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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乔蓉沉吟半饷:“你让钟达明儿一早来小院一趟。他若是推脱不来,你就直接报官了去,说他谋害主家。”

        且不说江嬷嬷被吓得恐慌不安,便是钟达,不等翌日,晚膳前就到了小院求见。

        乔蓉不紧不慢地用了晚膳,漱了口,净了面才把人叫了进来。

        “小人钟达见过大小姐。”钟达面色有些僵硬,远远地立在廊下,双手作揖,冲着屋内的人行礼。

        乔蓉透过屏风,看了这人一眼。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普通,规矩不是很好,像是现学的。

        “姓钟,那该是大太太屋里钟嬷嬷的远亲了。”

        女孩嗓音里的镇定和自若出乎他的预料。

        “正是,钟嬷嬷是小人的姑母。”

        乔蓉微微挑眉。她自11岁起,就帮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管理中馈,府中有头有脸仆妇的底细,没有她不知的。

        “钟嬷嬷虽是从大太太嫁妆庄子里提上来的,却听闻家中并无兄弟。”

        钟达心下诧异,忙补救道:“是远房姑母。”

        “往常可不曾听说。”

        “回姑娘的话,五月里认的亲。”

        “你家中就剩你一个了。”薛蓉的语气中甚是驻定。

        钟达猛地抬头,又急急低下。此刻很是惊诧。“姑娘怎知?”

        “谋财害命要找个替死鬼,总要绝了后患。”出了事,也容易封口不是。

        “小人不敢,小人万万不敢。”钟达双膝跪地,口中求饶。

        “钟管事慌什么,也是我糊涂了,日日用着的碗儿也能看错。”在小院儿修葺完毕时,她用惯了的物事便也千里迢迢地从京都送到了宁远。

        那套碧青瓷器自然也在其中。受时代所限,大夏的制瓷工艺落后,想要制出那如雨后碧青长空之色可不容易。

        钟达这次却带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瓷器。而毒就下在那只她喝羊奶的碗上。

        “让我想想,那套瓷碗是春喜送到你那的。”春喜是姚姑娘她嫂子为了面上好看在进京的路上给她买的贴身丫头。一路跟着姚姑娘进了富贵窝,自然事事随主。

        除了这些半道来的,她就不信哪个乔家仆从敢对她下手。

        这话立时将钟达吓得面色发白,浑身止不住的发抖。事事皆如她所料。

        他初入府,对于大小姐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今日见了,却如传闻,是个顶顶厉害的。她人在小院里,却知京都事。

        “大小姐,您可不能冤枉了奴才!”钟达咬咬牙,死不承认。

        “乔五。”她微微扬高了声调。

        院门口,立时出现了一道高大身影:“小人在。”

        “让他死心。”

        薛蓉话音刚落,乔五上前几步,一个瓷瓶儿突兀地出现在钟达眼前。

        他顿时瘫坐在地,面如土色。

        “提了他进京去。”她倒想亲眼见见大太太得知了她心肝肉的歹毒心肠是何反应。

        “是。”乔五提起瘫软在地的人,大步迈出了院子。

        “小瓶儿,进来与我磨墨。”她可不是圣母,受了这无妄之灾,自然是要好好告上几状。不光是老夫人那儿,乔老爷乔大太太乔大公子,她统统都要修书一封。

        “啧啧啧,解气地很啊。”一道熟悉的稚嫩声音调侃道。

        “你终于出现了。”解毒后这几日,无论她如何呼唤都不得回应。差点让她以为天上真的掉了馅饼砸中了霉运连连的她。

        “原来你这么想念小爷,期待小爷的出现。”油腔滑调让这稚嫩的嗓音一下子变得不可爱了。

        “说人话。”

        “你好没良心,小爷我为了给你解毒,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得不休眠多日。所以你一定要拿出诚意来,好好回报我。”

        “那么需要我做什么?”薛蓉直接打断它的喋喋不休。

        “事情很简单,你要学会薅羊毛。”

        在它的长篇大论之下,薛蓉总算明白了。

        它,大名时空动乱化解仪,简称小仪。

        来头甚大,自称乃是由天道亲手炼制九九八十一天,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大法宝。

        在它口中,天道无所不能、无所不在,他的意志,他的神通遍布每一个时空。

        但他又是如圣父一般的存在,每一个时空都如他的孩子一般。他庇佑着他的孩子们,不愿他们凋零、消亡、毁灭。

        噔噔噔噔~~~,然后,它,时空动乱化解仪应运而生。

        作为天道的‘亲儿子’,它替它的爸爸‘打工’。

        它能自动监测个个时空出现动乱的诱因,从源头上掐灭,从而保证时空正常有序的运行。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它的上一个时空任务点是一个高等位面空间,修真体系完整。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由于敌方太过聪明狡诈,居然发现了它的存在,从而设下奸计,诱它上钩。

        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自身损伤严重,差一点就要回炉重造了。

        当它脱离了那个修真时空,正打算跟它爸爸诉诉苦,捞点好东西补补身子之时,又监测到了这个编号为7320的低等时空位面将在十年之内引发一场耗时数十年,伤亡过百万的大型战争。

        这场大战直接葬送了7320的气运。

        延续时空运行的气运一断,天灾人祸便接踵而至。天下大乱,人族灭亡,物种灭绝,不消几十年,这个世界便废了。

        废星将不再受到天道的庇护,进入浩瀚的宇宙之中,或成为尘埃飞灰的聚集之地,或直接毁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阻止时空演变成为废星乃是天道爸爸在它体内设置的最高级别任务。

        如此,连爸爸都顾不得呼喊一声,它消耗仅存的那点子能量,直接进入7320时空。

        “做官的还有沐休之日,你这福报真让人无福消受。”薛蓉调侃。

        “你不懂,这是我存在的意义。”声音里是难得的一本正经。

        这自称小仪的家伙所述太过匪夷所思,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和理解,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问:“那么,请问我所处的这个世界,也就是你说的7320毁灭的诱因是什么?”

        “因为一个人。”

        “你可别说是红颜祸水,祸国妖姬那一套。”薛蓉轻呲。

        “当然不是。一个王朝的灭亡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女人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无能扯上的一块遮羞布。”江山与美人,丢了江山,哪个君王会承认自己弱且蠢;如此,爱美人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显得风流又不羁。

        她六岁时,乔家请了一位年过五巡的老举人为她启蒙。那位老先生虽才华并不十分出众,然为人十分开朗豁达。教导她时也不因她是女子而区别对待,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乃至经史子集、四书五经,有教无类,倾囊相授。

        相处六年,师徒相得,收获满满,两厢欢喜。后来老先生辞馆归乡,她郁郁了许久。

        她从不认为女子不如男,而是这个社会从未给过女子出人投地的机会。所以对于它的这番作答她尚算满意:“谁?”

        “沭阳王刘沛的嫡长子刘煜。”

        “他?”薛蓉微愣,那位混世魔王啊!

        她在京都之时,便是身在内闱,也时常耳闻那位的‘丰功伟绩’。

        手撸阁老胡子,脚踢皇子尊臀,拳打东市店家,脚踹西市乞丐。从朝堂到民间,从宫内到宫外,种种恶行,罄竹难书,实乃京都一霸。

        难道随着年龄增长,小打小闹已满足不了他了,从而给自己立了一个灭世的大目标?

        “可他人在京都,距离宁远不下千里。我便是有心帮你也鞭长莫及啊。”

        只听它神秘一笑:“他如今正在宁远县郊的松山书院求学。我需要你代替我去汲取他身上的戾气。”

        “汲取戾气,我吗?”她是嫌自己命太长了才去招惹那位霸王。退一万步说,就是她有心,也接近不了。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教条尤为严苛,三从四德犹如一座座大山,压得这世间的女子活得小心翼翼。

        “若我力量在全盛时期,当然用不着你。只要趁他心神和身体虚弱之际,进入他体内,慢慢汲取即可。但现在不行了,只能靠你了。”小仪说到此处,话音一顿,想不到它伟大的小仪有一天会沦落至此,需要依靠一个普通的人类小丫头。

        “就像你如今这般进入我体内?你在哪,我的脑中?”她环住双臂,打了一个寒颤。虽然浑然无觉,但心理上那种身体被异物侵入的恐惧和恶心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啧,怕啥,我又不会伤害你。小爷还要你帮忙呢。”要不是它能量将近耗尽之时,监测到她这濒死之态,心神失守,犹如对它开了方便之门,它还不乐意进入她体内呢。

        “你什么时候离开?”她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而且我可能、或许、大概、靠不住的吧。”

        “小丫头,不要太看轻自己嘛。只要你能靠近他,后面的事包在我身上。”小仪拍着胸脯保证,“戾气吸收完毕,你让老子待,老子也不乐意。”

        “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这几日便可收拾行李,前往松山书院。”

        “等等,必须靠近吗?多近?”两两相望也可说靠近,一臂距离也是靠近。

        “这我还不能确定,等我见到了人,自然能确定。为了这世间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赶紧行动起来吧。”

        小仪说完,见她久未回应,不禁恼道:“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没有,我只是在思考这接近之法。”

        “最好是没有,否则哼哼……”除了它爸爸,这世间还没人能白白占了它便宜。她最好识相点,得了它的好处,它照样能让她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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