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4
“我要杀了你。”
“来。”
圆形沙地斗场上站着两个孩子,至少都有着童稚的脸庞。
男孩有一头漂亮的橘发和老人家最喜欢的笑脸,身着白色长衫,黑色布鞋,摆好武斗的基本架势,漏洞不多,基础打得很扎实。
女孩比男孩高一个头,没有完全长开的包子脸,蓝眼在黑发衬托下,带有悲伤味道。
男孩右脚一蹬,如火箭筒般朝女孩攻去,瞬间睁开的冰蓝色眼睛,带着隔着现代都市大厦玻璃都能察觉到的杀意。
他扬起的手刀从女孩肩上擦过,女孩带笑给了他重踢,快到看不清。男孩借助沙子的柔软性减小了伤害程度,他没想到平地上流云般自如的动作换做在沙地上做吃力的很。
“小鬼,再来啊。”女孩说。
“哎呀,这可是作弊。你能凭真本事在这场地上赢我吗?”男孩皮笑肉不笑地抹去嘴边的血迹,再次进攻,脚步一个虚晃。
“只这一招,你就败了。”女孩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一次性给你说明白了——”
话还没说完,男孩就单膝跪地,摇摇晃晃倒在了沙地上。
难不成这点儿毒药就能杀死他?女孩心脏颤抖着跳了一下,冲上前去在落地前抱住男孩。
那冰蓝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显然是猎人设计让猎物掉入陷阱后,闪烁着的精光。
“在战场上迷惘的人是会送命的,内心弱小的人也一样。”男孩的手刀扬起直落女孩脖间,毫不留情。
女孩此刻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你很厉害,在以后会更强大。”女孩含糊不清地说,碧眼里静静地燃烧着愤恨之色。
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犹如雪枭捕获到追逐已久的猎物,咬住了男孩的手。
“不过这点雕虫小技别再用了,太丢脸。”男孩没等她推开,空翻站定,笑容没有敛去,翻到越发闪亮。
凤仙关了电视屏幕,他对这些现在的高科技玩意儿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这场打斗倒是让他失望了。长安对小孩下不了狠手,只放了剂量不多的毒药。相较而言神威带给他的惊喜更多。
长安九岁的时候一时兴起带了第八师团的一个虎面人回来关到房间里。待他发现时,长安反拿刀大拇指按住刀格,向那已经奄奄一息的虎面人割下第一刀,因为用刀背没有什么杀伤力。虽然虎面人最后平白无故死去,第八师团也没有人找来。
凤仙忘不了长安回答他的话:“我只想做一个实验。”
他老了,人将之老,身心均渴。能滋润身体的是酒,能滋润灵魂的则是女人。
他建造了吉原桃源乡,只能沐浴到黑暗的吉原。该让神威接替自己了,差不多是时候。
隔日早晨,阳光明媚地如同创世的第一天。
长安好不容易在中午之前起床,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见到任何夜兔,就连食堂里也没有。
她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给自己做了午餐——一份配有蘑菇酱汁的超大牛排。就用刀叉麻木地开始吃,吃一会儿休息一下,喝口橙汁或者在椅子上打个转儿。
“那种悲剧忘掉就好了,你能拿他怎么办。”和身体里残存记忆说话,是她让自己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的方式,
“他毕竟还有家可以抛弃不是,管他珍不珍惜,你说呢?”她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拇指和食指捻着吸管五分之四的上部位置在橙汁里轻轻晃动,沉淀物被搅了上来。
“真像一瓶还没被打碎的精致的梦”眉头微蹙起来,软绵绵的身体告诉长安,她最好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迷糊中的意识飘回现实,她眨了眨眼睛,便眼皮重地抬不起来了,她从椅子上倒了下来,又慢慢地将手臂放在椅背上枕在头下,睡意席卷而来盖过痛感的打击。
恍然间,她看到神威的口型,一张一合的,听不见声音。
她的危机意识有时候重地过头,有时候又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和夜兔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力气大饭量不小,早晨起床总会二缺一段时间,晚上的精神则好得不得了;一提到吃饭就兴奋,想到战场后的下一词就是不归路。
说实在的,也就这么点儿影响。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能产生任何感情。
只是抱着有一天可以回家的希望,想帮这具身体的主人找到她的人生,说不定达到“乌发碧眼”希冀的生活,她就能回到过去的世界。
她一直为此努力,女孩的愿望是变强,这与她小时经历相关,她想杀死侵略地球的天人,把她带离地球的人。后者夜兔帮她实现了,至于前者,长安还未找到那些人的踪迹。“乌发碧眼”不记得那些人的相貌,她只想找回地球上的家。
5
神威找第七师团所有人在沙地比试,结束后一个人吞掉了食堂里一大半白米饭。
她恨不得一脚把笑嘻嘻地问她还有没有东西吃的神威踹翻:“你就是这样完全不考虑别人活了十几年吗?”
“我可留了一半。”
“厚道的孩子。”虽说带有讽刺的意味,神威却笑嘻嘻地接受了表面上看起来为赞赏的话语。
对于他,长安总有种心有余力而不足的感觉。和神威说话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话不能说太重,但这小子太狂妄了,在言语上无法整治就靠行动吧。于是她列了一个魔鬼训练表,亲自监督神威按照表上的内容一条条练习,而且不许他睡懒觉,不许他不吃早餐,每天早晨九点开始对练,
“攻击力用百分之六十,防守力误差不多于百分之二。”
“用部分肌肉跳起来。”
“还有最后三个小时,坚持一下。”
除此之外,长安还隔一天特地在神威的饭里面放少量毒药,神威在无氧室里神清气爽地将白米饭吞下去,之后必带着恍若隔世的表情走出来。
一般来说,成功的人总是有一些特质,神威就是如此,他对家庭、师徒、属下等情谊不屑一顾,走在只为了变强的道路上。然而阿伏兔在走廊拐角里看到这样的神威禁不住叹道终于有一个人能抵抗住,不死在她的魔掌之下了。作为属下,他感到特别欣慰。
和快援队约见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但对方丝毫不介意。
长安本准备带两个夜兔去,神威偏是要跟着来,经过最后妥协,长安和阿伏兔及云业,三人一同来到了快援队的主舰——快临丸上。
接待他们的是陆奥,女性,快援队队长副手。她说队长很快就来,让三人先于会客厅等待,长安坐在沙发上,而阿伏兔和云业站在沙发后面,两个大汉和一个女孩的搭配看上去的确有些怪。
会客厅陈设简单,中式房间,让长安会心一笑。
等了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白色生物,身躯庞大,鸭子嘴。它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长安三人,从背后拿出一块写字板,长安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想必阿伏兔也不懂,云业又不识字。
大概是外星文字。不过这应该不是快援队的队长吧,这么想着,从白色生物身后传来声音:“黑色疾风号,不要站在门口,我的客人可是迫不及待地要见我。”
长安就这样端着茶杯,看着从白色生物身后探出的脑袋,无语凝咽。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就僵掉了,阿伏兔和云业都感觉到长安的变化。
她没有保持礼貌地站起来和坂本辰马握手,只是维持着端着茶杯的姿势。水通过喉咙流下去,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真是太渴了,这干燥的空气让她想跳到冰冷的河水里去。
这是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安排,是为了看到我的痛苦吗?
其实长安此时此刻已经无法思考这个问题,那男人摸着脑袋,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她完全听不见。
她只想起在一个雨夜里,这个人,有着这张面孔的男人搂着一个女人走进咖啡厅,坐在靠窗的位置谈笑风生‘她只想起在一个十分美的黄昏,这个人,有着这张面孔的男人和一个女人深情地拥吻。
她还想起在一个雨夜里,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终于暴露出他的本性,将一个女人的头往墙上撞去,长安靠在墙边,此刻她憎恨自己当时的无能和懦弱;她还想起在一个十分美的黄昏,这个斯文败类的男人给了她两巴掌,把她推向墙上,又从门外拿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有多少钱和信用卡呢?
长安没数过也不想数,她只是靠在墙上,听着哭喊声,紧盯那男人冷酷的面孔,希望他万箭穿心。
她觉得时间停滞,自己快昏过去了。
原来无论怎么强大都无法面对他,还是自己依旧和从前一样想要躲进另一个世界逃避?
即使只有脸一样她都无法面对,这个抛弃妻子,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她恨不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乌发碧眼”给了她回应,身体脱离思想的控制,长安笑着拔出腰上的匕首,寒光凌冽,红色的房间似乎就是一间血屋,昭示着这个男人的命运。
出手极快,阿伏兔和云业终于在最后一刻拉住了长安。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泪水涌出,吼叫悲痛:“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这人畜不如的东西!!”
余声回想,哽咽不止,说不出话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想要尽全力地将这匕首插得更深一些,偏离了心脏,插在肩膀上,但无论哪里都好,她要给这个人她所能给予的最大伤害。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男人突然说话,一脸迷茫但静如止水:“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
他取下墨镜,这让长安更加愤怒,他竟然有脸面对我,竟然丝毫不觉得愧疚。不知不觉,她将两人的形象重叠,连性格也同化。
“我当然没有认错,就是你,的确是你。”语气变得平静,但喉咙里上上下下的东西让她说出来的话变得模糊不清:“不,回去吧,阿伏兔,”
她突然又想到什么,用力地拔出匕首,听着男人的吃痛声,她觉得快乐,
“你和云业帮我把合约签了。”说完,她甩开两人,大步朝外走去。
房间里的三人和一个白色生物都觉得莫名其妙,阿伏兔只好打圆场:“她平常不是这样的,小哥你别介意。”
这种话谁信,但作为商人,坂本辰马只是摸了摸自己流着血的肩膀,哈哈大笑。
“我不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提起的过去,这位小姐想必也是如此。”看到阿伏兔的眼睛停留在她的肩膀上,他又笑道:“一点小伤没事的,我们把合约签了吧。”
“即使有爱,一旦憎恨,就完全被染成漆黑。阿伏兔,她就是这样的人。”和我一样,神威用他漂亮的蓝眼看着床上高烧中的长安。
“我找人调查过了,下至平民,上至元老院。”阿伏兔拿出一沓a4大小的纸张给了神威。
6
地球中州的贵族小姐,四岁被非法拐卖到宇宙。飞船出事故,侥幸逃生,被关在弗林星,后被灭掉弗林星的夜兔所救。自此跟随夜王凤仙为“宇宙海盗春雨”第七师团工作。
以上为“乌发碧眼”简介,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和白开水一样平淡无奇,最多再撒几粒盐。”但怎么看都没有任何与坂本辰马有关的记录。
另一个让神威在意的是长安原名吴婵。
改名必定是为了隐藏身份,她有什么值得隐藏的。不是夜兔还是不能让他人知道她是人类?凤仙竟然会收她为肯定有原因。
神威懒得去想,他本以为长安很强大到头来是他看错人了,可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烧到昏迷不醒的人弱小到可以使她无声无息地消亡。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的母亲很强大。因为她有强大的丈夫和强大的孩子。只是凡人终究逃不过一死,母亲也一样。她被病痛折磨的时候星海坊主不知道去了哪里,神乐带着悲伤的表情在母亲床边哭泣,而自己也对此无能为力。所以才要变强,只有变强,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自己。
到目前来说,长安还算看得顺眼,他并不怎么想杀她。因为说不定,她可以生下强大的孩子,就像自己一样。
躺在床上的长安嘴唇张开,眉头紧拧成了一条线,皮肤看上去和磨砂似的透着密密麻麻的质感。
神威抱着好奇捏了捏,没什么太大感觉。到他人生的第十三年,他只掐过神乐的脸。
“滚。”他的手手顿时就僵住了,又见没了下话,才知长安在说梦话。
又坐了一会儿,肚子饿了,神威才慢悠悠地走出门。
长安在床上感觉到气息的消失松了一口气,眼泪簌簌地就流了出来。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任何人。
谁知神威晚上又来了,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腿和长安说话:“我知道你醒了,那就好好听着。你回不去了,无论你来自哪里,你注定被困在这里。所以呢,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人。”
这句话总算把长安唤回现实,她把头转到一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就哽咽了,病后掉落的大颗泪珠让她深感悲哀。
心脏这两天跳动地很不稳,且常伴轻微的颤抖,有时还能感觉到与骨头之间的摩擦。她希望是错觉,十分希望是错觉。因为她还不想死,不想死在这里。
半夜醒来的时候会觉得胸闷,喘不过去。她炖红枣花生米给自己喝,希望不是贫血造成的。
有一天长安对着镜子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很健康。”她说,那双带着悲伤的眼睛看上去和在哀叹天空的浑浊的海洋一样。
7
神威十七岁时,凤仙将地第七团团长的职位给了他,一个人去了吉原。没有送别也没有告别,。
安确认这消息后莫名地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当晚她又喝酒了,两杯下肚就晕晕乎乎的,似是酩酊大醉的样子。
她好想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不是里斯本的那场车祸让她来这里的,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在这里死了就可以回去?
“乌发碧眼”自从她几年前高烧过后就消失了,没人和她说话,她也不需要完成“乌发碧眼”的梦想了。
生活空虚,她如游魂整日行走在飞艇里从不停下脚步要不就是呆在房中惶惶不可终日。
她盼望见到自己眼窝凹陷,皮肤枯槁的样子,这样她至少还能燃起生活的希望。但是没有,无论如果糟蹋自己,她依旧是那不会老去的样子,反而走过美人的道路继续向前。
那天晚上她睡着了,又做了熟稔到能说出天上云朵的梦。里斯本的太阳始终在梦中闪耀,暖洋洋的,似乎永远不会离她而去。
靛蓝色的裙摆在阳光下不停打转,如万花筒的视野变幻环绕太阳的拥抱下。她始终紧紧地握着一个人的宽大手掌,她还是渴望得到幸福。
半夜醒了,又一个人光脚走在舰船走廊的红地毯上,心情格外平静又不同往日。她又成了可以随心所欲做一切自己想做事情的长安,不再如同挣扎已久的困兽在笼中无奈地等待死亡。
她走到神威的房间前,抬手推开,房间里灯光明亮,神威坐在床上,用手撑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长安,他露出笑容,用清澈的嗓音说道:“过来。”
长安坐在床边,用双手慢慢松开神威的发辫,倾泻而下的橘发让她觉得温暖,比起那年里斯本的阳光更加柔软。
“我需要的是强者,和我一样只一心想要强大的人。”长安笑着说道我也一样,跪立在神威面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俯身亲吻。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舌尖缠绕,薄荷的味道让她半晌失神。神威解开她的发辫,如瀑布般的黑发丝滑般撒开在床上,垂到地下。
氤氲空气弥漫在长安心中,她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陷了进去,这糖色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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