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阳血恨

远处片片彩霞布满了天空，古树深林中有小道伸出，有一个灰袍赤头的得道老僧，拜别了山上的青阳观，在杳杳的晚钟声中，一边踏着夕阳，一边作歌曰：

        大道行来不可追，名山乐景是吾乡！

        不恋人间凡俗事，胜做红尘一游侠。

        不久，一个庄严的道人峨帽高冠，从路对面过来，稽首一礼道：“无量天尊，大师真是好兴致啊！没想到大师今日光临，不在敝道观多逗留会儿么？”

        那得道老僧哈哈一笑，道：“不了，多谢真人盛情相留！刚刚承蒙贵观主招待，老衲此处游兴已了，正好就要去晋州看看，探望一下故友。”

        那黄服道人一礼，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得一面恭敬地送下山去。

        只见这时天光云影，映衬着背后座座挺拔峭丽的山峰，二人漫谈些山海异情、佛道之功，好不自在逍遥！直到快送到山腰转弯的亭子处，那老僧转过头道：“真人请止步！刚刚劳请贵观主送出门外，真人又陪老衲一截，送客千里，终须一别，来日再当拜望。”

        那黄服道人连道：“大师客气了！可惜今日师叔不在，好像有事被人邀去了，不然就能多陪大师游玩几遭，贫道今日事忙，也只能送到这里。”

        两人作揖而别，那老僧自顾自地行下山去。

        话说那灰袍老僧下了山，一边走一边观赏路旁风景，喜不自禁，不知不觉中时光已尽。半夜行路，遂展开轻功，他耳边呼呼风声吹过，过了半柱香功夫，突然看见前方矮山上有几树果子，鲜美可爱，那灰袍老僧一个停身，迅速泻落到地面上，慢慢走过去，正欲采摘……

        乍然间，一个白毛吊睛老虎忽地扑将过来，凶狠异常，来势汹汹，灰袍老僧来不及避开，运劲一掌拍过去，阴风起处，那老虎侧身闪过，头顶王字，转又张牙舞爪而来。他微微一笑，展起佛门玄功隔震开了它，继以柔和之力推倒，谁知老虎反身回扑，大口盆张，迅快疾伦地抢过身来，直向老僧咬过去。

        灰袍老僧一皱眉，忙施出绝技拈花指，随手打出了三道纯阳真力，击向巨虎高大身躯上的经脉，欲使其封穴动弹不得。

        谁知老虎身子吃痛，只是略微颤抖了一下，掉头不甘地远远走开了。

        灰袍老僧低宣一声佛号，暗叹道：“这邢阳地区真是人杰地灵，连老虎都变得这么厉害！“

        ……

        翌日，黎明的曙光还未到来，在桑河这一带，四野是静悄悄的，干裂的河边蒹葭苍然，东侧山脉的朝阳努力透出来。

        那穿过云层的霞翳，灿如巽血，仿佛此刻便是永恒的美。

        然而寒风飒飒，草木衰鸣，山地突然升起了滚滚浊烟，出现了两条厮杀的身影，半空中道道血影划过，他们从地下打到天上，再从山上滚到山下，紧接着又跃杀到天边，打得不可开交，那碰溅起的撞击声，和凌厉的呼叫声夹在一起，战况之惨烈，无不令人头皮发炸，肝胆欲裂！

        不久，其中一个赤红如血、狰狞如魔的厮杀者完全占了上风，它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掌风，不仅奇奥绝伦，而且劲道无俦，伴随着怒吼的狂风，卷起滚滚砂尘，几乎看不见它的影迹，身后惨淡的血雾直冲云霄。

        而在对战中的另一个身形，赫然是一位锦衣中年汉子，只见他头发披散，手上的宝剑已经折断，汗出淋漓，无力以继，连连败退游走。

        狂风更劲，山林激荡，一招失了势，中年汉子险些中身，那魔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绿色长剑，一边怪叫道：“怎么，南宫胜，才五十回合就要授首纳命了，怪就怪你们误闯禁地i1！”说罢，一式“剑挑南天”直刺过去，这一击对方不曾闪过，但没想到刺到了那汉子身上，却没有进入皮肉，“嘭”，被一股刚猛之力弹了回来。

        那中年汉子恨声道：“魔头，没想到我大金刚功已经练到第九层了吧！”，话声中断剑猛力掷出，再还手跟上去狠狠一击，那魔面门上中了一掌，几欲瞎掉。

        那魔大怒，一甩披风，避过了那继下来的攻击，反手带风再一拳推过，恰被那中年汉子勉力一掌“罗汉卸甲”挡住，见此情形，它不由冷哼出声：

        “要不是本宫卫擅离魔泉太久，魔力有些消退……”

        陡然，下一个旋风里，那赤色魔影冲天而起，一声尖喝，使出了一招武学“流星贯日”，长剑发出诡异殷殷红光，猛刺那中年汉子胸中间的璇玑穴，精准无比，诡辣异常！

        光华灿烂中，那大汉绝望地大叫一声，身形蜷缩，滚落下了千丈山崖……

        时光流逝。

        天渐渐地黑了…

        萧索阴沉的天空下，边际的田野仿佛也一样毫无生气。

        就在某处偏僻地方一个村落背山而结，周遭有约莫三四十户的人家散布。

        其中在村头，一个较为显眼的宅院泛现朦胧的屋影，一片暮色苍茫中，四周死一般的宁静，只有宅门口残挂的一盏气死风灯不停地摇晃着。

        忽然“砰”地一声，黑色的大门斜斜而开，地上划出一道长长醒目的血迹，正是那个中年汉子，就立在了门前！他目光闪动了一下，缓缓地挪着身子，步伐蹒跚地向里面走去。他左手在怀中紧紧攥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生怕被别人夺去似的。

        只见汉子脸上的汗珠涔涔而落，脚下又慢慢移动了几步，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着，瞪大失神的眼睛，望着院内疏落姣好的花木，稍微露出一点儿神采。

        恰在此时，脚步轻响，迎面走来了一位风尘仆仆老人家和一眉清目秀的幼童，暝暗之中，两个人举灯而来，一见到那锦衣中年汉子，幼童放下了灯盏就跑过去，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一下子扑到那中年汉子跟前欢快地道：“爹，我一猜就知道您回来啦！您可知道孩儿在家等了您好久……”

        令这个孩童非常失望的是，这次归来的父亲并没像往常一样将他举起来逗弄一番，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十分僵硬。

        小孩脸上讪讪顿现不解之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转，转头周围一看，惊咦了一声道：“爹！怎么这次娘没有跟您一起回来？”

        听完此话，那中年汉子双眼涣散无光，呆呆地愣在那里，劇然之间，他身上一阵颤栗，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寒光透过晶莹剔透的灯罩，背上多个鲜红的血手印，赫然呈现在了两人的眼前！很显然，这个中年大汉之所以能够走到这里，全凭自身意念和一口元气支撑着不散。

        小孩儿失声地惊叫了一声，赶紧弯下腰来扶住身子，同时急切道：“爹爹！你怎么啦？去了哪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中年大汉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双手耷拉着，茫然地望着前方……小孩儿看得发慌，连向身后的老人道：“栓伯，快去拿金疮止血散来！”嗯了一下，背后那吓得痴呆的老人应了一声，前脚说着就要离开。

        突然，那中年大汉南宫胜眼眶一转，满是暗淡而怯惧的光波，对着半空中喃喃道：“维儿快，快走啊！蝙蝠……恐怖血魔肆虐，骷髅……利剑，生灵…离散，天地珍宝遭窃……救…世…”

        只听他语声悲怆，凄厉，若断若续，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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