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叫声小旭哥哥？
丁荣走了之后，屋里的气氛虽然不再冰冷，但却仍然没有多少回温，丁琴和丁成见状也没有多留，带着孩子们各自离去了。
贺萍今晚的情绪有些激动，又忙了一天十分疲惫，所以丁裕繁也不打算守夜了，很早地就带着她回屋歇息了。
在进屋之前，丁裕繁从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红包递给丁旭声道：“小旭，今年的压岁钱，一个是我和你奶奶给你的，另一个是……”丁裕繁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爸爸留给你的。”
丁旭升愣愣地看着爷爷递到自己面前的红包，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理解。
丁裕繁叹了口气，复杂的神色将面容衬托得更加沧桑：“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直接丢还给他，但是现在你长大了，该由你自己来决定要不要收下了，至于日常开支，我想你暂时还用不上太多，有我和你奶奶就够了，需要的时候直说就行，我们还不缺那点钱，至于你爸爸定期寄的那点钱，我一直都存在银行里，等到你成年的时候，我会全部交给你的。”
说完后，两个人都沉默着，久久没有言语。
丁裕繁再一次把手中的红包往前推了一推道：“拿着吧，自己看看用去买点什么想买的，或者留着存着，都是可以的。”
“又或许，你也可以用来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别人。”
能送谁呢？
听到爷爷这句话，丁旭升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纪柏暮的面容。
“……嗯，谢谢爷爷，”丁旭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收下，跟丁琴和丁成的小红包放在了一起，然后对爷爷道，“好了，爷爷，你也快去休息吧。”
丁裕繁点了点头，摆摆手后走进屋子里，然后将门轻轻合上。
此时，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播放着没营养电视剧的电视里，还在传出着人物的台词声，虽然不知所云，但好歹不至于让丁旭升的周围过于冷清。
丁旭升走到沙发上坐下，桌下火炉仍然在向外散发着温暖，让他的心里平静了不少。
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半了。
他没有动放在兜里的红包，也没有调动电视换台，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空无一人的视野里发着呆。
这不大不小的屋子里，留下了不少岁月的斑驳痕迹，似乎和久远的记忆里别无二致，可周围的布置其实变了不少。
比如以前的沙发不是这样摆放的，那时还只有一个旧茶几，没有这张桌子，也没有火炉，沙发上也没有垫子……
丁旭升回想了一下，从自己记事开始，他在这里住了多久呢？
他立马又轻笑出了声——因为他发现自己思索的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他从还没记事之前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偶尔还是会对这一切怀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每次想到这里，丁旭升总会觉得自己似乎太得寸进尺了，难道他还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吗？他想要抑制自己想下去。
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想。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配。
他也曾经像每个孩子一样憧憬着来自双亲的爱抚，但他似乎从出生起就没被寄予任何期待一样。
爷爷奶奶一直都对自己很好，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可是他们却因为自己和三个孩子闹僵，丁旭升总会不禁为他们感到不值，明明如果没有自己在的话，他们会过的更轻松的吧……
或许是因为童年时听到的那一句句“拖油瓶”、“没人要的杂种”之类的话生生地刺痛了他，虽然明知道爷爷奶奶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可他还是时不时升起这般的想法。
即使是如今，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和天赋有着足够的自信，但他曾经，包括现在，确实还只是一个没能产生任何实际价值的累赘而已。
这样消极的想法如同乌云一般，萦绕在丁旭升心底，让他感觉到胸闷。
“喵呜~”丁旭升垂下眼眸，看见小羊走到他脚边，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情绪的低落，它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丁旭升的小腿。
丁旭升的心底稍微柔软下来了一点，将小羊抱起来放在腿上。
这时，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小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们欢笑的声音。
丁旭升低下头，刮了刮小羊的鼻子，微笑道：“小羊，我们一起起院子里玩玩怎么样？”
小羊“喵呜”了一声，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表示同意。
“那我们走吧！”丁旭升于是将小羊抱在了怀里，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吃完年夜饭后，纪柏暮就一直呆呆地盯着手机熄灭的屏幕，对方却始终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亮起。
怎么还不回呢？纪柏暮心里不解地琢磨着。
年夜饭之前就发过去了的消息，却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明明之前还为自己的那个创意感到有些沾沾自喜，现在想想，对方不会是被这种幼稚的行为艺术给雷到了吧？！
想到这里，纪柏暮整个人都耷拉了起来，年夜饭上被大人们夸奖“手艺不错”后的兴奋都消散无踪了。
就在纪柏暮又开始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纪泠从屋外走了进来道：“走吧，小暮，去院子里放放那些小烟花吧。”
“好哦。”反正继续干等着也未必能等得到，于是纪柏暮点了点头，跟着纪泠一起走了出去。
“再过一会就要到放烟花了，今年准备了六箱烟花，到时候要我们六个小的一起点，你有打火机吗？”
“没有诶，不过没事啦，一会儿跟我爸要一个就好了，他打火机最多了！”
院子里站着几个在玩仙女棒和小鞭炮的孩子，丁旭升知道这是同一个院子里没有回去乡下的另外几家家里的小孩。
“小旭哥哥！”那几个孩子看到了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丁旭升，立马围了上来。
“你们好啊。”丁旭升微笑着对几个孩子打招呼。
然后注意到一个盯着小羊眼睛扑闪的小女孩，于是将怀里的小羊递给她道：“可以麻烦你帮哥哥抱一会儿小羊吗？”
“可以可以！谢谢小旭哥哥！”小女孩一抱到小羊，脸上立马洋溢着微笑，转起了圈圈。
一个小男孩从手上拎着的塑料袋子里拿出了一把仙女棒和小鞭炮，递给丁旭升道：“小旭哥哥，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丁旭升蹲下身来，平视着他们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哦！”几个小孩子都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笑容真挚而单纯。
丁旭升没有拒绝，而是很自然地加入了他们。
看着手中的仙女棒迸射出灿烂的烟火，看着周围的孩子们欢笑着跃动着，那种简单而洋溢的快乐让丁旭升不自觉地受到感染，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更加柔和了起来，先前心中猛然涌现的负面情绪也渐渐地烟消云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午夜将至，楼上的大人们抱着烟花走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女人看到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的丁旭升，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对丁旭升问道：“小旭，你的爷爷奶奶呢？”
丁旭升礼貌地和对方打了招呼后，才回道：“他们今天太疲累了，所以已经提前去睡下了。”
“确实呢，老人家不能熬夜，身体遭不住啊，”对方喃喃自语，然后对丁旭升道，“那小旭你就和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嗯，谢谢。”丁旭升应了下来，然后从女人身后跟来的男人手上接过了一箱烟花。
靠近旁边胡同的地方，一排四箱烟花放好，就等着午夜的钟声敲响。
丁旭升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的“十一点五十八分”的时间，这时，从晚饭之后就一直没时间看手机的丁旭升，才发现了纪柏暮给自己发来了新消息。
丁旭升点进消息页面之后，在浏览一遍后，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前几张照片里还是和平时一样的饭菜照片，有椒盐虾仁、火爆鱿鱼片、海鲜咖喱等等，丁旭升又油然地想象起了对方那副“快夸我”的小表情。
而最后一张照片里，拍的是一张摆满丰盛菜肴的桌子上，四周坐满了人，明显是年夜饭时的照片。
而照片正中间的主角则是一个放在摄像头正前面的豆浆机，“九阳”商标上“阳”字的偏旁被用黑色记号笔涂掉了，丁旭升看了一会儿才从剩下来的“九”和“日”里拼出了自己名字里的“旭”字，呼应着这张照片下的留言：
【四舍五入，就是你也和我一起坐在同一桌上吃年夜饭啦！】
在看懂这一行为艺术后，一股暖流顿时涌进丁旭升的心里，彻底驱散了不久前那顿不愉快的年夜饭上留下的冰冷。
就在他思索着要如何回复的时候，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跳到了零点钟，小孩子们都已经围到了烟花箱周围，那个给他仙女棒的小男孩对他兴奋地喊道：“小旭哥哥，快来点烟花啦！”
“嗯，来了！”丁旭升于是走上前，接过了旁边一个大人递给他的火机，和几个小孩们一起打上火机去点引线。
这时，纪柏暮又发来了信息，附带着一个视频：
【新年快乐！】
丁旭升点进了那个视频里。
两边的引线声音同时“滋滋”作响，丁旭升和视频的那一头同时往后退去。
然后一束束烟花从箱子里迸发而出，同周围许多的烟花一起升空，每一个地方的空中都在绽放着五彩缤纷的光芒，一同交相辉映地洒下——这一刻，时空的距离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在一起仰头望着同一番景致。
就在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观赏烟花的时候，丁旭升却背靠着墙，低头看着手机，随着烟花的光芒投下忽暗忽明的影子贴着墙根。
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冲动，让丁旭升在发出祝福的时候还夹带了点别的东西。
【新年快乐！叫声小旭哥哥听听呗？】
看到丁旭升发来的消息时，纪柏暮顿时感觉气血涌上头，整个人都要在沸腾的羞耻心作用下爆炸了！
除了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叫“班长”，在后来两人越来越熟后，纪柏暮就基本都是直接说话越过称呼，很少会叫丁旭升的名字，更别提这样的称呼了！
然而在新年这样热烈而兴奋的氛围里，人的一切防备和抵御似乎都会很容易地化掉。
于是，纪柏暮环视一周，发现身边的人都在看烟花后，偷偷走到了一个角落里，背对着周围的人，在嘈杂的烟花和爆竹声中，用尽量能让对方听清的声音喊出了那句话。
看着聊天界面里的最后这句话后，那个向来秒回的人久久没有回复。
果然还是太得意过头了吗？丁旭升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这时，对方终于回复了，丁旭升定睛一看，有些难以置信地发现，这是一条非常短的语音消息。
手指下意识地点开后，自寒假以来，丁旭升第一次听见了纪柏暮的声音。
在不知道是自己这边还是对方那边，亦或是两边都有的烟花声中，纪柏暮用努力想要大声一点，却别扭得有些结巴的声音道：
“小旭、哥哥，新年快乐！”
这句话在烟花响彻天际的声音里是那么地渺小，可是在丁旭升的耳里却是如此的真切。
丁旭升眉目笑弯着，抬起头来望着烟花盛放的天空，似乎在凝望着天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唇角勾起，对着另一边的人发去同样的语音消息道：
“嗯，暮暮，新年快乐哦。”
有一个弟弟一样的人能互道新年快乐的感觉真是好啊，丁旭升心里如是想到。
与此同时，某栋复式豪宅内
大气淋漓的落地窗外烟火绚烂，却无法将一丝色彩融入进这水晶吊灯金碧的灯光中，张扬奢华的白金色装修的房间里，本应显得大气雅致，却被一地打碎的化妆品破坏了其应有的格调。
“你今天去那里到底是想做什么？！”范曼梅目眦欲裂地盯着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男人。
“我过去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看爸妈的，以老爷子那个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丁荣淡淡地回道。
“放屁！”范曼梅显然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不顾形象地叫道，“你是不是去看那个野种的！你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丁荣沉默地看着窗外，没有答话。
“你、你到底是不是在考虑把他当做继承人？”一想到这个可能，范曼梅忽然慌了神，赶忙上前拉住丁荣的肩膀道，“亲、亲爱的，你不能这样，我们都结婚多少年了，继承权当然是我们小尤的啊！”
说着，范曼梅突然抓狂道：“丁荣，我告诉你，你不能这样，你能巴结上沈家全靠的我，如果不是我……不行，继承权必须是我的小尤的！”
这时，丁荣终于忍不下去，皱着眉转身往范曼梅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范曼梅被扇得猛地退后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丁荣：“你打我？”
“闹够了没有？”丁荣冷着脸看她，“范曼梅，我告诉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就凭你，充其量不过是沈家安排的一颗棋子而已，也敢借他们要挟我？”
丁荣表情有些烦躁地抓着头上稀疏的头发，骂道：“妈的，一个二个就知道给我添乱，董事会的那群给我施压的老杂种也好，你这没脑子的蠢女人也好，丁尤那个不上进的也好，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犯得着去指望那女人的儿子？”
说完，丁荣冷淡地看着瘫坐在地的范曼梅道：“如果不想看到那个女人的儿子上位，你最好多管管你生出来的那个废物，别让董事会的人继续抓着这点不放。”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内
丁尤正一脸阴沉地对电话那头道：“我听说你要去九中了是吧，给你个任务，丁旭升也在那里，用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给我找他的茬添堵，能有多狠就多狠！”
他嘴角咧起：“放心，只要做得好，少不了你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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