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投石问心

伶俜的这个年打算去澳大利亚旅游的。学校已经放假了，本来可以好好地找份兼职。可是经历上次的导游事件，伶俜有点后怕。一些餐馆倒是用到钟点工，伶俜全靠心情，哪天想工作了，她也会去应聘做上几个小时。

        邵跋的妈妈很热心，她提前来通知伶俜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伶俜客套说，真不好意思给他们添麻烦。邵跋妈却说她见外了，不就多双筷子，再说都是中国人，那么近的，热络才对。又说，她家没有那么多的繁琐的计较，很随意的，相信伶俜会感觉到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这点倒是，伶俜也觉得他们家气氛很融洽，没有人为的那种严肃氛围，让大家拘谨得不敢多说话。这可能和邵跋妈的性格有关系，有她在，整个气氛都变了。

        邵跋妈再三叮嘱：就这么定了。伶俜的澳大利亚悉尼之行也就只好搁浅了。

        伶俜把邵跋妈的意思告诉了邵跋，邵跋依然是工作的那种状态，伶俜觉得和他对话他都在思考工作似的。

        他说：“那就顺了我妈老人家的意思呀，再说过大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这也算是经过邵跋同意了。毕竟邵跋妈自作主张，伶俜当心不是邵跋的意思会尴尬。

        邵跋家还保留着中国年的传统，贴春联，捣糖年糕，熏腊肉，爆家乡豆……在异国这么多年，依然保持这份习俗，实属不易。

        说说大门口那副显眼的春联吧，他爷爷亲自挥毫泼墨写的。

        上联：天涯望神州，九万里新春年景传异域；

        下联：海角思故乡，数千里乡愁文化及邻邦。

        横批：把根留住

        联语教育邵家要继承祖国的文化，不忘根在哪。

        而院子里捣年糕的石臼，是爷爷特地让当地的一个工匠按他的意思做的，一年也就用那么一次，平常更像是个陈列的文物，爷爷却坚持要有它的存在。

        年夜饭吃过中饭就开始张罗了，邵跋家的亲戚都聚齐了，伶俜一时要应对那么多未曾谋面的亲戚，难免紧张，却也应付得从从容容，开着玩笑说自己这个局外华人是来蹭同乡的年夜饭的。大家一致说这么认为就见外了，海外华人本来就是一家子。末了还会用多情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伶俜，称赞她美丽大方。

        年夜饭午后张罗好就开吃了，其实也就自助酒会。家里还邀请了几位商业上来往的好友一起来聚餐。这些外国友人充满着激情，气氛非常活跃。

        花园的地埋音箱里，正在播放中国的电台，把那头的年味传到澳洲来了。

        大家绕着花园交流，谈得更多的是工作上的体会。家族生意是在异国立足的基础。当然，大家也谈些生活琐事和趣事。而那几位外国友人则对中国的文化非常感兴趣，非要在石臼里鼓捣糖年糕，有位还向邵跋爷爷学起了太极拳。

        伶俜找个空隙来到了人少的后花园一小山后面，给中国的老妈发信息。这个年老妈应该是一个人过了，自从姥姥姥爷过世后。伶俜告诉老妈在华人朋友家过大年，特地强调了热闹的气氛。老妈这才放心一点。并叮嘱伶俜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开心。

        伶俜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另外一个人发个信息问候一下，这个人就是大树田力。他此刻在干什么呢？

        他依然不知道伶俜的身份。伶俜很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个自己最亲近的男人，自己欣赏的男人，差点就闹错误的男人，她已经能把他的身份完全切换到父亲。伶俜想明白了，她原来对他的那份依恋，也是把他幻想成了父亲，这过渡一点都不难，甚至有点庆幸这个事实。

        但她又怕吓着他，怕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并且在老妈施静那里，伶俜只有一种选择，离田力远远的。这，于伶俜，是道解不开的难题。伶俜能猜测到老妈和老爸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些陈年破事一直让老妈放不下，又不能重新捡起。可是这些芝麻事成了伶俜拥抱亲情的障碍，那是很不公平的，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久久的，伶俜都没有这个勇气。水面的气球一样，浮起来，又按下去，周而复始。

        正思考间，伶俜听到了谁的说话声。是的，有人就在附近对话。或者他们刚好被茂盛的灌木遮蔽了，伶俜看不到他们而已。

        “大家都在问我，这女孩是不是邵家将添的新人，他们都很看好她。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心在工作上。”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在考虑呀！不能急啊！”一个男的声音。

        “你总是这样搪塞你妈，老妈觉得特没意思。”

        “哎，那样咋样做，你老才满意呢？”

        “你先告诉老妈有没有培养的意向。”

        “她人不错。很符合大家的择偶标准和审美，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她的身世有点复杂，包括她自己……”男的犹豫着，吞吐着，还是把话说完了。

        “哦！这样啊！那么就是已经不纯洁了是吗？”邵跋妈可以这样问个究竟，长辈的心情能理解。

        “也不能这么说，反正就是她的经历有点复杂。”邵跋帮她纠正。其实邵跋不想和老妈说这个问题，就怕她理解不清。

        “哦！那真的看不出来。妈错怪你了！这个问题上，妈支持你的态度，一定得谨慎。宁缺毋滥。”

        “妈，你走极端了！我是说她的经历有点复杂，不是说她的人品或作风有问题，也不是说她不适合做你的儿媳妇。”

        “我不懂你那些年轻人的套路。反正复杂的，我们邵家就不要了，我们邵家可是很清爽的。”

        “妈，你小点声！”

        “妈得提醒你，新西兰有句俚语，说的是婚后可以闭只眼，婚前要睁大眼。你一定得考虑谨慎，我们邵家的态度是一致的。不要做任何想蒙混过关的事。记住了吧！慢慢来，小心行得万年船。”

        俩个人的对话声音越来越小，是伶俜小偷似地避开了，怕被他们发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伶俜脑袋是晕晕的。这些年，每遇紧急突发事态，她都有头晕目眩的状况，她担心成疾了，一直没去医院看。

        花园里说话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嗡嗡声，她仿佛耳边就挂着两只巨大的马蜂窝。

        好不容易熬到年夜饭结束，伶俜和邵跋提出要回家去了。还要给国内的亲戚朋友问候新春。

        邵跋客套了一番，同意她回去。伶俜作了告别，邵跋将她送到院子入口处，俩人挥手再见，邵跋叮嘱她路上小心。

        伶俜走到十字路口，再回首，邵家的大院变得小了，花园里的那个圣诞红原本是那么高大，现在只有店家门前的塑料摆设那么小了。绿灯的语音响了，伶俜如梦初醒，也没确认方向，朝放行的绿灯斑马线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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