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为她失眠
那个白色人影娇弱不堪,这一脚踹过去,就轻而易举将她踹飞了。
“嗯——”她一声闷哼,远远地扑在地面,三千青丝将她的小脸完全掩住了。
“柔儿——”厉慕寒收起腿,连忙奔了过去,把她扶起来。
施柔儿拨开青丝,露出清丽的小脸,唇角溢着血凄笑:“王爷,请你饶过爹爹。他是做得不对,可是,请你看在他年事已高,又承受丧子之痛,一时失心疯,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她不顾被踹得生疼的心窝子,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厉慕寒面前不停地磕头:“慕寒,他算起来也是你的岳父,也是我娘家唯一的亲人。请你一定要原谅他,好不好?求你了!”
“咚咚咚——”施柔儿的额头一直磕在地砖上,很快,地砖就现出了血迹。
厉慕寒连忙拖起她,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别这样,柔儿,本王答应就是,不追究!不追究!”
他轻揉着她的背,安慰着。
“别跟他求情,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施洪昌偏偏不买帐,口里呢喃着,腥红的眼睛里却不知不觉涌了泪,那手一直在颤|抖,一直在颤|抖,说要“杀”,却根本连刀也举不起来。紧接着,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施柔儿挣脱厉慕寒,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一把扶起施洪昌,附在他耳边仓促低语:“别再发酒疯了,爹爹,你当真活得不耐烦,想死么?真正害死哥哥的幕后指使是花蛮儿,动手的人是花裘,你应该找他们报仇。聪明的话,别阻挡女儿的后位之路。”
施洪昌闻言,如醍醐灌顶。
他立刻将身子抖得如同筛米糠似的,掩面痛哭:“啊,女儿啊,我好难受啊,我心痛啊!我知道都是你哥哥的错,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死得这么惨啊?他还这么年轻啊,啊啊啊……”
施洪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别哭了,爹,你醒醒啊,别发酒疯啊,你醒醒——”
施以柔一面摇晃着施洪昌一边回头对厉慕寒解释:“慕寒,爹爹喝醉了,又悲恸过度,才会借酒发疯。他不是故意的。慕寒,你原谅他吧。柔儿这就把他放回府中休息。请你不要怪罪于他!”
“唉——”厉慕寒长叹,扬了扬手,“去吧。我让两个侍卫帮你,送他回府!有什么事情,明日朝堂再说……”
厉慕寒冷着脸,大步流星地往皇宫里去。
对于这个皇宫,他还是熟悉的,自小长大的地方。所以,他很自然地朝少年时期未封王分府时的寝殿——霜云殿走去。
这一刻,尽管他把背挺得很伟岸,但内心其实疲倦不堪。
这种疲倦,并非来自健硕的身体,而是来自内心深处某种虚空,某种寂寥,某种失落。
自小到大,厉慕寒都很自负。
事实上,他也很有自负的资本。长相俊美绝伦,文武双全、学什么都快,又是皇子,年纪轻轻手握兵权。所以,他也一直在内心深处渴望有一个与他同样出色的女子与他匹配。
曾经,他以为施以柔是这个出色的女子。
在少年时期,他对这位长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的女子,充满了向往。她性格温柔,楚楚动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于是,他认定了她,把她视为心中的白月光,以为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这样出色的女子。
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心里的白月光已经白璧有瑕,而他认定的小贱|货却三番两次救了他。
是的,花蛮儿。
厉慕寒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漫步月光下,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索着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
她倔强,冷傲,就像他一样。
她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也安之若素,就像他一样。
她足智多谋,运筹帷幄,锦乡山河,仿佛都藏于她的锦心一般,就像他一样。
……
他曾经以为他所要的出色女人就是具有倾城之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他内心所渴望要的出色女人,出色之处是在哪里。
他喜欢她的足智多谋,胜于她的琴棋书画;他喜欢她的果敢倔强,胜于她的倾城美貌……
只有她,堪配与他携手,不负这锦绣天下。
可是,该死的,为什么她就不能服软一些?
为什么她就非要惹他生气?
为什么她就不能够在自己面前小女人一点?
为什么她宁愿不要这一起打下来的天下,宁愿抛弃荣华富贵远离他?
难道他就这么让她讨厌么?
厉慕寒是易怒的,想到后来,早已忘了柔肠百结,任凭怒火燃烧着自己。
这一|夜,厉慕寒失眠了。
为了一个曾经任他打骂的女人失眠了。
然而,翌日,厉慕寒依旧准时出现在了金銮殿上。
所有登基典礼的程序都是夏子恺监督着礼部尚书去上下张罗的,文武大臣的忠诚认定也由他去搞定,韩枫等人则负责安定军队里的人马,保卫京城安全。
登基典礼上,厉慕寒将国名正式更名为“蛮夷”,将京城更名为“夷都”,定都于此。国号则为“昭庆”,是年则为“昭庆元年”。
接着厉慕寒又颁下圣旨,告谕天下服兵役满五年者,皆可退伍回家与亲人团聚。三年以上,五年以下,准假回家半个月。三年免赋税,五年税减半。兑现当日的承诺。
这一圣旨颁下,天下欢腾,都说厉慕寒是言出必行的好皇帝。
至于论功行赏,倒也简单。
首先花泽昊交出太子印绶,封为“逍遥王”,赐逍遥王府。花裘不愿升官,只愿成为花泽昊身边的小将军,负责保护小王爷的安全。
厉慕寒知道花裘依旧忌惮于他,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也随了他。
花豹依旧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不过却让他带兵驻守边关,西去驻守蛮夷与萨国边境。这么一来,就削弱了逍遥王花泽昊的势力。
花豹明白,这是对他的忌惮,却也同样选择了不语。
韩枫本来就是侯爷,但他十分不稀罕。于是厉慕寒投其所好,封了他为镖骑大将军,负责统领禁|卫军以及京城兵马,守护夷都安危。
夏子恺由楚湘王晋为“湘王”,已是世袭亲王爵。并且当众赐了黄袍马褂,拥有一次免死金牌。
施以柔带着亲爹施洪昌上殿谢罪。
施洪昌在厉慕寒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诉自己昨天是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跪求厉慕寒原谅。
施以柔也哭道:“请圣上原谅爹爹,爹爹和臣妾一样,当日也是被厉栩庆所逼,身不由己。请圣上明裁。爹爹愿意继续为圣上贡献心力,为圣上排忧解难。”
“是的,皇上啊,如果能够原谅老夫,老夫愿意自断一指,以表诚意。恳请皇上准许老臣官复原职,继续为朝廷卖力。”
说着,施洪昌果真取出一柄小刀,将手掌搁于地面,果断地挥刀切下一根小指。
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惨叫,手指鲜血如注。
众人都大吃一惊。
“爹爹——”施以柔跪上前去,扶住施洪昌的手,哭得更加悲恸了。
厉慕寒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就留下来,继续当你的丞相吧。”
夏子恺素知施洪昌的为人,故而连忙奏道:“启禀圣上,施洪昌官复原职也可,不过这右丞相一职,必须由傅文渊担任,请圣上明鉴。”
厉慕寒瞥了夏子恺一眼,对于他为何这么做心知肚明。于是,答允了:“准奏!”
施洪昌心里暗暗记恨夏子恺,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苍白着脸,抱着受伤的手,磕头谢恩。
接下来的封赏就到了众位将军,每个人都官升三|级,并赏赐了许多东西。
到了最末,厉慕寒宣布退朝,并于今夜起,宫中狂欢宴客三天,由夏子恺和朝枫负责主持后,就站起来,打算下朝了。
这时,施洪昌却急忙窜出来启奏:“微臣斗胆,一事提醒圣上,既然已经登基,这皇后之位亦不宜悬空,是否该封柔儿为……”
“哼——”厉慕寒冰眸如刀陡然劈向施洪昌,嘴角抽出一抹冷笑,冷哼一下,施洪昌立即噤若寒蝉。
“几时封后,不必爱卿提醒,朕自有主张!”言毕,他就下朝而去。
施以柔凝视着厉慕寒的背影,瞬间忘了哭泣,可是心底却在狠狠抽疼,面子已既尽失。她陡然恨起爹爹,不该当着她的命去提请这件事情。这让她情何以堪?
到了晚上,彻夜欢宴,可是厉慕寒没有参加多久,就回寝殿休息了。
因为他发现,无论四周围多么热闹,他的心似乎都缺了一角,空落落的。他急于,急于去填补这块空缺。
所以,厉慕寒睡到了下半夜,蓦然醒来时,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幻想着花蛮儿在栖霞山运筹帷幄的样子,想着想着,就连带着想起她曾经在栖霞山上拼死把他从地狱里捞回来的情景。他为她吸过毒,为她输过血……想着想着,渐渐的,他不淡定了。
他陡然坐了起来,穿戴好,然后步出霜云殿,去取了一匹马,连夜飞奔出夷都,向栖霞山的方向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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