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杨珊的告白
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丁旭升就一直环顾着四周。
可直到他随着发令枪声从起跑线跑出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纪柏暮的影子。
他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看到他？没由来的埋怨从丁旭升心里冒出。
但是理智告诉他，纪柏暮不是会食言的人。
于是怀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他一边调整着速度和呼吸，一边观察着跑道周围的人群，试图寻找对方的身影。
终于，在跑过了一半多的路程时，他看见了纪柏暮。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站在纪柏暮面前的人——虽然一会儿就因为转角看不见了，可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柳研，也是和乔含走得最近的人之一。
她在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丁旭升差点就想从跑道上冲出去质问她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的情景，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理智十分轻易地遏制了这样的冲动，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把这最后三圈跑完。
于是，随着下半程的开始，他又开始渐渐提起了速度。
而刚才的那些一下子升起来的不悦都被他当做了燃料，帮助他保持着一个高速度的发挥，慢慢甩开了后面追赶的每一个人。
在最后一圈的冲刺阶段，他再一次提起了速度，以一个让他的心脏都感觉到超负荷而难以呼吸的速度猛地向前冲。
终于，丁旭升以年级组第一的排位冲过了终点线！
周围的同班同学瞬间都涌了上来，有的人想要上来搀扶他，但是被他拒绝了，他缓了一下后，抬起头来看向四周，此时他的身边叽叽喳喳的都是鼓励和赞赏：
“班长，你太厉害了，甩了第二名好长一段！”
“是啊是啊，我们班又拿下一个第一名了呢！”
丁旭升的目光在周围的人中迅速扫过，没有看到纪柏暮的影子，他慢慢蹙起眉头，可是周围的人并没有发觉他的不悦，只以为他是太累了。
这时，乔含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中走上前来，把手中的冰镇咖啡递到他面前道：“旭升，你幸苦了，快点喝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而周围那些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瞬间开始起哄。
但是丁旭升无视了这些声音，目光深沉地盯着乔含手上的冰镇咖啡。
他喝咖啡是初中以后为了提神才养成的习惯，而且平时也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心态买的不多，所以刚刚转学来不久的乔含是怎么注意到的？
再联想到刚刚柳研站在纪柏暮面前说什么的画面，丁旭升瞬间明白了七七八八。
于是他抬起头来，对着乔含露出了一个并不怎么真诚的笑容道：“谢谢你，乔含同学，不过我现在并不想喝咖啡。”
然后他便无视了乔含，直起身来，看到已经站在本班休息区里盯着这边的纪柏暮后，就直接往那个方向走去。
见丁旭升不需要什么帮助，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丁旭升径直地走到了纪柏暮身前，然后在他没来得及反应前，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绿茶拧开猛地灌了一大口。
“等等，这瓶我……”随着丁旭升飞快地喝掉了半瓶的速度，纪柏暮最终还是放弃了说完这句话。
反正他也就稍微抿了一口，也没差吧……
等喝完了大半瓶后，丁旭升才把瓶子拧上，然后看向纪柏暮道：“你刚才说什么？”
纪柏暮往还站在不远处的乔含一行人看了一眼后，就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乔含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有些阴翳了起来。
柳研也颇为不满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然后试图安慰乔含道：“小含，你别生气啊，班长这人就是有些不解……”
“别和我说话！”可惜乔含并不领情，甩下这样一句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诶，等等我们啊！”几个女生立马追了上去。
下午的项目全部结束后，全校的学生如同河水泄洪一样从操场上往食堂涌去。
两人去一楼吃的米粉，所以就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开始吃之前，丁旭升开口了：“今天下午的时候，她们是不是来找你麻烦了？”
纪柏暮有些意外，他虽然隐约觉得丁旭升似乎知道了什么，但他没想到丁旭升会直接和他提起。
他还以为对方会回避这件事来着。
“你看到了？”见对方点了点头，纪柏暮撇了撇嘴道，“那你还问什么？”
本来丁旭升不提也就算了，提起来纪柏暮的心里就升起一丝不忿。
丁旭升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慢慢道：“抱歉，是我的问题。”
纪柏暮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对方：“又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丁旭升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道，“毕竟乔含会针对你，也是因为我，你大概也知道吧，她对我有点那方面的意思。”
对于这点，丁旭升自认为还是有些自觉的。
纪柏暮闻言，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沉闷，不满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呢？！”
“……”丁旭升又一次沉默了，而这一次没有紧接着的回答。
纪柏暮察觉到自己似乎又一次越线表露出过多的情绪了，于是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心里泛起了一股酸涩的感觉。
明明都已经决定了要做好一个朋友的，可不知道是今天的天气烧坏了脑袋还是如何，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呢？
“那你……”纪柏暮最后还是决定主动打破这场僵局，“到底喜不喜欢她？”
“不，我不喜欢，”丁旭升看着纪柏暮的眼睛，认真地道，“我讨厌她们那种所谓的喜欢，我不觉得有什么意义。”
纪柏暮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他却被那认真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深深地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那自己，也是丁旭升不喜欢的那种吗？
不，也许，会比那些人还要更加不喜吧。
“是、是吗？那挺好的……吃东西吧，晚上还要放电影，错过了就不好了。”纪柏暮意识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于是决定结束话题。
丁旭升看着对方开始吃东西头都不抬一下了，便也不再多说，也低下头解决自己的饱腹问题了。
其实他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如果继续深入下去，就又要提到那些过去了。
而那是他不想让任何局外人知道，尤其不希望被纪柏暮知道的过去。
就像他说过，那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话题，有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想知道。
很快的，两天的时间过去了。
在包括丁旭升、周迅等一众参与了项目的人的努力下，他们班的所有奖牌统计起来后，拿到了年级第一名！
在午后娇艳的阳光下，校长陈词后，各个班级的代表纷纷上到讲台上领取班级的荣誉证书。
体育组还有模有样地准备了一个领奖台，当丁旭升站在代表着冠军的那个位置上的时候，原本在同龄人里就十分高挑的他，便显得更加挺拔了。
在校方请的摄影师拍好照后，丁旭升迅速走回队伍里。
接过丁旭升递来的奖状的时候，老陈眼睛里仿佛都要闪出星星了。
老陈向来对游戏或者运动会之类的课外活动很是走心，比起其他班的老师，她对着这些事总是乐在其中，这两天也总是活跃在加油呐喊的第一线。
老陈像个欢快的少女一样举起手中的奖状，对着班上的大家道：“你们真是太棒了，我回头就要去买个框架把它裱起来挂在班里！”
说完，老陈又兴冲冲地让大家一起围成三排，请来了隔壁班的班主任帮忙拿着手机拍照，自己则坐到第一排最中间笑盈盈地带着大家喊道：
“三——二——一——茄砸！”
纪柏暮被室友拉到了靠近中间的位置，也被周围的氛围带着兴奋了一点。
丁旭升本来对这种事兴致缺缺，但纪柏暮刚好就站在自己身前，于是在笑的时候，他的笑容也真实了一些。
随后，在校领导的致辞后，一年一届的运动会落下帷幕，随着而来的就是学生们期待已久的五一节假期！
在宣布运动会结束后，大家还是照常地收拾着带到操场上的桌椅这类东西，回了一趟教室。
在各科老师们布置好假期任务后，老陈又照本宣科地念叨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便利落地宣布：“放假，走人！”
纪柏暮像大多数人一样，早早地就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在了宿舍一楼，一放学便可以提起就走，不必再费时间回寝室收拾一趟。
不过又和别人不同，纪柏暮这样做并非是回家的欲望有多么强烈，而是因为他并不希望麻烦别人等他。
“来了啊，纪柏暮，”有些啤酒肚但不失风度的杨珊爸爸对纪柏暮笑着道，“来，叔叔先帮你把东西放着吧。”
“谢谢杨叔叔，”纪柏暮先礼貌地和对方打了招呼，然后一边跟着人家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一边看了看车里，稍微有些奇怪道，“杨珊还没来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杨珊他们班应该比他们早放了好一会儿吧。
杨珊爸爸有些伤脑筋地扶额道：“是啊，这丫头，我都看到好几个他们班的同学了，但是等了半天还没见她的影子，打她手机也不接。”
纪柏暮想了想道：“说不定是在值日什么的，那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可以吗？”杨珊爸爸便也没有多推脱，“行，那就麻烦你进去看看吧，如果她来了我就打电话和你说一声。”
“好的。”纪柏暮点了点头，然后逆着从学校里出来的人流，小跑着进了学校里。
他首先是到了教学楼里看了看，但杨珊并不在教室里，问了在教室里值日的同学也都说不知道。
纪柏暮于是决定往寝室的方向去，去楼下看看能不能遇到杨珊的同班同学问一下。
他走的是一条穿过食堂后面的小道，这里平时因为狭窄很少有人走，但是去往寝室楼那边会近一些。
在路过一个拐角的小巷口时，纪柏暮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人声，而两个声音都让纪柏暮感觉到很耳熟。
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从边上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呆在了原地。
里面面对着小巷外的赫然就是他在找的杨珊，而背对着他所在方向的那个人，那个背影，熟悉到让他比杨珊的正面更快地认出来——是丁旭升！
丁旭升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声称有话要对自己说的女生，按捺着心里想要赶着回家的冲动，语气温和地问道：“所以，同学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呢？”
虽然他已经能想象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杨珊羞赧地握了握手，吞吐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用尽全身力气地道：“丁旭升同学，我、我喜欢你，可以试着和我交往吗？”
果然，丁旭升的心里丝毫没有意外的波澜。
平心而论，眼前这个女孩子，虽然长得不算出众，却有种活泼开朗的气质，应该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如果是别的男生的话，或许多少会有些心动，进而犹豫吧。
但如果是他的话……
“很抱歉，同学，”丁旭升保持着温和的语气，但是眼神里写满了平静无澜的拒绝，丝毫没有一丝动摇的样子，“虽然很感谢你对我这个人的肯定，但是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欢。”
看着对方的神情，杨珊的眼睛蓦地睁大。
虽然她本来也不对丁旭升能接受抱有什么期望，毕竟她也听说过不少人向丁旭升告白却惨遭拒绝的传闻，但她还是没能想到自己努力鼓起勇气的告白，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
一种酸胀的感觉瞬间在心里涌起，并迅速地顺着气管往上翻起。
这时，视线里的角落有一个人影微微闪过。
意识到“有人”的想法在心里出现，一下子让杨珊找回了理智，而注意到杨珊的视线移动，丁旭升也猜到后面可能有人路过，但是眼前的问题让他并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
杨珊用开始有些沙哑的嗓音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是因为我不够好，不符合你的要求吗？”
看着对方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样子，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丁旭升还是稍微有些慌神，只能用安抚的口吻道：“你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
杨珊努力收起要落下的眼泪和鼻音，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的样子：“什么问题？”
丁旭升思索了一阵，开口道：“不是你不够好，而是现在的我们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了，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也不会有未来，所以任何人的告白我都不会接受的。”
接着，丁旭升又尝试着说了些安抚的话，而拐角处的人影已然沿着原路返回了。
杨珊并没有让丁旭升多留，在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对方添麻烦了的时候，她便催促着丁旭升离开，告诉对方她只要自己缓缓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杨珊感觉胸中的沉闷感渐渐散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袖子已经被泪湿透了。
她从蹲着的地上起来，发觉腿有些发软，稍微走了两步才稳住，然后慢慢地往宿舍楼的方向走过去。
走到宿舍楼楼下的时候，她就迎面遇到了纪柏暮。
纪柏暮此时正在打电话，看到杨珊的时候，正好结束最后一句：“嗯嗯，叔叔你再等一会儿吧，我看应该快要说完了，嗯嗯，好的。”
纪柏暮挂断电话后，对着杨珊道：“你去干什么了啊，搞了那么半天才来，到处找你也找不到，我刚刚和你爸爸说你们老班找你谈话，到时候记得不要穿帮了啊。”
杨珊盯着他手里的手机看了一阵，然后声音有些轻哑道：“其实你刚刚都听见了吧？”
纪柏暮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确实偷听了，而偷听并不是好事，他当时就应该想到的，但他还是留在那里听到了最后一点的时候。
杨珊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轻笑了一下，虽然她脸上还有些许泪痕：“你别担心啦，我不是在怪你，我还应该谢谢你帮我找好了借口。”
纪柏暮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这样很狼狈吧，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告白居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哈哈。”杨珊说着说着又落下了眼泪，好在此时周围路过的人已然不多了。
“真是的，到底图个啥呢，明明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了……”
杨珊又这样自顾自地说了一阵，眼泪也再次止不住地淌了出来，然后又突然噤声道：“让你看笑话了，你一个男生应该理解不了吧，抱歉，让你听我自说自话了这么久。”
纪柏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杨珊的肩膀以示安慰。
过了一会儿，杨珊表示自己要上去洗把脸，然后马上收拾好东西下来，还要麻烦纪柏暮再等一会儿，纪柏暮点头应下。
果然，并没有等多久，杨珊便提着行李箱走下来了。
“走吧。”杨珊走到纪柏暮面前道，而对方递过来的东西让她楞了一下。
纪柏暮自己含着一颗棒棒糖，右手递给杨珊一根道：“拿着吧，吃颗糖可以让心情好很多。”
这是他昨天买的一些糖，这其中他尤其喜欢酸甜口的橘子味，今天的兜里刚好还剩两根。
杨珊看着纪柏暮递来的糖，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道：“谢谢。”
杨珊接过了糖，而纪柏暮则接过杨珊的一个袋子帮忙拿着，两人边走边聊着。
“说起来，你好像还是丁旭升的朋友是吧？”
“……大概算是吧。”
“什么叫大概算是啊，好狡猾！”
“说起来，你们都不在一个班上，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杨珊有些怀念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单纯地觉得他很帅很耀眼，但真正喜欢上他，是一次作为班干部去开会的时候，我手里拿着的填表被人撞翻了一地，而且还是刚刚被清洁大叔拖过的地，周围的人都还在看笑话一样看着我，当时我心情差极了，满地捡填表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他在帮我捡，然后还很温柔地笑着告诉我，‘下次小心。’”
“这样啊。”纪柏暮像是在感慨什么一样地轻轻叹道。
“你怎么就这点反应啊，他虽然拒绝了我，但也没有让我难堪，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人很温柔吗？”杨珊有些气不过，但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是，你一个男生可能理解不了吧。”
“哈哈，或许吧。”
最后，等走到了车边的时候，杨珊爸爸早已经等候多时了，一看见杨珊还红着的眼睛，就不禁皱眉道：“怎么还哭上啦？不就是被老师训了几句吗？”
这时，杨珊按照定好的剧本故作娇嗔地演道：“不就是去买个东西吗？明明是老丁他小题大做还发脾气，我还不能委屈了吗？”
父女俩一边拌嘴一边把行李放进后车厢里，纪柏暮在一旁笑着看着，只是偶然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在上车的时候，杨珊又转过头来，对着纪柏暮口型道：“谢谢啦。”
纪柏暮也口型回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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