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深夜，帝宫。
墨尚宫掀开厚帘，走到床榻边，对着侧身向里的女帝道：“启微帝去了公主府。”
“然后那？”女帝没有转身，淡声问道。
“被公主气走了。”墨尚宫低头回道。
“恩！”德隆女帝转过身子，她的眸子在夜里闪着冷冷的寒光。
墨尚宫又道：“还有一事，公主怀孕了。该不该？”
“不，留着。”女帝拒绝道，又想起道：“哪位太医瞧的，处理干净没有？”
“已经杀了。”墨尚宫淡笑道。
“好。”女帝应下，从床上起身，在墨尚宫替她更衣时，问道：“你说朕是不是太狠了？”
“是。”墨尚宫接道，“帝，你难道要收手？”
“呵呵。“女帝发笑道，在烛光下，她的气色瞧着不错，“去幽苑。”
“今夜老奴给他喂了顿好的。”墨尚宫跟着回道，女帝只笑不语，她着好衣裳，与墨尚宫出了殿门。一出大殿，冷冷的风，迎面吹来，二人的眸里俱带着高深莫测的寒意。
女帝大发慈悲，将木桶给苏诺风放了出来，苏诺风欢喜极了，他拥有了阿锦，木桶又回来了。
木桶听苏诺风说，南朝长公主纳兰锦颜就是阿锦，猛地脑海里发白，完了，他家爷这辈子都完了。
当初苏诺风离开帝宫就是为了断绝对阿锦的情意，现在不是一头又栽了进去。
不行，不能让他家再被狐狸迷倒。木桶嘀咕道。
苏诺风将他带到公主府，阿锦正好从帝宫回来，她下了马车，在苏诺风期待的眼神下穿身而过，根本对傻笑的苏诺风说什么话。
“哎，你给我站住。”木桶看不下去，他家怎么就喜欢这么丑的狐狸。
阿锦没有站住，她的心被苏倾城带走，人一回神心就被撕裂地痛着。
“真没礼貌。”木桶抱怨道。
跟着阿锦身边的侍女朝他厉声道：“大胆，敢对公主不敬。”
或许是侍女的大声，阿锦从梦中回神过来，淡淡地回身看着木桶和苏诺风，“你们回来了。”
她说完，目光透过苏诺风愣愣地看着。
苏诺风瞧出阿锦眼底的失神，她像是在他身上寻找一个人的影子。
可惜，谁都不能代替谁。
阿锦转身，没有与他们再说什么话。
“爷，你看到了，她根本对你不屑。我们不要在这了。”木桶拉着苏诺风的手，求道。
苏诺风摇头，说得很坚定，“我要在这陪着她。”他要留下，皇兄走了，他再离去，还有谁能照顾好她？
瘦削的脸蛋，无神的双目，却硬是撑着，偶尔还要勉强地淡笑。
这般的辛苦，他不要见到阿锦的愁容与眼泪。
——
阿锦与苏倾城的事，冷子枫早就知晓，这个结局没有出乎他的意外，德隆女帝绝对不会允许意外出现。
冷子枫到公主府探望阿锦，阿锦坐在桌上发呆，她一言不发，连着他唤她好多声也没有听见。
“颜儿。”他的手放到阿锦的头上，阿锦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何时来的？”
“刚刚。”冷子枫笑着，坐到她身边，“在想什么？”
“没！”阿锦回道，在想什么，她自己都不知，苏倾城？她想他吧。
“忘了吧！”冷子枫淡道，与其深爱着不放，不如淡忘。
可是阿锦忘得了吗？那个深深扎着心口的人，她如何能忘记？而且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说过，一世爱他，至死不渝！
“你有时候太倔强了。看不开的事一直执拗下去。”
“可是，我不想忘。”她不想忘记，也忘不掉。
冷子枫仔细地看着阿锦，觉得她已经那个被女帝惩罚后委屈得不能哭泣的女孩，那些幼时的事就想一场梦，快得冷子枫自己都淡忘了。
命运，在很久的时候就将彼此的道路定格好，阿锦，冷子枫都是一样无奈的人。
冷子枫为了父仇，背上沉重的包袱，甚至委身女帝取得她的信任，到最后，他败得失去男子最重要的东西，残酷的事实又不许他自抛自弃，自了一世。可是，他不能，他得忍辱负重，绝对要德隆女帝死在他后面。
人算不如天算，在他还没再次动手刺杀德隆女帝时，传来女帝的噩耗！
十二月初，德隆女帝一病不起，政事移给长公主纳兰锦颜。
十二月十号，女帝急着传唤阿锦进宫。
苏诺风跟去帝宫，朝中重臣候于殿门外。
未经传召任何人不得进入帝殿，苏诺风和木桶二人呆不住，要四处走动走动，哑巴一人守着大殿外。
德隆女帝死了，当时的殿内只有墨尚宫，阿锦，冷子枫。
所以很多人得知消息，再听到阿锦的自责，都以为是她害死了女帝。
阿锦没有反驳，她默默地忍受两个妹妹的质问，低着头等着她们怒骂之后，说道：“将母上葬入皇陵，本宫三日后登基。”而后，她踏出帝宫回到公主府。
这一天，不仅是苏诺风变了，阿锦也变了，不再只念着苏倾城。
帝殿内，德隆女帝未着浓妆，额头皱痕爬满，面色蜡黄，卧于病床之上。
“颜儿，朕气数将尽，想交代你些事。”
“母上！”阿锦跪倒床榻边，握住女帝冷冰冰的手，痛心唤道。
女帝露出淡笑，轻声说道：“这一世，我对不起你。来世，你我都不要生在帝王家，你来做我的女儿，可好？”
“好！”阿锦哽咽说道。
“可说好了。”女帝收起笑容，凝重地又道：“以后南朝就交给你，答应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得守着帝位，死也要死在上面。还有，不要再与苏倾城有任何纠缠，这两件一定要答应朕。”
德隆女帝的要求，阿锦迟疑了，帝位她是打算过禅让敏儿，她不会权谋，性子又冷清。苏倾城，她又怎么能忘记，此生与他不再有干系，有多难！
“颜儿，答应朕。”女帝用紧力握住阿锦的手，响了声音。“答应朕，守住帝位，不许再与他有纠缠。”
“母上”阿锦唤道，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女帝动怒的声音。
“答应朕，不然朕死不瞑目。”
“好，颜儿听你的。”阿锦颤抖着身子含泪泣声道。
女帝不满意阿锦的应诺，激动着声音道：“那发誓，给朕发誓，拿你腹中的胎儿发誓。”
“母上？”阿锦吃惊，女帝竟然知道她腹中的孩子。
“这没有朕不知道的事。颜儿，你发誓，若是你没死在帝位之上，若是你再与苏倾城一起，你的孩子得不到一生幸福，所爱人不会看他一眼，尝尽人间痛楚。”
“母上，孩子无辜。”这可拿孩子发下毒誓？
“发！若是你做到，又何必怕？”女帝冷声气道，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猛地急咳，最后重重地一咳，鲜血喷了一被。
“母上，你没事吧。”阿锦慌乱地唤，床侧的墨尚宫端来清水喂于女帝。
女帝大口喘气，在墨尚宫的怀里撇着头瞪着阿锦，清晰地说道：“颜儿，发誓！”
阿锦合眼，泪珠滑入双颊，抚着未凸起的小腹，再睁开双眸，盯着丝被上的血红，身子与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举起手在耳畔，哭声道：“儿臣发誓。”
“颜儿，不要发誓！”突然的一声打破静谧的宫殿，一处厚帘被掀开，冷子枫冲至过来，大声制止道。
女帝皱眉，眸底一阵冰冷，寒声道：“冷子枫。”
冷子枫拉着阿锦的手，急切道：“颜儿，别信她的。最毒妇人心，临死前还要拉你下地狱。纳兰云溪，今日我亲手了结你，为我父报仇！”
说着，冷子枫松开阿锦的手，掏出怀中的匕首，雪亮的刀光在灰暗的殿内一闪，直刺向女帝。
墨尚宫抓住冷子枫的手腕，匕首掉地，一掌打在胸口，他的人“嘭”地声重伤倒地。阿锦在墨尚宫眼底溢满杀气前，挡住冷子枫身前，说道：“母上，儿臣发誓！”
跟着，殿内恢复寂静，静得诡秘。
“我，纳兰锦颜，守着帝位至死，不会再与苏倾城，若是违誓，我的孩子一生不会得到幸福，他爱之人不爱她，永活痛楚之中。”
“颜儿。”冷子枫震惊地看着泪流满面的阿锦，看着她凄楚的面容，再看看床上的女帝，嘴角边溢出满足的笑容，冷声道：“纳兰云溪，你够狠。”
德隆女帝见着阿锦发完毒誓后虚弱地躺倒在地，面色如雪，身子如落叶般颤抖不停，凄凉地说道：“女子为帝从来比别人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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