成了孤儿,  他们坚强勇敢,烧粮仓、炸炮楼、斗伪军,被敌人抓走打伤也从不掉眼泪……

        黑三角讲的是公安跟一伙潜伏在我国的特务斗智斗勇的故事,  里面卖冰棍的女特务据说一度成为了小朋友们童年的噩梦。

        秧宝却觉得女特务借卖冰棍跟人传递纸条好好玩。

        “妈妈,  ”秧宝等颜懿洋跟沐卉、于晓丽上完数学课,掂着小脚脚,  扒着门框道,  “我能要点钱吗?”

        沐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要钱干嘛?”

        “嘻嘻,我想去学校卖冰棍。”

        “卖冰棍?”于晓丽惊讶道,  “秧宝了不起啊,这么大点就知道卖冰棍挣钱了?”

        “不挣钱,  ”秧宝不好意思地抓抓脸,  “我想扮演女特务跟人传纸条。”

        颜懿洋接过苏子瑜的物理作业,拿笔边批改边问道:“要多少?哥哥给你。”

        秧宝:“两毛。”

        苏子瑜刚想问要不要他帮忙联系冰棍厂,结果就听到了‘两毛’,  默了默他还是没忍住:“秧宝你去哪里进货?”

        “小卖铺啊。”

        “那就是说,你从小卖铺多少钱进就多少钱卖?”

        高了,其他小朋友肯定不会买。毕竟,  小卖铺离学校没多远。

        秧宝点头,  她就想玩一回特务扮演。

        “赤豆棒冰  4分/根,  奶油雪糕  8分,  奶油大雪糕  12分,简装冰砖19分,中冰砖  40分,大冰砖  76分,  掼奶油30分/杯。两毛,  你想进哪种?”

        “农场卖的只有赤豆棒冰和奶油雪糕。”颜懿洋提醒道。

        “赤豆棒冰,  两毛你能买5根。”想了想,苏子瑜又道,“你也可以买两根奶油雪糕,一根赤豆棒冰。”

        “我要买赤豆棒冰,”秧宝掰着手指高兴道,“这样我就能传五次纸条了。”

        “纸条上写什么?”于晓丽好奇道。

        秧宝双手往腰上一叉,挺着小肚得意道:“第一张,我要写于黄氏特务的经典台词‘为了上帝哼哼,我不干。为了恢复我们的天堂,搞挎他们,我干哈哈哈’。”

        众人:“……”

        苏子瑜:“第二张呢?”

        “写男外国人的话‘呱呱叫的水鸭子,我们应该记住今天这个日子’,第三张我写女外国人的话‘哈哈哈水鸭子又和我们一起飞了’。”

        秧宝说罢,张开双臂,在屋里边跑边呱呱叫学野鸭子。

        老二从门外进来,伸手比了一个打枪的动作:“砰!”

        然后字正腔圆地念道:“你将是暗夜里的一个幽灵,谁也不会知道你的。”

        这句台词,他不但一字没念错,就连语调也跟电影里的外国人一样。

        秧宝立马站住,扬声叫道:“冰棍,卖冰棍了。”

        苏子瑜忍着笑道:“我的猫头鹰又叫了。”

        颜东铮抽了抽嘴角,抬手拍拍苏子瑜的肩:“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

        “给竟革做一个54·式·木头·手·枪,给秧宝做一个卖冰棍的小推车。”

        苏子瑜若有所思:“一仿一真枪吗?”

        “你有部件图?”没有就不可能仿制得那么真。

        “没有。要不要我回去找我爸借他的枪……”

        颜懿洋一个钢镚敲下,斥道:“别找事!随便找块木头给他做一个可以打弹珠的玩具枪。”

        苏子瑜有几分不甘,他还是想把爸爸收藏的枪拿出来拆开看看。

        颜懿洋瞪他。

        苏子瑜双肩一塌,有气无力道:“行吧。”

        秧宝吭呲吭呲爬上妈妈的椅子,从苏子瑜做的笔筒里拿了支铅笔,扯过一张废弃的画稿,一字一句,把字在背面写好,让大哥帮忙裁成条,连同两毛钱一起揣进小兜兜。

        “妈妈,你能给我找一个小棉被吗,我要盖在红豆棒冰身上,防止它化掉。”

        沐卉开箱,拿了个他们小时候盖的小被子,薄薄的没多大。

        秧宝寻了个竹篮,把小被子塞进去,拉着小哥去小卖铺买棒冰。她的脚踝已经好了,老二也已打过第三针疫苗,再过几天打第四针。

        颜懿洋继续给沐卉、于晓丽上课。

        苏子瑜找木料给秧宝做小推车,迷你型的。

        于晓丽就很不解:“小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卖一回,玩半天,肯定就不去了。干嘛还要费劲给她做推车。”

        颜懿洋把高一的数学重点划出来,让她们先预习:“秧宝爱动,不卖棒冰也会做别的,有小车方便。”

        说罢,起身拿着一竹筒虫子去外面。

        太阳鸟长大了不少,现在跟母鸡一起养在院子里,也没关起来,想飞就飞,一家人从不限制它的行动。

        另一颗种蛋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抱窝的母鸡,被颜懿洋又送了回去。

        秧宝最近开始跟于晓丽学粉彩,给太阳鸟画了不少画,母鸡太大,她还画不好。

        颜东铮挑了副帮她寄去了《儿童画报》,他先前投的两副均已录用,稿费寄来,第一副是个儿童故事,钱多些,10元。

        第二副《开荒》图,也是广受好评,得了8元。

        前天他又分别写了两篇文章《老师》《知青》,投去了《春城日报》,还没有回音。

        如今的颜东铮、沐卉已在附近州市出名,各个公社的知青办都想请两人过去做个英雄事迹演讲,均被颜东铮以准备高考为由推拒了。

        “阿姨,”小卖铺里,秧宝掏出两毛钱递给服务员,“我要五支红豆棒冰。”

        服务员收下钱,打开连部唯一的一台雪花牌冰箱给她取棒冰,结果一看:“秧宝,红豆棒冰只剩两支了。”

        秧宝愣了下:“那我要两个奶油雪糕,一个红豆棒冰。”正好两毛钱。

        奶油雪糕一拿出来,老二伸手接过,递给秧宝一个,另一个撕开包装纸,“啊呜”咬了口,幸福地眯了眯眼。

        秧宝:“……”

        咽了咽口水,秧宝问他:“好吃吗?”

        老二点点头,抬手将她握着雪糕的小胖手往嘴边推了推。

        冰凉的雪糕纸贴在唇上,香香甜甜的,秧宝下意识地舔了口。

        看着上面的口水,秧宝知道不能卖了。

        那就吃吧。

        秧宝接过红豆棒冰往竹篮里的被子下一放,撕开雪糕的纸,咬了口,好甜,咧着嘴跟老二对视着咯咯笑了会,秧宝跟服务员挥挥手,说了句“再见”,提着竹篮和老二一起走出小卖铺,去学校。

        红豆棒冰只有一个,纸条她有五张,挑挑捡捡,她将那张‘你将是暗夜里的一个幽灵,谁也不会知道你的。’裹在棒冰的包装纸外面。

        等下课了,支着喉咙叫道:“卖冰棍、卖冰棍了——”

        五年级的学生一下子就听出了秧宝的声音,呼啦啦跑来道:“秧宝、竟革你们怎么卖起了冰棍?”

        秧宝小肚子一挺:“我是来当特务的?”

        “昨天电影里那个卖冰棍的女特务?!”

        “对哒!”秧宝可可爱地点点头。

        “哈哈秧宝你打扮的不对,人家特务是个老太太,你太小,装的不像。”

        “秧宝你要把头发往后梳,不能扎小揪揪。”

        “女特务头上没有戴花,戴的是白帽子。”

        “对对,她还系了个白围裙。”

        秧宝摸摸头上的花,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我、我下次再来就换。买冰棍吗?”

        “多少钱一根?”

        不等秧宝回答,老二便道:“5分。”

        “耶?!”秧宝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她小哥,涨、涨价了。

        老二得意地斜晲着妹妹,没人买才好呢,可以吃了。

        “给我一根。”

        “我、我要两根。”

        “别挤、别挤,秧宝给我拿一根。”

        天热,课间15分钟,不够跑到小卖铺的,多一分倒也无所谓,五年级,多是十二三岁的大孩子,哪个手里没有几分钱。

        “只有一根。”秧宝刚一掀开小被子,棒冰就被人拿走了,钱直接丢进了篮子里。

        没买到的不愿意了:“秧宝,你见谁卖冰棍就卖一根?”

        “对啊、对啊,秧宝你快再去进点,下节课上完我们来找你买。”

        “可是,小卖铺的阿姨说,红豆棒冰只剩一根,剩下的全是8分的奶油雪糕。”

        雪糕啊,贵了一倍,一时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当然,还有不差钱的:“你去进吧,我九分买。”

        “对对,多进点。”

        “我、我,”秧宝急道,“我是来当特务的。方才的小哥哥,他收了我的纸条,要给我回的。”

        “行行,等会儿我跟他说一声,让他下节课回你。你先去进雪糕吧,特务也要挣钱吃饭的。秧宝加油,你一定能成为咱们上坎坝小学最优秀的特务!”

        “嘿嘿……”秧宝不好意思地抓抓脸,然后很是自豪得意道,“我也这么觉得!”

        进雪糕要钱,秧宝只有篮子里的五分钱,还不够买一支呢。

        想了想,秧宝拉着没有吃到棒冰很不高兴的小哥去学校办公室找爸爸。

        颜东铮刚接了缸开水回来:“秧宝、竟革你们怎么来了?”说着,接过女儿手里的竹篮放在办公桌上,拿帕子给两个小家伙擦了擦脸上的汗,“怎么没戴草帽?”小脸都晒红了。

        秧宝掂着脚从办公桌上抽出蒲扇,自己给自己扇了扇:“爸爸,我做特务呢。”

        “哦,”颜东铮看看桌上的竹篮,“卖冰棍的女特务。”

        “嘿嘿……”秧宝咧着小米牙给颜东铮点了个赞,“爸爸你真聪明!”

        “爸爸你带钱了吗?”

        颜东铮没说话,掏了一块钱给她。

        进屋来一直没吭声的老二突然道:“不够。”只有进的多得卖不完,他才能敞开肚皮吃。

        见爸爸看他,老二抓着头认真想了下:“好多人都想要。”

        方才是有好多人围着他们要,秧宝附和地点点头。

        颜东铮:“卖棒冰,还是雪糕?”

        老二:“雪糕。”

        颜东铮算了下两个孩子的体力,拿了4块给秧宝,还给两人找了个抬棍。

        旁边的老师看得直咋舌:“颜老师,你也太惯孩子了吧,说要卖雪糕,你就掏钱。小卖铺离学校三四里,一会儿就跑去了,谁家孩子愿意多出钱买啊?”

        “没事,卖不掉,等会儿让秧宝和竟革给大家分分,算我请客。”

        “哈哈……还是颜老师大方!行,我们等着。”

        老二不高兴,又多了帮跟他抢食的。

        4块,50支。

        服务员帮他们装进篮子里盖好,拎了下,挺沉的:“秧宝你和哥哥抬的动吗?”

        老二拍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根本没让妹妹沾手,挎起篮子就走,半路上拎不动了,就歇歇,两手拎,左右手换着来,折腾着到了学校门口,离下课也不远了。

        秧宝给他拿两支:“小哥,这一支你自己吃,这一个给爸爸,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这节,颜东铮没课,接到儿子递来的雪糕,立马跟着出来了。

        秧宝正拿了自己剩下的四张纸条,裹在雪糕外面,然后再一个一个分着放开。

        随后想到同学们说自己不像女特务,秧宝站起来,四下看了看,不远的地方有棵芭蕉树,叶子长长的垂在地上。跑过去,死命地拽啊拽,想扯下来,弄个帽子,再做个围裙。

        老二几口将雪糕吃完,跑过去帮忙。

        颜东铮去看门的大爷那借了把割草的镰刀,过来帮兄妹俩砍下来。

        秧宝看了看手里的,因为挨着地,厚厚一层尘土,且老得发黄:“爸爸,我要上面那片。”

        行,颜东铮抬手便将芭蕉叶削了下来:“做什么用?”

        秧宝比划着:“我要折一个像女特务头上戴的那种帽子,再做一个她身上穿的围裙。”

        颜东铮看了下女儿的身高,将芭蕉叶一划两半,小的那半叠成帽子,没有老大叠的好看,用削尖的小棍棍别着,勉强能戴。

        至于围裙嘛,更简单,在另半片上开个方孔,往脖子里一套,找根茅草拦腰一系,成了。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秧宝忙冲爸爸挥挥手,拉着小哥跑到竹篮后面站好,双手拢在嘴边,扬声叫道:“卖冰棍,卖冰棍了——”

        颜东铮处理了地上的垃圾,把镰刀还给看门的大爷,站得远远地看着。

        很快,一大帮学生就将兄妹俩围住了,你一根,我一根。

        有给钢镚的,也有给毛票的,这个就得找钱了。人太多,老二只盯着不让人偷拿,秧宝一个人算不过来,最后索性让大家把钱都放在篮子旁边的地上,自己付、自己找。

        上课铃声响起,人群一哄而散,再看篮子里一根不剩,地上的钱倒是有一大堆。

        颜东铮过来帮兄妹俩数了数,一个挣一分,50个就是50分,按理该有四块五,现实是四块四毛七。

        少了三分。

        “不错!”颜东铮挨个拍了拍儿女的头,“我家竟革、秧宝都会挣钱了。”

        “爸爸,真挣钱了吗?”秧宝有点不敢置信,这也太容易了。

        颜东铮把4块放一堆,四毛七分放一堆,点点小的那堆:“呐,这就是你和小哥挣的,脆麻花4分/根,水果蛋糕4分/只,什锦糖12元/斤,水果糖1分/颗,盐金枣3分/小包,橄榄、桃板等蜜饯5分/包,算算你们能买多少吃的。”

        秧宝不会算,不过她知道今天她和小哥挣的钱能把爸爸说的好多吃的买下来:“哇!发了……”

        老二的表现是直接流口水。

        这一节,颜东铮也没课,他找年级主任请了个假,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抱起闺女,带着老二去小卖铺。

        两个小家伙想用挣的钱给大家买点好吃的。

        买雪糕不够一人一根,秧宝就要了十根脆麻花。

        水果蛋糕、什锦糖小卖铺没有卖,兄妹俩挑了水果糖,要7个。

        挣的钱花完了。

        两小只却十分开心。

        回去的路上经过连队办公室,秧宝递给小哥一根麻花,让他给连长伯伯送去

        余下的九根,她都算好了,家里五口人,再加上子瑜哥哥,晓丽姐,这是七根,给丰阿姨一根,司务长爷爷一根,正好九根。

        水果糖就不分了,给小哥哥留着甜甜嘴。

        咬着麻花,一家人都很震惊,这就挣钱了?!

        四毛七分,一个全劳力一天挣十个工分,也就这个价。

        被一家人脸上的惊讶愉悦到了,秧宝瞬间得意的不行:“要是再卖两趟,我和小哥还能挣更多!”

        “有这么多学生吃雪糕吗?”

        颜东铮算了下:“隔个两三天卖这么一回,应该没问题。”

        “这只是学生,”颜懿洋咽下嘴里的麻花道,“旱季,山上砍坝很辛苦的,要是骑着自行车上山卖,挣的会更多。”

        于晓丽双眼一亮:“颜知青,你家的自行车偶尔能借我用用吗?一周两三回就成。”

        “没钱用了吗?”沐卉道,“要不要我给你拿点?”

        “不、不用。”她是不想再要沐卉的学费了。

        她现在天天跟着沐卉一家吃,数学、政治、文史有什么不会不懂的,懿洋、颜知青二话不说,立马给她上课,再拿学费,她都成什么人了。

        可话这会儿说出来就有些不合适:“我觉得挺好玩的,天天坐在屋里学习,容易疲卷,不如换换脑子,出去跑跑。”

        颜东铮是什么人啊,手一抛就把自行车钥匙丢给她了:“每天下午借你。”

        下午人比较困乏,这时出去逛逛,不影响学习。

        “谢谢。”于晓丽声音微哑。

        “姐姐吃糖。”秧宝塞了个水果糖给她,人往她身上一靠,咬着麻花道,“薄荷茶好喝,除了卖雪糕不能卖这个吗?”

        于晓丽看向颜懿洋,一段时间的相处,颜懿洋在她心里的可靠度,比沐卉还要高上几分。

        “可以,放点红糖,让茶稍稍有点甜味,一壶五分,一杯一分。”

        于晓丽双眼一亮,一脸谄媚地蹲到坐在小马扎上吃麻花的苏子瑜面前:“子瑜,帮姐姐打两个木桶怎么样?”

        “行啊。”

        于晓丽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嗯嘛”在他脸上亲了口:“谢谢你子瑜!”

        苏子瑜:“……”

        沉默地将她推开,拿袖子擦了擦脸,苏子瑜才抗议道:“再有下次,不理你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羞。”

        “哈哈……”秧宝扒着脸,笑他,“子瑜哥哥害羞了,脸红红。”

        “秧宝!”苏子瑜咬牙。

        “哈哈……”秧宝边笑边虚虚地捂着自己的嘴,“我、我不笑你了,哈哈……”

        镇医院

        陆铭收回给苏团长号脉的手,提笔开药,嘴里叮嘱道:“回去后,按时喝药,饮食清淡。”

        其实前几天苏团长就可以出院了,只是陆铭怕他回到部队不消停,急于参加训练,就压着让他多住了几天。

        苏团长等他说完:“部队的电话号码您记着,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在,这不是有依瑶的吗。”

        “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事……”

        “湘湘呢。”苏团长打断他道,“这里离边境百十里,我们不管做得多好,治安还是不如大城市。”

        “行行,我记住了。”陈铭把药单递给来接他们的警卫员小李,让他去抓药,“你们回去前,去农场看子瑜吗?”

        “去。”云依瑶直接道,“顺便问问秧宝、竟革、懿洋要不要跟我们去部队玩几天。”

        陆铭拉开抽屉取出包奶糖给云依瑶:“把这个帮我交给秧宝他们。”

        云依瑶点点头:“住院这段时间,老苏同事忙没来,家属你看一个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弄了几大箱,光凭我跟老苏吃是吃不完了,我给您和湘湘留些,剩下那一大箱我们等会儿拿去农场。”

        “别,我那收的点心还有呢……”

        “您那点东西不都让湘湘发给考试好的学生了吗。行了,你再这样见外,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带老苏过来找您复诊。”

        “收下吧。”苏团长跟着劝道,“回部队,我要待在军部,子瑜在农场,家里就她一个,真吃不完。”

        “那也不用这么多,一半、一半,剩下的给懿洋他们兄妹,三个孩子底子都有些弱,儿时没养好,得好好补补。”

        苏团长跟云依瑶立马担心道:“要不要紧?”

        云依瑶接着又若有所思道:“我说呢,懿洋就比子瑜小了半岁,咋比他低了那么多,快有一个头了。竟革也是,看着活力四射的,一抱那个轻啊,隔着衣服我都能摸到一根根肋骨。”

        这个嘛,大部分孩子其实差不多,物资匮乏的年代,一月不见两片肉,吃不了几口细粮,哪有几个胖的,差不多都有些营养不良。只是三人跟孩子们熟悉了,就见不得他们有半点不好。

        “不碍事,慢慢调养,吃饱吃好,过个两三年差不多就养过来了。至于懿洋的个子嘛,”陆铭沉思道,“他发育上是有点晚,东铮、沐卉都不低,过了十七八岁,个子该蹭蹭往上窜了。”

        夫妻俩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大问题就行,缺营养咱就补。

        陆湘在上课,两人就没去打扰,反正回头还要来复诊呢,又不是见不到。

        从医院出来,经过镇口的供销社,云依瑶看一群人围在肉摊前,好像在争抢什么,叫了句“停车”,拎着小包下去。

        走近了一问才知道,附近山寨生产队里的水牛吃甘蔗渣,把自己撑死了。

        云依瑶掏出所有的肉票,挤进去抢了两斤,又高价买了个牛头、四个牛蹄,她听秧宝说,上回妈妈煮的马头、马蹄、马尾好好吃。

        可惜,牛尾没抢到,被个妇人买去了。

        小李忙下车,去镇外砍了片芭蕉叶,垫在后备箱里给她放这些。

        他们到时,沐卉跟于晓丽正在廊下的土灶上一个熬猪油,一个擀面条,秧宝和老二眼巴巴地等在一旁,想吃油渣,还想吃猪油拌面。

        昨天连队开表彰大会杀了一头猪,今天又杀了一头。

        方才颜懿洋骑车带弟妹去给司务长送麻花,司务长让他带回一块全肥的肉,足有三斤。

        沐卉让颜懿洋又跑了趟食堂,拿上肉票和钱,把这三斤的付了,再买两斤五花,晚上包饺子。

        肉票之所以这么富余,派出所奖励了两斤、营部两斤、连部一斤。

        车子进院,后面跟了一帮孩子,吉普呢,近几年很少见了,上回见还是俞景现他爸回来开了辆。

        云依瑶开门下车,扫眼鸡窝旁锯木头的儿子,张手朝灶前双手托腮的秧宝叫道:“秧宝,想云姨了没?”

        “云姨,”秧宝一下跳起来,欢快地朝她跑道,“你来了,苏伯伯呢。”

        苏团长从另一边下车:“这呢。”

        “苏伯伯。”叫了一声,秧宝一头扑进云依瑶怀里,揽住她的脖子,贴脸。

        云依瑶乐得一把将她抱起,左亲一口,右亲一口。

        秧宝很配合地偏着脸蛋,然后回亲她,左一下,右一下。

        苏团长看得眼热,冲沐卉、于晓丽点点头,绕过车头,张开双手道:“秧宝让伯伯抱抱。”

        秧宝毫不见外,身子一转,张手投进了他怀里,还自动地调整了他的抱姿。

        云依瑶气得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

        苏团长伸手虚虚护在秧宝身后,瞪她,很不满:“你这人咋这样?”

        云依瑶也不是真打,回瞪他一眼,扶着车门从后座上拿了包水果糖给秧宝,指指门口的孩子:“让你苏伯伯带你给小朋友把糖分分。”

        颜东铮放下报纸从屋里出来,接过小李手里的纸箱,问道:“苏同志今天出院?”

        云依瑶“嗯”了声,跟他介绍道:“这是小李,老苏的警卫。小李,这是颜知青,那是秧宝的妈妈沐知青,那位灶台上忙活的是于知青。”

        几人互相打了声招呼,沐卉将擀好的面条放在竹篦上,舀了面再和,加了三人,先前擀的那点面条就不够吃了。

        云依瑶打开后备箱,拎起牛头过来道:“沐卉,看看我带了什么?还有四个蹄子,两斤牛肉,我们晚点回去,你卤吧,我要带回去点。”

        “哪买的?”沐卉喜欢的不行,别看牛头不咋哩,卤好了满嘴香。

        “要不说我们运气好呢,”云依瑶笑道,“出镇时,正好遇到供销社旁边的肉摊在卖牛肉。”

        “咋死的?”

        买肉就怕碰到病牛。

        “吃甘蔗渣吃多了,撑死的。”

        那没问题。

        沐卉飞速将面和好,拿竹笠盖上,洗洗手,抓着牛角拎起来看了看,收拾的不是太干净。

        抽根灶下烧得正旺的柴撩一撩,毛就没有了,拿刀再把撩黑的地方一刮,剜去牛角,斧头从中砍开,清水一洗,放进大锅里焯水,卤煮,调料还是从司务长那儿拿来的。

        洗洗手,沐卉开始擀面条。

        于晓丽几年知青下来,也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熬好猪油,放入花椒稍一放凉盛入陶罐,油渣给秧宝他们盛出半碗,有吃甜有吃咸,那就分开,一半撕盐、孜然、辣椒面,一半撒上白糖。

        剩下的切碎跟菌子、竹笋丁,再把云依瑶拿来的牛肉切上半斤,用司务长做的黄豆酱大火一炒,做了半盆臊子,这是怕云依瑶他们吃不惯猪油拌面。

        其实,大家都挺喜欢,大块的猪油用热水划开,放入盐巴、酱油、葱花一拌,再放点烫过的嫩嫩的炮仗花嫩芽,那个香啊!

        不过臊子面大家也喜欢——肉多,味儿也不错。

        最主要的还是沐卉手劲大,擀出来的面条劲道,吃了还想吃。

        秧宝一种口味吃了一小碗,挺着小圆肚直叹气,嫌自己肚子小!

        老二也嫌自己肚子小,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盆里的臊子和另一个盆里过凉水的面条。

        众人大笑,安慰两人等会儿还有肉吃呢。

        用完饭,苏团长跟颜东铮在屋里说话。

        两口子打拐受表彰的事,他听妻子说了,也让小李去镇派所查了,有这功绩,说实话,两口子要回城,知青办是可以直接批准的。

        “我看你发表在《儿童画报》和全国《画报》的画了,你这会儿说回城,凭这两份报纸的份量,工作很好安排,文化局、少年宫、报社、杂志社,都不用我找人帮你,你只要有这个意向,知青办就能帮你走完流程,这时候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你和沐知青这个典型一立,不知为他们省了多少事。再说,你们夫妻的荣誉又何偿不是他们的政绩。”

        “你要不想去文·化·部门,也可以走基层。”

        “不急,”颜东铮将烟递给他,“我和沐卉还年轻,该学习的时候,走进校园好好沉寂几年,把基础打扎实了,日后做什么不是事半功倍。”

        见他心有成算,苏团长就把这个话题打住,转而问起了沐卉绘画学的怎么样了?

        颜东铮从放画的陶缸里取了几副给他看,每个时期的都有。

        进步很大,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稳。

        虽不是太出彩,努努力,下周考试未尝不能通过。

        “过不了也没关系,高考既已恢复,明年肯定还会举办,再考就是。”颜东铮想得很开。

        苏团长放下画,拍拍他的肩:“这么想就对了!”

        “家里老爷子传来消息,明年可能要开办少年班。你让懿洋和子瑜做一下准备。”

        “懿洋,”颜东铮眉微拧,“那孩子恋家,不一定愿意去。”

        苏团长很是诧异,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站起来走到门边,静静地看向树下抱着秧宝指点儿子什么开槽的颜懿洋。

        “懿洋心智方面比我家子瑜还要成熟,去了京市,他会慢慢明白,怎么选择才能守护他想守护的。”

        颜东铮笑:“守护什么的,有我和沐卉呢,还用不着他。孩子嘛,还是调皮捣蛋,玩心重些好。”

        苏团长点点他:“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让你遇到这么一个魔王,你就该头疼了。”

        颜东铮对此,哈哈一笑。

        屋外,云依瑶正在极力劝秧宝、懿洋、竟革跟他们去部队住几天。

        “云姨,”颜懿洋瞅眼一手凿子一手锤子努力开槽的苏子瑜,笑道,“上午,子瑜还跟我说想把苏伯伯收藏的54·式·手·枪找来拆开看看零件结构图,试着打造一个。”

        苏子瑜挑眉看他一眼,没吭声,算是默认。

        云依瑶:“……”

        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云依瑶才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转身蹲在儿子身旁,柔声笑道:“子瑜呀,你安心在这儿住着吧,缺什么跟妈妈说一声,我给你送来。”

        “钢琴。”昨天看电影,秧宝见电影里女特务收养的女儿弹琴,曾一脸羡慕地说,好好听哦。

        反正家里的钢琴妈妈也不怎么弹,不如抬来给秧宝学习用。

        颜懿洋抬腿给了他一脚:“别瞎提要求,真搬来的放哪?”

        苏子瑜抱着正在开槽的木头往旁边移了移,离他远点,然后慢慢道:“客厅。”

        “我妈、晓丽姐正是复习的关健时候,吵着她们了,当心我妈揍你哦。”

        苏子瑜想了想:“那算了。”从住进来的第一天,沐姨就没把他当客人,该训训,该说说,不耐烦了就动手。

        下手挺重的!

        不过也就因为这样,他才越住越自在,跟谁说话都不用客气或是小心翼翼,有话直说,每个人都能商量着来。跟颜叔、沐姨也是一样,不管你的意见是大是小或是无理取闹,他们都能听取并耐心说出可行的因素,不行的原因。

        大火烧开,小慢炖,两个小时,牛头肉和牛蹄好了。

        刚出锅,切片蘸点蒜汁就很好吃。

        另一半没动,放到搪瓷盆里晾凉,等会儿用芭蕉叶一包装进竹篓,给他们放后备箱。

        剩下的这一半,沐卉片出三大盘,砍了两只蹄子给大家蘸蒜吃,另切了三碗,隔壁一碗,另两碗让颜懿洋带着苏子瑜去送,一个是司务长,另一个自然是连长。

        宋嫂子一看两人过来,脸上就溢满了笑,不是说这肉多主贵,而是心意。

        自家男人这个连长一当十几年,帮的人不少,可时时记在心里的真没几家。

        也不是说,颜家经常送东西她就说一声好,而是那种尊敬,那种亲近,让人心里热呼呼的。

        中午,老韩拎着根麻花回来,高兴的呀,跟他那年升职有得一比,絮絮叨叨地跟她说,秧宝、竟革自己卖冰棍挣钱买的,总共十根,专门给他送来一根。

        孩子们心里记着他这个伯伯呢。

        说着,眼圈都红了。

        宋嫂子拉着颜懿洋、苏子瑜不让走,要给他们去自家开垦的菜地里摘西瓜。

        十个,装了两竹筐,绑在自行车两边。

        颜懿洋、苏子瑜扶着车走回来的,不敢骑,太重了。

        家里留一半,剩下的给云依瑶他们装后备箱。

        吃完肉,切了一个,沙瓤的。

        拿着牙西瓜,秧宝偷偷跑到菜地边,看她和妈妈早先埋的西瓜籽。

        小小的苗,好瘦。

        秧宝托腮想了想应该缺肥。

        目送吉普车走远,众人四下一看,咦,秧宝呢,方才还跟云依瑶难舍难分哩,不会是跑哪哭去了吧。

        赶紧找!

        结果,人家蹲在菜地边用个竹筐挡着自己拉粑粑呢,要跟西瓜苗上肥。

        颜东铮狠狠搓了把脸,看沐卉。

        沐卉白眼一翻:“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教的。”

        “我怀疑秧宝遗传了你的智商。”

        “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她妈,你是他爸,遗传肯定是各占一半。”

        行了,鸡跟鸭讲话,吵不起来。颜懿洋伸了下懒腰,拉了苏子瑜、老二回房上课。

        于晓丽快步跟上,她的数学作业还没做完呢。

        两口子对视一眼,一个帮秧宝拿手纸,一个去上课。

        走前,颜东铮还不忘丢给闺女一个问题:“秧宝,你知道为什么农民伯伯要把粑粑泅一段时间再往田里撒吗?”

        “为什么呀爸爸?”

        “因为直接上农家肥,苗苗幼一点很容易被烧死。”

        秧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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