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间插番外】名分
当丁旭升还在懵懵懂懂的年纪时,每每身边的孩子们吹嘘起自己的父母,每每放学后孩子们笑着牵起父母的手回家,他都会很好奇。
——父母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他的爸爸,那个男人很少会出现在他们家里。
而他的妈妈,在印象里甚至连一个轮廓都没有。
“小旭,爷爷奶奶在这儿!”丁裕繁和贺萍站在幼儿园大门口等着他,后者朝他挥了挥手
。
“嗯,来啦!”他向着爷爷奶奶跑去。
但他也并不是什么缺爱的孩子,他的爷爷奶奶一直都很疼爱他,所以他并没有对那些孩子产生羡慕之类的情绪。
丁裕繁是一位退休教师,每个月领着一份退休金,足够老夫妻俩生活,然而他们还要供养一个孩子,这就让他们原本清贫的日子变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时,对于物质没什么概念的丁旭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没有到达什么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只是,他偶尔会对自己的存在感到一丝困惑,而这份困惑的根源,便是丁荣——那个他本该称呼一声“父亲”的男人。
每当丁荣来到家里的时候,身边必然会跟着那个总是看着他面色不善的,名叫范曼梅的女人。
爷爷奶奶很不欢迎他们。
他们一来,奶奶就会让丁旭升回房间里去看书,而他进屋之后,隔着门也能清晰听到门后屋子里爆发的争吵声。
等到摔门而去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安静下来之后,他才会打开门走出去。
爷爷总是会变得沉默,奶奶也会偷偷地擦掉几颗眼泪,这些丁旭升都看在眼里。
但等他走到爷爷奶奶面前的时候,他们又变回了平时的样子,奶奶还会轻声问他道:“怎么了小旭,是不是被吵到了?”
“没有哦。”丁旭升懂事地摇摇头,然后奶奶就会回到厨房里继续忙碌,爷爷也会继续戴上老花镜看他的电视。
他爬到爷爷坐着的沙发的扶手上,问道:“爷爷,那两个人是谁啊?”
丁裕繁的脸色会一下子臭下来:“两个“贵客”而已,问他们干嘛,去看你的书去。”
但他其实大概能想到那个人是谁。
晚上奶奶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他语出惊人道:“奶奶,今天那个人是我的爸爸吗?”
奶奶捏着被角的手骤然抓紧。
“所以,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妈妈吗?”他继续问道。
奶奶仿佛从梦中挣醒一样,连忙摇了摇头道:“不,她怎么可能是你妈妈呢,她……”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嘴唇紧紧抿起。
丁旭升抓了抓盖在身上的被子,幼稚的语气中透着低落:“那我是坏孩子吗?为什么爸爸好像不喜欢我的样子,妈妈也不来见我?”
奶奶微微一怔后,轻轻揉揉他的小脑袋,语气里透着微微的无奈与哀愁道:“怎么会呢,我们的小旭这么听话可爱,是他们不配有你这么优秀的孩子……”
“不配呐……”奶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失神地喃喃着。
姑姑丁琴和二叔丁成,也会不时来家里看望,但那性格不一的两人,在对他冷漠的态度上却出奇一致。
每次两人来到家里,和丁荣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奶奶都会让他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做作业。
偶尔的时候,他会止不住好奇地试图偷听。
于是,隔着一道门缝,他有时能听清楚几句情绪激动的话:
“这房子以后难道还要归他们家吗……”
“如果不是你们,他怎么可能有今天!”
“养着个拖油瓶到底能做什么!”
那个时候,对于这些零零散散的话,丁旭升并不是很能理解,他只是直觉地感觉到,他的叔叔姑姑似乎和自己那位爸爸一样,并不是很待见他。
但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
后来,丁旭升上了小学,为了提供他的学费,爷爷奶奶的口袋更紧了,但必要的服装和书籍一件都没落下。
每当丁旭升考试拿到好成绩,或者获得什么奖状时,贺萍就会从她养的鸡里挑一只,或是去菜市场上买一只回来炖。
老夫妻俩从来都不会动鸡腿,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孙子很喜欢鸡腿,这便是最能让他感到满足的奖励。
在一众同学当中,丁旭升的条件不算多好,但他的成绩很好,还是班上的班长,劳动体育也一样不差,加之自幼清秀的五官,在学校里便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就连老师都格外喜欢他,因此那时的他并没有产生任何诸如自卑之类的心态。
直到后来,他见到了丁尤。
那是在他四年级的时候,某一天,丁荣又一次和那个名叫范曼梅的女人一起过来了。
而这一次,他们还带来了他们的儿子,丁尤——一个看起来和丁旭升差不多大的小胖子。
范曼梅进来后,直接无视了丁旭升,对着一旁的丁尤道:“儿子,叫爷爷奶奶。”
丁裕繁和何萍的脸色仍然不好,但也还算平和。
谁知下一刻,丁尤就指着有些茫然的丁旭升道:“你就是那个小杂种吗?”
这下子,包括范曼梅在内所有人都愣了,就连丁荣都忍不住眉头蹙起。
丁旭升愕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丁尤摆出一副自视甚贵的姿态,继续道:“我妈妈都告诉过我了,说爷爷奶奶家里住着个没有妈妈的小孩,而这种人就是没人要的杂种,说的就是你吧?”
于是下一刻,丁旭升的拳头就挥到了丁尤的脸上,将他打翻在了地上。
“你居然敢打我!你知道……”丁尤话都没有说完,就又被丁旭升揍了一拳。
“儿子!?”范曼梅尖叫着扑上来抓扯着丁旭升的手。
丁旭升虽然在同龄人里长得很快,但毕竟只有十岁大,于是还是被甩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看着被打蒙了的儿子,范曼梅恶狠狠地瞪着丁旭升道:“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怎么敢!”
丁旭升红着眼还想再冲上去,却被贺萍从身后拉住:“小旭,快别打了!”
“够了!”一直在旁边黑着脸的丁裕繁开口了,他瞪了一眼丁荣,“这就是你拿这么多钱养出来的好儿子?还真是好啊,和你们一个德行!”
丁荣眉头紧蹙道:“爹,这些年我都来了这么多次,您能不能稍微客气点,而且这次我还带了您孙子来……”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儿子!”丁裕繁开口打断道,又看了眼一旁的范曼梅母子,皱了皱眉,“也没有这种口无遮拦的孙子。”
“爹!您这样实在是……”
“都滚吧,别打扰我看电视。”丁裕繁直接转身坐回沙发上,一副完全不想再搭理对方的样子。
“爹……”
“滚!”
丁荣的脸色也彻底黑了下来,瞥了一眼正死死盯着他的丁旭升后,打开门带着范曼梅母子走了出去。
就在那次事之后,丁尤转到了和丁旭升同一所的小学里。
两人只差了一岁不到,所以在同一年级,甚至于班级都在隔壁班。
丁荣在许久以前曾趁着省里着重发展能源产业的时候,乘着东风成了一个煤矿暴发户,有钱也就有了点门道,狗仗人势子效父威,丁尤也就成了一堆人争相献媚的对象。
因为一群跟班的跟随,丁尤成为了年级里人见人怕的存在,看起来仿佛不可一世。
而就在隔壁班,却无论长相、成绩还是气质都碾压他一大截的丁旭升,就不免让他感到挫败和妒恨。
因此,丁尤开始了针对丁旭升的刁难和报复。
最开始的时候,他试图在班级门口拦人,却被老师逮住,后来他又想在放学路上带人拦截丁旭升,但丁旭升总是能通过附近的巷子甩开他们。
一计不成,丁尤便开始在班级上散布关于丁旭升的谣言,有说他故意吊着几个女生的,有说他成绩是靠作弊的,各种各样数不胜数,一时之间让丁旭升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充满了细碎的低语。
丁旭升明显地能感觉到是谁在背后引导,然而这一切他都忍了下来,因为他并不想给爷爷奶奶添麻烦。
直到那一天之前,他都可以忍受。
那天,丁旭升还没有走进教室,就已经听到了聒噪的叫喊声,他在周围人奇怪眼神的注视中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的书包和书本散落了一地,桌子上被用记号笔写满了各种脏话,而丁尤就站在讲台上用纸卷起来叫喊着:“我告诉你们,丁旭升就是个没人要的杂种,他妈就是个不要脸还纠缠我爹的狐狸精!小三!最后害怕了跑了,还留下这个杂种让两个老东西养着膈应我爹,简直就和他妈一样不要脸!”
丁尤的那群跟班们围着讲台附和着高喊,班里的同学都默不作声地站着围观,角落里还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人看着这群人瑟缩着。
“哟,你来啦?”丁尤看见丁旭升来了,正准备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再奚落两句。
然而,他话还没能说出口,就已经被快步走上来的丁旭升一脚踹了个跟头,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招呼在他脸上。
所有人包括那些跟班们都看傻眼了,这是要命的节奏啊!
直到见血后,周围的人们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去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给拉开。
于是,丁荣夫妇再一次与两个老人吵了起来,而这次是在教师办公室内,当着一众试图调和的老师的面。
丁荣和丁裕繁之间的气氛冷得几乎要掉出冰碴。
范曼梅一看到丁尤鼻青脸肿的样子,便不顾老师们的劝阻,表情狰狞地想要抓住丁旭升,结果反而先被贺萍打了一巴掌。
听完事件始末后,贺萍的声音一直都是抖的:“你、你们还要不要点脸呐!”
贺萍向来和善,“不要脸”已经是她所能骂的最狠的一句了。
而丁旭升只是眼神有些空洞地站在一旁,老师们安慰他的话他也听不进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所谓的亲人要这样对他?
难道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那一天的饭桌上,气氛格外沉重。
丁裕繁叹了口气,然后问:“小旭,想知道你妈妈是什么人吗?”
出乎两个老人的意料,丁旭升沉默一阵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丁裕繁与贺萍对视一眼,贺萍意领神会,摸了摸丁旭升的头道:“没关系的,小旭,等你想清楚要不要知道的时候,我们会如你所愿的。”
说着,贺萍的语气变得严肃了一些道:“但有一点你必须要知道,你绝对不是什么坏孩子,这你和我们都清楚,至于你的妈妈……”贺萍顿了顿后,继续道,“我想她……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迎着爷爷奶奶的担忧,丁旭升的眼神逐渐明朗了一些,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爷爷奶奶。”
贺萍半是高兴半是心疼地摸了摸丁旭升的头:“傻孩子,和爷爷奶奶说什么谢谢呢?”
丁裕繁没有说话,但是看向丁旭升的眼神里蕴含着同样的情绪。
明明此前还满是一腔怒火,但这个时候,丁旭升只剩想哭的冲动。
夜里,丁旭升碾转反侧地睡不着。
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对爷爷奶奶,但是要怎么做到这一点呢?
年岁尚小的他开始思索这一点。
自己能做什么呢?似乎除了帮助奶奶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以外,也就只能在学习上更下功夫了吧……
于是,他开始在学习上投入更大的精力,他本身成绩就足够好,后来更是能稳坐前三名的位置,再加上他开始积极参与各种活动,优异的组织能力很快就受到了许多老师的赏识。
他的身上逐渐渡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光环,在年级里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丁尤仍然妒恨着丁旭升,但因为之前的事情他被反复警告,再加上丁旭升现在受老师重视,他没机会再去找对方的麻烦。
后来,没出一个学期,丁尤便又因为打伤人而受到警告,被迫转学离开了。
也是在这期间,丁旭升认识了陆松和周迅。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是陆松找上的丁旭升,说想要和他成为朋友。
丁旭升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排斥这家伙,但后来有一次他遇到麻烦时,陆松和周迅两人帮了他一把。
后来丁旭升与他们渐渐熟悉,便发现这两人虽然看上去有些不靠谱,却意外地很真诚,而且以他们背靠某电子产业公司的背景,与之交好有利无弊,于是他也慢慢接受了对方的靠拢。
与此同时,丁旭升还发现,丁成和丁琴对于自己的态度也慢慢转变,居然开始对着他嘘寒问暖,甚至还主动给爷爷奶奶转更多的钱补贴他们?!
这两人一直觉得丁荣能有今天是因为爷爷奶奶偏心,还总质疑两个老人是不是要把房子留给丁旭升一个人。
爷爷奶奶虽然都否认了,也清楚说过房子会有他们的一份,但因为不想再多提当年的那些事,也只能无奈地任由他们继续臆想。
对于他们态度的突然转变,丁旭升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感到不解。
直到后来某一次,陆松两人来他们家里玩时聊起这件事:
“其实很简单啦,只是你不太懂圈子里的那些事儿罢了,”陆松靠在周迅的腿上,眼里带着调笑的意味地说道,“你那个亲爹还是有按时地给你爷爷寄赡养费和抚养费吧?”
“嗯。”丁旭升点头。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很小就学会了自制,于是和爷爷奶奶都默契地没有提,就像他们对于当年那些事的默契一样,一边不会问,另一边也不会说。
他们平日里用的都是爷爷的退休金,虽然比较拮据,但还是完全够用,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丁荣的钱?
在这一点上,丁旭升和两个老人都是这么想的。
“那就是咯,”陆松摊了摊手,继续道,“既然他并不待见你,那他为什么还要给你寄抚养费?”
丁旭升思索了一阵,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结论:“因为他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爸爸?”
“不错,”陆松肯定了一句,然后又接着道,“不过重点不在血缘,而是名分,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户口本上写着呢,关于你的妈妈的事情似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丁尤母子一直对外说的都是你那不知名的母亲才是第三者,但圈子里其实一直有范曼梅才是小三上位的传闻,你和丁尤之间的年龄差距似乎也能侧面印证这一点。”
“虽然你爹就是个空有名分却不负责任的家伙,但是他的名声不是空的啊,明明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却偏偏混得风生水起,他的名声可着实不小呢,既然有了名声,那名分可就是最能束缚人的东西啦!”
随着陆松的剖析,丁旭升眼里仿佛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么。”
“不错,”看丁旭升一点就通,陆松满意地笑了笑,“你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丢掉这个名分,连丁尤都被他养得油光锃亮的,总不可能连骨头都不给你吧,那他的名声可就不好看喽~”
“所以不仅现在他要定期给你一笔抚养费,等到你将来成年了开始创业的时候,为了同时捧起他那个宝贝儿子又不被人觉得太难看,他肯定还得出一笔钱给你做铺垫,而且你本身就展露出不差的天赋,到那个时候你可就值大钱了!”
到这里,丁旭升已经彻底理清楚了,难怪丁成和丁琴的态度会转变得这么大,这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潜在价值后,决定投资他的好感以求以后捞油水了。
“呵。”丁旭升嘴角勾起,发出了一声冷笑。
“该回去了吧。”看出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周迅想要拉起陆松道。
这时,丁旭升又开口了:
“按照你这个思路,我有没有可能把丁尤完全比下去,继承他更多的产业?”
拉着周迅的手起来的陆松微微一怔,想了想后道:“好像是有点可能啊,毕竟你怎么看都比丁尤那个二世祖靠谱,丁荣应该也不敢让他宝贝儿子硬继位,毕竟他再蠢,在公司的事务上也还是得看其他股东们的脸色的。”
丁旭升用平静的语气道:“那就足够了。”
陆松眉头轻轻皱起:“你不会真想这么干吧?”
丁旭升笑意中带着点讽刺的意味道:“既然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虽然如此,但你要面对的阻力也不小啊,那可是很辛苦的。”陆松抛去了一贯的随意,认真地说道。
丁旭升眉头一挑,不以为然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轻松过。”
陆松闭上眼,叹了口气道:“那你,可得做好失去很多的准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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