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绿茶珩

因着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程如意火烧千两芙蓉锦的壮举很快便被传了出去。

        好在程老爹忙着钓鱼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儿，直到第二日上朝被御史惨了一本，程老爹才恍恍惚惚知晓自家闺女为了钓凯子豪掷千金，他不仅被皇帝臭骂了一顿，还罚了半年俸禄。

        程老爹回家随手抄起根棍子就朝着程如意的院子冲去，火气隔着几里外都能烧着，门房忙让人给程如意通风报信，传话的人前脚刚到，程老爹后脚就出现在院子里，怒吼道：“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正躺在凉椅上啃西瓜的程如意鞋都来不及穿鞋，撒丫子跑到后窗前准备翻窗跑路，结果推了半晌没推开，只听窗外小厮低声道：“姑娘您就别难为小的了！”

        程如意心说她爹可真是好手段，早料到有人通风报信，竟然提前将后窗堵死。

        她跳着脚往前院跑，人刚跑到门口就听她爹咆哮：“死丫头，给我滚出来，你老爹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程老爹这狮吼功把程如意震得双腿发软，她可还记得上次她爹凑她的情景，那可真是亲爹啊！

        她爹宠她时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打起来时候却丝毫不手软，她可不想再躺床上起不来身了，向绿蕊低声道：“快去将谢珩叫过来！”

        下一刻程老爹已到了门口，程如意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爹，您怎么有空过来，我给你说我昨天在荷花池里看到好多鱼……”

        程如意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爹一杆子拍在身上，她一蹦三尺高，“爹，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爹我是土匪出身，不知道什么是君子，你给我过来！”程老爹本就黑的那张脸此时被程如意气得黑里透紫，要说他这闺女自从看上方希夷已很久没闹出乱子了，他本觉欣慰，哪知这丫头去了一趟江南回来比以往更疯了。

        程如意这性子也是三天不挨打就上房揭瓦，比旁人家的儿子还皮。尤其今个儿早朝，御史的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也不知道这厮早起吃了啥，一股子大蒜味，便是这会儿程老爹都觉着脸上隐隐冒着蒜味。

        谢珩赶来时，院子里已是鸡飞狗跳乱作一团，说蓬头垢面那都是好听的。

        程如意狼狈至极，鞋子都跑丢了一只，见到谢珩就大喊道：“爹，罪魁祸首来了！是他怂恿我买的！”

        她也想好好哄谢珩啊，奈何他爹火力值太猛，如果不找个靶子，她估计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谢珩目光在程如意身上停了一瞬，眼中闪过狡黠之色，他快步走到卢国公身旁，又是焦急又是懊悔：“程叔叔，都是我的错，那日我就不该同如意一道儿出门，更应该在她为我挑选衣裳时言辞拒绝，我如今才知道那料子竟然如此昂贵……”

        说着他又看向程如意，嗔怪道：“你也不能为了哄我高兴就诓骗我说那料子一匹十两银子，若我知晓价钱是万万不能要的。”

        程如意今个儿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绿茶婊，你特么的张口就来，要是真为她好，你倒是把布拿去退了呀，有程如意这一出闹腾，这匹布还不给炒出天价来。

        随便拿出卖钱也能收回来大半，但你看谢珩那样子是要还布吗，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还有谁是你程叔叔，谁准你叫如意了，咱们有那么熟吗？

        她现在看谢珩浑身上下都茶里茶气。

        卢国公对这位漂亮的小少年很是喜欢，尤其这少年人钓鱼水平一流，最近还传授了他不少经验，算是卢国公的半个师傅，他又怎么会对这位小友动手，况且在他心里谢珩是断断做不出这种事儿的。

        于是，他慈眉善目道：“你让开，这丫头无法无天，不教训教训日后还能闯出更大的祸来！”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况且谢珩那小子有拦着劝架的意思吗，站得那么远，要不是程如意机灵躲到谢珩后面，此刻已经被他老爹揪住衣领子了。

        卢国公拎起棍子就打了过来，程如意紧紧抓着谢珩的衣服不松手，她身手灵活躲得快，倒是武功不太行的谢珩被打了几棍子，程如意心下忍不住偷乐，我叫你看热闹！

        谢珩忍着胳膊上的痛，蹙眉道：“程叔叔，您这钓竿整竿挺直，浑然一体，竟还有伸缩之能，定然是出自前朝机关大师景川之手。”

        卢国公像是被点了穴，挥在半空的手突然顿住了，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棍子看了半晌，忽然大吼一声：“哎呦，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说罢，将钓竿宝贝的搂入怀中，手指轻轻摸了又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杆子仔细检查看有没有哪里打坏了。

        谢珩道：“您放心，景大师所制之物必然是经久耐用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卢国公更心疼了，抬眼瞄见程如意偷跑的身影，冷哼一声道：“若是我这杆子有一丁点的损伤，看我不收拾你！去，给我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回头又对谢珩道：“小谢，你搁这儿给我盯着！”

        说罢，卢国公就揣着他的心肝儿宝贝回屋去了。

        程如意对于扎马步这事儿熟练得很，待她寻了处阴凉的地方摆好姿势，谢珩已坐在廊下的紫檀嵌玉小宝座上，左手边的香几上还放着切好的冰镇西瓜。

        谢珩插起一块儿西瓜慢悠悠地塞入口中，红色的汁水瞬间为唇瓣染上了胭脂，他吃相极佳，偏偏吃得又慢，把程如意馋得直流口水，她忍了又忍道：“小谢哥哥，能给我来点不？”

        闻言，他插起一块儿大大的西瓜慢悠悠晃到她跟前，好看的桃花眼对着她眨呀眨地，忽然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你这般费力讨好我有什么目的？”

        程如意也学着他的样子眨巴眨巴眼，“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贪图美色而已。”

        谢珩对她的话一个字都不会信。

        然后程如意就眼睁睁看着谢珩吧唧一口吃掉了红润润的大西瓜。

        她心都在滴血，谢珩你好好做个人吧！

        虽说已入了秋，但秋老虎正拽着夏天的尾巴不甘罢休地发着威，汹涌的蝉声吵得程如意头昏脑涨，腿稍稍动下就被谢珩拿棍子敲打。

        直到日头西斜，程如意瘫软在地被婢女搀扶回房，走的时候两条腿都在哆嗦。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样子瞧起来很是滑稽，可站在他身后的谢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看到程如意衣裙上沾染了一片红色，正要回避，下一刻就听到绿蕊大叫了一声：“姑娘，你葵水来了……”

        程如意想死的心都有了，来了就来了呗，你嚷嚷个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果然是有人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谢珩实在想不出看起来这般傻气的主仆，能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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