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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醉酒


裴依依盯着窗外昏暗的月牙,辗转难眠,翻了大半夜烙饼,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帐子上印出一道黑影子,吓得她三魂去了两魄。

        那人抛来黑乎乎一团:“阿姊,快换上衣服,我带你去看好戏。”

        裴悠悠神采奕奕的声音传来,温柔如依依,也恼怒斥道:“悠悠呀,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折腾什么呀!”

        “咦,那会不是说带着去看好戏么,快走快走,过了便看不见了。”

        裴依依倒回被窝里,拉起被子盖住头:“不去,累得慌!”

        妹妹也太能折腾了。

        裴悠悠把她刨出来,替她套上外裳:“走吧走吧,适才她们来报,你养的兔子恐是要生了,我们快去看看。”

        裴依依性子温柔善良,喜欢这些小动物,之前养了许多猫狗,因老姜氏嫌弃猫狗白吃饭,不看门,不许她再养,最后折中之下,倒捉了些兔子给她养。

        倒不是老姜氏善心大发,实在是她防备裴依依寻来稀有种子种出的古怪瓜果,每次上新的瓜果,先让兔子试验一番,无碍了她才动口。那两对兔子被裴依依养得光滑水溜,从拳头大小,已经长得有婴儿那么大。雌兔又临盆在即,裴依依絮叨了好几天。

        就着影影绰绰的月光,套上她丢过来的外衫:“怎么是小厮的衣服!”

        裴悠悠嬉皮笑脸:“你裙子绊脚,这衣服正合适,快走快走,她们说母兔子有难产的迹象。”

        就这样,裴依依第一次穿上小厮的衣裳,大半夜做贼一样,跟着裴悠悠翻墙。

        坐在墙头的裴依依一脸生无可恋,她一定是被裴悠悠蛊惑了,自己就是这府里的女主人,有什么必要翻墙?

        下面的裴依依犹自催促:“快点啊,阿姊,我接着你,没事,快跳下来。”

        裴依依真是骑墙难下,紧紧的巴着墙头不敢动,下面裴悠悠急了,跳起来用力一扯裴依依的脚,便把她扯下来,嘴里吐糟:“阿姊,你比卫菁轻巧多了……”

        裴依依从裴悠悠手里挣开:“这是轻巧的事情么,这是翻墙!大半夜的,去看兔子,又不是去做贼,干嘛翻墙!”

        裴悠悠本就是斗鸡遛狗的性子,现在又添了巨力,她展望到以后裴悠悠带着阿芙,一大一小满世界寻欢作乐的日子,她不禁打了个冷噤,在思考,要不要请来工匠,把家里的围墙再砌高一些。

        不对,她被裴悠悠绕昏了,什么叫比卫菁轻巧多了,适才掉下墙头,是被裴悠悠接在怀里的,意思是她也这么抱过卫菁?

        相对于翻墙的小事,她蓦然睁大了眼,生怕妹妹被男子欺负了去。父亲又不管这些小事,长姐如母,妹妹她……

        一瞬间,裴悠悠牙呲目裂,紧紧扣着裴悠悠的手臂:“卫菁是不是欺负你了?”

        裴悠悠不明白好好的,裴依依瞬间炸毛,反思了一会儿,明白了她的意思,嗤笑:“阿姊,你想什么呢!卫菁和我一起查过案,我抬着他丢上的墙。

        再说,就他那体弱多病的身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快走,快走,兔子被裴衷提到了前院。”

        裴依依叹了口气,担忧的视线落在裴悠悠,高耸摇晃的马尾上:妹妹性子跳脱,根本不明白,男人真要欺负一个女人的时候,女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裴悠悠做贼一样,藏头遮尾闪到一间屋子后窗下面,快速的把她拉过去,还示意她不要吭声。

        这是要听墙角?

        她找了一圈,附近兔子毛都没有一根,对裴悠悠怒目而视,正要开头训斥,窗子里头却传过声音来,是妹妹身边裴衷的。

        “兄弟,你已经输了我十两银子了,连底裤都抵给我了,不玩了不玩了……”

        “额,不行!”那人打了个酒隔,骂骂咧咧:“裴衷,你个混球,赢了钱就跑,不仗义!”

        “你怎么骂人呢,苏贵,看你心情不好,兄弟我好心陪你喝酒摇骰作耍,你倒埋怨起我来了,你输钱是因为我么,是因为你自己倒霉,走个路能把脸摔成这样,还来怪我。兄弟,听我一句劝,等你发了月例再来找我呗!

        不对,你今年的月例都输给我了,等明年再来吧。”

        裴衷冷哼一声,把一个钱袋子摇得划拉作响,作势要离开,嘴巴还哼着个小曲:正月里来桃花开,白得横财把房买,聘上一个小媳妇,没日没夜拍拍拍……

        好家伙,这是往人肺管子里戳啊。

        同是无家无根的单身汉,裴衷马上步入有房有车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这样的日子还是他亲手送上去的,苏贵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他大着舌头:“不许走,我们再来一把!”

        “你还有什么可以输的?”

        等了一会,裴衷循循善诱:“其实吧,我不是那么早想成亲,娶个母老虎回来,天天管着,像老爷一样,被夫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都不敢到外面喝喝花酒,没意思。”

        “这些银子,还给你就是。”说完他还把手中那张苏贵画着的字据歘拉撕了,语重心长的劝道:“贵子,兄弟是看你心情不好,陪你玩玩的,你莫要当真,来来来,我面坐下接着喝。”

        “哥哥心里苦哇,外面那些花娘,都不如我的相好体贴。她在镇北城,我却被派了差事,保护二娘子来京城,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见我那心肝啊……”

        苏贵喜从天降,慌忙把钱袋抓到自己的怀里,对裴衷感激涕零,听他诉苦,顺口吐糟:“你这算什么,二娘子成婚后,你就能回镇北城,和心上人团聚,至少有个奔头。我呢,还有什么奔头,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汰,胡说,你一跑腿的,天天跟着老爷,老爷斯斯文文读书人,体恤下人,还能让你跑死了?还是我们苦哇,舞刀弄棒,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比起诉苦,裴衷是专业的,苏贵冷笑:“老爷斯斯文文,哼,你道我脸上的伤是哪来的?”

        “你自己走路摔的呀!”

        “那是他打的!呃,他在外面风光磊落,如谪仙一般,脏事都叫我做了!呃,差事办得不如他的意,便一顿殴打。

        你看看我背上的鞭痕,全是他在书房抽的。”

        裴衷盯着苏贵背上皮开肉绽、新旧相交的鞭痕,遮着他的视线,提高音量道:“啊哟,我看看!确实吓人,我随身带了上好的伤药,我给你抹些止痛。”

        裴悠悠听到提示,扯着裴依依从窗外露出个头,姐妹两不仅眼前一暗,果然是遍体连伤,触目惊心。

        裴依依瘫坐在地上,她想远远的离开这里,不愿意知道这些丑陋的事情,可是却忍不住,耳里竖得尖尖的。

        裴衷安慰:“这几天小女郎生病,想来老爷急得昏了头,才打你的,以后不会了!”

        “你懂个屁!

        小女郎生病,他才不着急,他最得意的便是他那张脸,他的才华。

        他时常躲在书房揽镜自照:这样的气质,要多少女子有多少女子,不就一个孩子么,想生多少便生多少。

        他打我是因为卫菁下了他的脸。

        之前最狠的一次,是因为夫人把嫁妆银子要回来,他没了本金投在赌坊,便把怒火发在我身上!

        你说说,他连亲身的女儿都如过眼云烟,我们这些心腹,还不是如废纸一般,用完便丢,我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裴衷又试探的问了许多,这苏贵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手背在他后颈上轻轻一点,苏贵便睡过去了。

        他轻轻一跃,跳到窗外,躬身向两位娘子行了一礼后,便消失在夜色中。

        裴依依神色莫测,裴悠悠惴惴不安,她以为这次最多揭开苏俊杰斯文的外表,展示出他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哪知道他的心腹苏贵在他的高压下,竹筒倒豆子一般,逮到个人便倾述出来。

        外面的人都懂小厮的意思:裴依依并不是唯一,暂时是最好的,所以先穿着,等到了以后,想换女人随时换就是。

        裴依依不信,彬彬有礼,温柔体贴的夫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一定是裴悠悠联合裴衷做局,让这个小厮瞎编的。

        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提醒她说,这是真的:她亲眼看见小厮脸青鼻肿的从夫君书房里出来。

        她闭了闭眼,讥讽道:“妹妹为了拆散我的婚事,可真是殚精竭力,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裴悠悠:“……”

        阿姊脸都气得青了,她哪敢火上添油,默认了这口黑锅,裴依依不笨,她只是被迷了眼,总归自己会想清楚的。

        “行了,我原谅你这次的挑拨,以后再这样,你也不用喊我姐姐。兔子在哪,我们去看看。”

        裴悠悠领着裴依依,在前院左右拐右拐走,拐到了大厨房旁边的一群屋子里。

        两人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兔子窝,兔子被裴衷照顾得很好,笼子里都是菜叶,雌兔被隔开来,眯着眼睛懒懒的嚼着菜叶子,下面铺着柔柔的旧布料,下面露出七八只没睁眼的小兔子,挤在大兔子肚子下取暖。

        裴依依放了心,一马当先领着裴悠悠往后院走。

        裴悠悠不敢吭声,悄悄尾随在后面,忽然裴依依停了下来。

        裴悠悠偏头一望,前面的院子里,苏俊杰和姜琴美相对而立,站在桃花树下,脉脉相望。

        还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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