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早餐时间，我的出现引发了礼堂里的一阵窃窃私语。克里斯蒂安站在斯莱特林的长桌边，向我伸出了手：“一起走走吧。”
我点了点头，没有伸手，自顾自地走出了城堡。克里斯蒂安竟然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我。他的头上有一条不短的伤疤，算是破了相。弗雷德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揪住了我的兜帽：“你还没吃早饭呢，给，南瓜夹心面包。”
克里斯蒂安把我拽到一边。我无力地挣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内心似乎已经枯涸，看着两个男生幼稚的拌嘴，我既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好笑。我默默从弗雷德的手上拿过了那个面包，撕下一小口，放在嘴里。食之无味。
克里斯蒂安不再理会弗雷德，“雪莉，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住在一起？”在弗雷德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说，“雪莉，我之前太不冷静了。你可能没有发现，但是，你知不知道纯血统家庭中，有一个名叫莱斯特兰奇的？我的母亲虽然不是纯血统，但是我的父亲就是他们家的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而他正是黑发黑眼、身材矮小，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了吧。”
“我不明白。”我压根没有听他说什么。听到他讲他的母亲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走神了。塞德里克的母亲该多么伤心啊。如果死去的人是我，我的母亲会为我哭泣吗？
弗雷德倒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立刻跳起来破口大骂：“她？莱斯特兰奇？我告诉你，所有姓莱斯特兰奇的没有一个没进阿兹卡班，雪莉要是和你同一个爸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重复了一遍，丢下面包，向城堡外面跑去。
我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楼梯已经开始转动，我一脚跳上去，它缓缓移动，带着我远离身后的两人。弗雷德退后半米，直接助跑，一个大跨步跳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身体晃了晃。好在他扶住了扶手。
“你别做傻事！”
“你才别做傻事呢！”我尖叫，“你会摔下去的！”
“这不是没摔死吗！”
“那我也没有死啊！”
“可是……”弗雷德声音越来越小，“你这不就是要去……”
“我不会这么干的。”我瞪他，“倒是你……你有病吧！蠢狮子！”
“你装个屁，你浑身上下就没有那帮鼻孔朝天的纯血有钱人家小孩的气质。”弗雷德走过来，抓住我的右手，“行了行了，向你道歉行了吧。……你看起来好孤独好伤心。”
“其实我一点也不伤心。”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走到新的平台上。弗雷德快走几步跟上来，“逞强呢？”
“不是。我内心阴暗，思想邪恶。”我用力迈开腿。真想甩掉弗雷德，可是他个高腿长，我怎么走也快不过他。
“干嘛啊……没有啊，你很正常嘛。”
“我有病！”我突然崩溃了，“我有病！我的脑子坏掉了！我不会伤心，也不会开心，我不会爱别人，我只会恨！我恨所有人，我还恨我妈妈！塞德里克死在我身上，他！死！在！我！身！上！我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我不爱他！我不爱哈利！我也不同情任何一个人！你明白吗！我残忍！我冷血！我一无是处！我是斯莱特林！”
我的情绪突然崩溃了。“我一点也不正常。”
弗雷德被我的歇斯底里吓呆了。我用力捶打着我的胸口，“这里，没有感觉！我连悼念他都做不到……他对我那么友好，我却害死了他……我知道不是我的错，是伏地魔干的，可是，如果我早一点，我没有等他们，我自己去拿了奖杯，塞德里克就不会死，伏地魔就无法复活，我就是一个因为爱慕虚荣死于比赛意外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一切都会更好的！我自以为我友善，我自以为我对别人温柔友好，可是现在——”我扯着头发，六神无主地蹲了下来，“我害死了塞德里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早已预料到这件事所以才这么做了……我保住了我的性命，可是塞德里克怎么办呢？没有人在乎我，我可以、我随时可以离开，可是塞德里克不一样啊……他爸爸妈妈那么爱他……”
“其实……”弗雷德的手摸在我的后颈上，指尖冰凉，我哆嗦了一下，“如果死的人是你，我们，还有你的家人也会一样伤心的……”
天！我刚刚说了什么呀！我不安极了。我怎么能这么想……
“虽然我很讨厌那个家伙，但是他很担心你，不是吗？”弗雷德越靠越近，“我也很担心你。还有你的女友……她急疯了。我的意思是……就是，你别觉得太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我摇头，弗雷德用力掰过我的头，让我被迫点头，“你有。别撒谎，雪莉不是从来不撒谎吗？”
“我撒谎的……”我小声辩解。弗雷德说，“对啊，你刚刚就在撒谎啊。”
我竟不知道如何辩解。弗雷德伸手抱住了我：“其实你要不哭也挺好的，我最害怕女孩子哭了。”
“谢谢你，弗雷德。”我也回抱了他。温暖的怀抱，火药、草坪、厨房里的奶油气味和干净的汗味混合在一起，我落在一个充满安抚气息的怀抱里，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对不起，弗雷德，我可能让你失望了。”
说完，我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弗雷德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流眼泪。我越哭越凶，越哭越丑，最后放肆地大哭起来，任凭眼泪滑过脸颊。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
哭到太阳落山，红霞遍布。克里斯蒂安从后面走出来，“她已经哭了两个多小时了，你居然不劝劝？”
“你不也没劝。”弗雷德没好气地说，“谁知道她能哭这么久啊！金妮也没哭过这么久。”
“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嗓子都哑了。
弗雷德瞪克里斯蒂安：“听到没，她说让你别吵了。”
“也有你一个。”我拽了拽弗雷德的袍子。
弗雷德顺势抓住我的手。我挣了两下，抽不出，只好任他。
“你哭起来真的很丑。单流泪的话还是挺好看的。”走进城堡，弗雷德突然说。
“抱歉，弗雷德，没有办法回应你的玩笑。”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很累。”
“我知道。”弗雷德捏了一下我的手，“……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你不那么痛苦。你当时看起来好可怕。”
“我看上去很痛苦吗？”我很惊讶。“我都没有那种感觉……”
“一眼就能看出来。”弗雷德说，“你真的很需要我们笑话商店的产品。真的。你从一年级开始就长着——”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这样的表情。”
我赶紧摸摸我的眉毛。
“怎么说呢，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追着你讨债一样。”弗雷德继续说，“明明被全世界追着讨债的人是卢多巴格曼，他看上去也很乐天派啊。”
我又想到塞德里克，偏过头去。弗雷德看我消沉起来，赶紧转移话题：“你家里人都挺好玩的，我暑假打算去伦敦转转，能不能去你们家玩？”
“可以。”我点点头。
“还有啊……”
我打断了他。“我想讲讲塞德里克。”
弗雷德看着我，说不出话，慢慢点了点头。
“我……”话到嘴边，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感激塞德里克。我会永远记住他。他真的很好，又那么善良，又那么正直。他一直是我们维系的纽带。我不想忘记他，也不能忘记他。我很希望他能活下来……也许他会在学院杯上击败你们，但是……”
“我也希望他能活下来。”弗雷德打断我，“可是他已经……”
“死了。”我说。
“……是的。”
“记住，他是被伏地魔杀死的。”我突然变得很严肃，“但凡想要隐瞒这一点的人，都是残害塞德里克的帮凶。要想让自己心安，就把他的死牢牢记住。”
弗雷德被我的状态惊住了。“你……”
“说你会记住。”我几乎哀求他，“求求你，弗雷德。”
“我会记住。”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们可以欢笑，可以爱上其他人，可以和父母坐在一起过圣诞节，但是我们不能忘记塞德里克的死。这是无端的邪恶对一个无辜的、优秀的少年的摧残，试图逃避，就是对迪戈里的二次伤害。”我吸了口气，“我不想做一个罪人。”
弗雷德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我几乎要被他闷死。“雪莉……”弗雷德用力地说，“我们会记住这一切的。我们会的。”
整个礼堂的所有人都在为塞德里克默哀。邓布利多校长的致辞里，也说了和我的观点类似的话。弗雷德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在窃窃私语。我不怨恨他们，但我知道我将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知道——迎接接下来的命运是对，逃避是错。因为它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
获得的奖金，我本来想给迪戈里夫妇做抚恤金，但是他们不肯收下。这些金加隆上沾着血，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花掉它们。哈利也是同样的想法，得知双胞胎需要创业启动资金，我们干脆把六百多加隆都给了双胞胎。
“我们不能收！”乔治拼命摆手。我把袋子直接丢进火车车厢里，关上门就走。哈利随即效仿，弗雷德追上来，把钱袋还给我们俩。“真的，不需要你们花这笔钱——雪莉，我们开设赌局已经挣了不少了——”
“远远不够。”我继续塞给他，“求你了，弗雷德——做出点能让我开心的东西。”
“没错。”哈利也附和说。
弗雷德捧着那堆加隆，愣了。他有双下垂眼，现在的表情更显得他格外委屈了。
“雪莉……”他咽了口唾沫，“我知道这时候说不合适，但是你愿不愿意……”
我看着他。哈利也看着他，“说啊，雪莉肯定不会生气的。”
“可是……哈利，你能先离开吗？”
“我……”
“你直接说吧。”我看着哈利，但是他已经溜走了。于是我把视线再次转移到弗雷德的身上。“说吧。你对我的一切都不是不合时宜。”
弗雷德被我的话肉麻到了，咳嗽两声，“暑假，你愿不愿意来和我一起玩？”
“约会两个字就够了。”我抱住他，“我说过了，你的一切都不是不合时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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