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彩旦”非旦

一朋友说：吓死我了！电视上看到一个超丑的男旦，八字眉，三角眼，血红的大嘴，满脸摺子，还喜滋滋地自称“奴家长得标致……”京剧真是没落了啊，居然有这样丑的旦！

        京剧有没有没落，那是另一个话题；不过这位朋友看到的“旦”，真的跟京剧没落搭不上关系，因为那不是旦，是彩旦。她的丑她的怪，她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都是京剧艺术的一部分，是京剧这座万紫千红的大花园里，最艳丽的花朵之一。

        京剧四大行当“生、旦、净、丑”，彩旦不是旦，属于丑行，演绎的多是粗笨憨丑或是泼辣奸刁的年轻女性角色，由男性丑角演员饰演。既是丑行，就依足丑行的规矩：化妆丑扮，表演夸张搞笑，重念白与做工，且满嘴都是爽利的京白……有彩旦的戏，往往都有一位极美丽极端庄的大青衣为主角，如《锁麟囊》之薛湘灵与梅香，《凤还巢》之程雪娥与程雪雁，《十三妹》之张金凤与赛西施……两下映衬，越发显得女主角温婉雅致，而咱们的彩旦风趣热闹。

        和其它丑角一样，彩旦的“丑”，并不是一味丑怪，而是丑中有美，以丑见美，至丑表达至美。别看舞台上那个大丑丫头扑腾来扑腾去，不似端庄的大青衣那样让人一见钟情，但是京剧舞台上，无一人可以任意而行之，她的每句唱词，每句念白，每个身段，同样都展现着扎实的四功五法，表达着严谨的京剧表演程式，处处都见真功夫。一个好的彩旦，能够以深刻的艺术理解，塑造一个独具光彩的人物形象，在轻松热闹的氛围中，将那角色的神气儿活画出来，许多前辈名家的彩旦表演，都是不可复制的美的经典。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位“超丑的男旦”，可是京剧名丑朱锦华先生，他饰演的彩旦，当今京剧舞台上，也堪称一绝呢。

        大连京剧舞台常见的彩旦，是《凤还巢》，程雪雁，一个“不读诗书懒刺绣，每日花园打悠秋”的丑小姐，那副尊容，“吓，吓，吓煞人也！”和她的妹妹、美女雪娥相比，雪雁正经事不干，作怪倒不少，见着帅哥就往上扑，揪着丈夫耳朵入洞房，完全脱离传统审美；但是从剧情上看，她又不失直爽，大度，性格中有着一份未受礼教污染的纯真，和她最后结缘的伴侣朱焕然一样，是一个不招人反感的反面角色。

        饰演程雪雁的是大连京剧院资深文武丑周卫兵老师，表演风格舒展老辣，收放自如，现场抓哏的本事更是一绝，每次出场都掀起小高潮；青春版的《凤还巢》中，雪雁由年轻的花脸演员高仓健反串，念白爽脆，身段佳妙，特别地演出了雪雁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和有身份的相府千金，天真兼具雍容的一面。每一场的《凤还巢》，女主角程雪娥固然是最大看点，但是彩旦雪雁的精彩表演，每每也增添许多亮色。

        丑行中还有一种“婆子”，又称“彩婆子”，是上了年纪的女性角色，性格风趣或奸滑的那种，如《武松》之王婆，《六月雪》之禁婆，《拾玉镯》之刘妈妈，《铁弓缘》之陈妈妈等，例必都由男丑饰演。在行当的划分上，有说法将婆子与彩旦并列，也有将婆子列为彩旦的一种，个人倾向于前者：两者的表演方式完全不一样，如同老旦和青衣不是同一行当，婆子和彩旦，也应该各归各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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