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焰与雨（二）

“杀死他，杀死他!”
  那如若恶魔诅咒的低语徘徊在辽阔的荒野上，苏家世世代代流传下的恐惧在来者的思绪中敲打，把他又带回了诅咒院落里的孤单。
  母亲逝世后，他成了苏家空荡院子里最孤单的天使，父亲常年出征，而他除了日复一日的练剑，自学，连院门都不会迈出过几步。
  外面是漩涡，是对苏家厌恶的漩涡。
  “那孩子是恶魔!快跑!”
  天使贵族的孩提总是那么害怕他，以至于他遍体鳞伤。
  唯独不会嫌恶他的是那群乞丐和贫民，早些星年的接受过母亲恩惠的他们乐于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将善意回馈于他的心灵。
  可他还是做了恶魔般的天使，他没有如母亲和对他好的天使的期望一般选择从学，而是顺着父亲的性子，拿起了剑。
  那这一辈子，他就洗不掉身上的血污了。
  “将军!”
  风中有故人在朝他高呼。
  他将视线投向声源处，声源的出处，是那高台上举剑的男天使，他记忆里救下的小卒。
  原来，记忆已经这般破败不堪，记不住华弧还当过他的兵。
  “还会唱那首歌吗？”
  发声的男天使含笑，利剑顺着水光，刻满了怀念。
  他当然记得啊，那是第一军团的军歌，他又怎能不记得？
  “从征的天使啊!”
  他们一齐开口清唱，在风雨中，在烈焰烧红的高台上，心跳随着歌声加快，战如擂鼓。
  “何处是你的家？”
  他们扯着回忆里的潇洒，在烈酒里豪饮落寞。
  “星空是你的家。”
  他们高唱，愈来愈接近的身影里，倒映着彼此的感伤。
  “星空是战场!”
  来者举起了手中刻着苏陌＆凯莎的银剑，遥遥地指着还在跟他一起唱歌的故人。
  “战场也是你的家!”
  天幕上，女天使的战斗小队如约而至，想要靠近这片歌曲缭绕的中心，却被一一浮现的前禁卫军团战士斩落，血如雨坠落。
  而那孤零零的身影就这样举起了剑，他孤身一人地来，却恍若千军万马，身后仿佛还站着他领着的兵，山海的呼声下，是他肃杀的眼。
  “所以天使啊。”
  他们唱完了最后的友谊。
  “不要想念家了。”
  别想念了，那是回不到的旧时代，是拽不回的记忆。
  “天羽!集合!”
  来者的断念中，诉说着无情。
  以前他是第一军团的将军，领着千军万马，而现在他是天羽的苏队，同样也是领着千军万马!
  那是最瞬杀的一刻。
  雨幕牵连之下的前禁卫军战士们纷纷被通红的重剑刺穿了心脏，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对生命说一声再见，就在无情的瞬杀下，被枭首被斩落。
  这一继承了来者极速的小队终现，她们的白羽沾着雨珠，如瀑的秀发下，是同样酷烈的眸。
  所以旧时代淘汰了很多很多的老古董，第一军团如此，苏陌如此，前禁卫军战士也是如此。
  而这些枯骨，注定要给新时代的天使奠基!
  那就结束吧。
  结束这个旧时代。
  华弧想起若鹤生前的妄言，轻叹。
  到头来，还是得他们这些老骨头出马。
  他活络了一下筋骨，回望烈焰之上的银发女天使，心中估算了一下。
  “十星分。”
  他的冷言下，莱克斯沉默的身形闪现。
  “你最多只有十星分的时间。”
  闪瞬间出现在天空上的莱克斯打落了天羽的骄傲。
  “离雪姐!”
  众女的惊呼在华弧的通告下显得那么的脆弱。
  “我的苏大将军。”
  他本就如鬼魅的身影此时更显妖冶，在雷龙乍现的耀光中，他的银剑穿过来者的胸膛，如入无人之境。
  是残影。
  华弧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他的银剑在本能驱使下往后轻刺，挑断了来者轻飘的剑势。
  又是残影。
  他的利剑在闪烁间出现在身侧的空洞，削去了来者的手臂。
  还是残影。
  在火光错开的思绪里，他手中的银剑挥舞如毒蛇般狠毒，可在一次次的交手里，他刺入的空虚中。
  依旧是残影。
  原来。
  华弧忽然明白了。
  那让他惊惧的往事还在拽着他，坠入无底的深渊。
  那正在朝他发出嘲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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