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绣春囊显露的是贾府各种关系线
芳官等几个没有出去的小戏子一起打赵姨娘,是说他们是连通一气的。尤氏在大观园受冷落,无人传话,消息却传来传去,是说丫鬟和婆子们是各为其主的,并不是分在哪府或者哪个院里,就为谁服务的。查秀春囊事件,又把这种奴仆之间的互相较量、争权夺利写了个清楚明白。
鸳鸯先是看到司棋和潘又安的事,并喊了出来,并没有对贾母说。实际上来说,从这些丫鬟、仆妇之间的关系来看,也就分了那么几家,他们之间又相互结亲,所以潘又安一进大观园当小厮,满园有利害关系的人就全都知道是司棋所为了。更何况,搜出的潘又安的信里面,还有托“张妈”等话。司棋砸了厨房,林之孝家的安排的就是司棋家的人,被替代的是柳嫂子,而这柳嫂子的哥哥,也在门上。这些人之间消息相通,司棋以为的私会,基本上是人尽皆知了,但是谁也不说。
王熙凤和贾琏偷卖古董的事,很快大太太就知道了,从平儿到小丫鬟都说没说,平儿也提到傻大姐的妈是给老太太屋里浆洗的。也就是说傻大姐捡到绣春囊只是查绣春囊事件的由头,而老太太屋里负责浆洗的人是鸳鸯的嫂子,这里很明显地写了,在贾母、王熙凤这个阶层眼里,处理其他事情时候,鸳鸯就是傻大姐,很多事情是借由她说出来,事情背后其实还有很多事,包括大老爷要娶鸳鸯、贾琏找鸳鸯要古董,都是料定鸳鸯的性子,把需要做在明处的事让鸳鸯去说、去做。
嬷嬷和婆子们,处事跟大丫鬟差不多,只有周瑞家的、林之孝家的、赖大家的那几个管家婆子,猜度用意,与王熙凤等周旋。而对于这些婆子和他们背后的男人来说,贾宝玉就是呆公子、傻公子、痴公子,查玫瑰露和查赌这两件事,都与贾琏那边相关,第一件是争利,第二件是裁员,都把事情引到贾宝玉那边,从他开刀。
秀春囊的绣春只是表面,囊里面不同的人装的是不同的东西。“慧纹”指的是锦囊妙计,尤二姐的囊里装的是槟榔,刺鼻,迎春的囊里装的是“墙头草”,所以在不同的人那里查到的东西也不同。绣春囊是不能出示的,查到其他的就说绣春囊是谁的,这本身是说绣春囊是栽赃、是由头,所以绣春囊从头至尾是不拿出来的。
傻大姐捡到绣春囊,是故意让她捡到的,因为只有她会说出来,其他任何人捡到了,也只能藏起来。这里面重点还写了王夫人召见晴雯,没一句好话,处处指责她妖娆不正,甚至带坏宝玉,也就是说,有没有绣春囊并不是问题,问题是谁生的事。
这之前,赵姨娘想要留下彩霞,跟贾政说了王夫人两年前把袭人给贾宝玉的事,鹊儿去报信。鹊儿不是贾宝玉安排的人,实际上是王夫人让去报信的。贾宝玉立马开始连夜读书。此时有丫鬟说外面有人跳墙进来,对应着袭人回家,晴雯吓麝月却冻病的事,麝月也说院里有人,这是说,王夫人安排的有人监视赵姨娘,贾宝玉这边也有人在监看着。晴雯代理管怡红院的一举一动,包括此次让贾宝玉装病不读书,引得查赌查出许多人来,王夫人都算在了晴雯头上。彩霞偷玫瑰露,是王夫人故意放出的漏子,让王熙凤和平儿去查,晴雯、芳官等怂恿贾宝玉包庇彩霞,王夫人没有达到清理门户,顺便为贾宝玉立威的想法,这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贾宝玉院子要走的人,只等事上发作。王熙凤对贾琏说的得罪了王夫人,就是两次因为大观园的利益问题。很明显,王夫人不想贾宝玉掺和这些事情,因为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都有许多其他原因,特别是在林之孝刚刚向贾琏进言要从上往下裁人的时候,贾宝玉只要认真读书就行了。
除了王善保家的,把绣春囊凑着赌博这事一起查,大家都知道肯定会查出来司棋,所以前面也都让王善保家的冲锋陷阵,翻检都是第一个,还惹得探春给了她一巴掌。
王善保家的是被动先逐出自家人,王夫人却掌控先机,主动从贾宝玉屋里下手,把她看不上的、不需要的、认为有毛病的,趁着这次机会一起逐了出去。贾宝玉屋里出去好几个,不管是对应着司棋的偷情还是贾府裁员,贾宝玉屋里都进行了一次清洗。院里其他人从上到下都没得说了,不会再拿贾宝玉做例子。
贾宝玉新近说的,“你们都出去了,我就去做和尚”,被王夫人狠狠地、立刻地扇了脸,是对外说:他还是个孩子,说的所有话不当回事,他屋里他也做不得主。同样是红白喜事,贾母寿辰与秦可卿葬礼相比,就没去什么人,是已经没人给贵妃面子了。贾府在外边名声败坏,从贾珍贾蓉到贾琏贾赦,都不可避免。贾政从外边回来,不管是商道还是官道都是很清楚的,这个节骨眼上,与王熙凤甚至王家撇清关系是贾政要做的。
贾政说的已为贾宝玉和贾环看好了两个丫头,指的是喜鸾和四姐儿,都是贾家的旁支。王夫人和王熙凤接连管家,贾赦和贾琏把持钱财的情况下,内院里基本都是他们的人,贾宝玉的这些私事,贾政不但在意,而且早有安排。驱逐司棋、晴雯,实际上是贾政这边的回击,因为他们利用了贾宝玉——把他儿子当傻子。
“菩萨心肠必须有霹雳手段”,不然别人只当他傻——不管是王夫人还是惜春,都是一边念经,一边对下人毫不怜惜。迎春的累丝金凤丢了,她却是一边念经一边妥协,所以连林黛玉也嘲笑她:“真是‘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惜春的大丫鬟入画被查出私自传递,惜春说:“‘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三人成众,下人只要多到一定的程度,就不可能顺从,奴大欺主是肯定的,特别是幼主。大不只是年龄大,也包括人多,势力大。两府斗、三房斗、外戚奴仆斗、奶妈派和丫鬟派互斗等,都是适当分发各种互斗争利情绪。
喜鸾和四姐儿分别对应的是袭人(喜人)和四儿,就是说袭人一家和柳家,都是贾政这边的关系。司棋与柳家对峙,晴雯是被逐到鲍二家的,鲍二家的就是多姑娘。贾宝玉去看晴雯,多姑娘出场,是说一赶人就看到谁是哪边的人了。晴雯快死了还要表明自身清白,是与尤二姐、尤三姐相反的,证明自己“一女不侍二主”,她没害过贾宝玉,但不是没跟鲍二家的配合。在别人家的地盘,表明自身清白,与贾宝玉划清界限是非常重要的。这与晴雯在王夫人面前与贾宝玉划清界限是一样的,只是很明显在怡红院养得过于娇弱,回天乏力。
尤氏在贾母那里用饭,写了给贾母的是红稻米粥,给尤氏的是白粳米饭,贾母就让把探春的端过来。哪怕一桌上一起吃饭,主子与奴仆的米饭也是有区别的,这也包括他们都住在一个府里,学到和让他们看到的事情也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一碗饭养百样人”,吃着相同饭菜的主子们,也都是一人一个样的。贾宝玉不但给晴雯留饭,还经常给她带饭,小姐一样养着。前一次晴雯生病,胡太医开的药方贾宝玉嫌弃太狠,这次干脆就没用药。吃惯了好米好饭,连水都没人倒,自己也没力气爬起来倒水喝,所以晴雯是被养废、养死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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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说傻大姐“手内拿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第七十四回王夫人呵斥晴雯说:“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红楼梦》通过词语的一一对应关系来揭示真相,这里通过“花红柳绿”这个词,说明绣春囊是晴雯的作品。
同样是第七十三回,王夫人说绣春囊是王熙凤的,王熙凤辩解道:“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这穗子一概是市卖货。”这就是说,晴雯的好绣工一直是在外边出售的。晴雯辩解道:“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晴雯卖绣工这事是经过贾母同意的,王夫人、王熙凤都心里清楚,但是要由晴雯说出来与贾宝玉无关。
大家都知道绣春囊是晴雯的,只是要拿绣春囊做个由头,以查赌查盗的名义去查司棋的事——“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以抄检这场大动作,给所有知道不同真相的人“交待”,包括彩霞偷玫瑰露,王夫人给彩霞定了罪。
每个人知道的事情不同,对抄检自然不同态度。对应着甄家被抄家的事,抄检大观园实际上是毁灭证据。所有与私卖,特别是“慧纹”仿品相关的人、事、物,全部赶出。作为主要做工人员,晴雯是肯定要死的,司棋也就是司管棋局的人,贾琏的清客们也死了。绣桔(绣局)只是迎春的一个普通丫鬟,是说慧纹这事只是大老爷那边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以迎春写贾琏,是说贾琏那边的事比较多,吵成一团,他已经收不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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