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异国那个熟悉的身影
后来,田力找机会又跑了几次边境,去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小城镇巴拉米耶。这几次,他过境已不再是为了购物和吃苏联扒鸡了。
办完要事,他几乎是蹲守在上次小菲出现过的那个街角。
那街边就有了一个卖中国商品的商贩,戴着墨镜,双手交叉坐在那,前面的一张塑料布上摆了不少日用小商品。有顾客来了,他也漫不经心地敷衍,似乎心不在蔫。他盯着街角那头看。那里除了走动的人群和车子,并没啥好看的。
这人就是田力。
这样守了几次,都一无所获。田力有点失望。
最近一次是树獭一起来的。树獭双手套在袖子里,大半个脸遮在狗皮帽子里。田力不用看都能想象那张脸上的不耐烦。跟在野店里输了好几吊钱的小市民似的。
“我说田力,你上次还说我会像刘胖子得臆症,我看啊,你自己先给得上了。我说吧,小菲和牛蛋蛋就算逃到了这里了,异国他乡,孤苦无援的,见到你为什么躲着?!人家高兴得要哭才对呢!你又不是红卫兵,你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他们用得着担心你回去会举报他们,是不是?我就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推断的,就凭那个一晃的影子?邪门了,我看是你们情缘未了吧!”
“你给我闭嘴。小菲躲我,自有她的理由。我们不是红卫兵,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下落,这不可以吗?尤其你是这种人,啥事经过你的耳朵,全天下人都会从你嘴巴里知道了。”
“不就知道你家施静和姓徐的那点事,还有你和小菲的那点事吗?”
“过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告诉你。”
树獭半信半疑,还真的靠了过来。
田力用了一个飞快的动作,将他搁在袖管里的手反剪到背后,说:“来,我这就告诉你,这事非常值得你八卦,那就是你的手可以被我扭到后背去。”田力咬牙切齿地说。
树獭知道上当了,一下子又不好反抗,为了不吃眼前亏,露出了一贯用的讨好把戏,说:“你轻点嘛!好歹我们也是朝夕相处,还同床共枕的,谁有这么大的缘分挨那么近。再说,这些事能怪我吗,是它自己掉进我耳朵的,我也没传播,是吧,就是和你说起而已。你这样兴师问罪的架势,不觉得过了?”
田力甩开他的手臂,哼了声。
树獭跑到一边,大声对田力喊:“其实,你是做贼心虚,你担心的是自己播在小菲肚子里的孩子。”
田力抄起一件商品扔了过去,没砸到他。落在了水泥地面上,翻了几个跟头,停下了,似乎在抱怨被遗弃了。
树獭远远地做鬼脸。
再这样没有收获,不仅仅是树獭的嘲笑,田力自己也觉得失去耐心了。
后来树獭出了个主意,你在那些房子外墙上贴寻人启事试试,说不定小菲会撞上,那不就出现了。这方法比你守株待兔要管用,信不信?
这个倒是可以试试。田力于是找了纸和笔,写了好几张寻人启事,贴在街上显眼的墙上。走了几条街,贴了几条街,并让小菲写信联系。
干罢这事,树獭又摸着故意瘪进去的肚子,催田力去吃扒鸡了。
田力说他想吃的不是扒鸡,是真的苏联鸡。
树獭死皮赖脸相,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黄牙说,这回你聪明了,其实咱两种都想要。一个喂饱肚子,一个喂饱小兄弟。
田力从身旁的包里掏出一瓶中国二锅头交给树獭,说:“拿去找苏联男人一起喝去,看看他会不会和你分享他老婆。我得先提醒你,挨揍了别找我哭,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可没钱送你上医院,直接扔这里喂狗。”
树獭朝田力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的样子。乘田力不备,顺手从他包里掏走了一只扒鸡,跳着跑开了,扔下一句话说:“在化肥店等我!”
田力骂了句狗日的树獭,比猴子还手快。
树獭去潇洒去了,田力无奈地收拾了一下包和地摊上的东西,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了。他来到了和那位画画老人相识的餐馆。
这狗日的树獭把不该吃的吃了,等下那位画画的老人找过来,可就没啥招待的了。这二锅头是田力说好带给他的。上次带过来没碰到。苏联人特喜欢中国的这种烈酒,说比伏特加要好!
好在这老头也不一定会出现。第一次见面,后来只碰到一次,照例是买他的画,照例是一起喝酒。
田力一个人坐着吃中饭,末春的阳光照进来,已经带点夏日的味道,有点灼烫。
画画的老人到底是来了,肩上依然背着那只磨损了的皮包,里面放着他的画作和工具。
“中国知青,你好!”老人的普通话听起来像掉了牙齿。
“好久不见了,上次来也没碰上你。”田力招呼老朋友似的让他在餐桌对面坐下。
“有给我带二锅头吗?”
“忘了!”田力故意逗他。
“那下次记着带。你看这是什么?”
“鱼罐头!”
“是呀,你们中国人最喜欢吃的鲱鱼罐头。香飘四溢哦!和瑞典的臭鲱鱼罐头可是相差一个宇宙哦!”
田力被他夸张的说话表情逗笑了。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兜里掏出剩下的那瓶二锅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老画家,你看这是什么?”
画画老人一看,眼睛亮了,中国好酒啊!他还是带来了,竟然骗自己没带呢!于是毫不客气地抢过来,打开盖子,在鼻子下一闻,很陶醉的样子。
两人享受着美酒美食。画画老人照例会问些知青的生活。田力上次告诉过他,知青就是没机会上大学,提前去农村就业,锻炼自己,奉献国家的一群青年学生。
老人似懂非懂,始终纠缠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不上大学。他似乎觉得,每个人都该去上大学,但那个时代的中国那是天方夜谭。
田力只得告诉他,中国的工业不发达,还不是市场经济,就业渠道很少。
画画老人说,中国人和苏联那么要好,苏联要派更多专家去中国帮助发展工业。
田力觉得这个可以有。
临走告别的时候,画画老人给田力看了一个人的照片。这人就是画画老人说的他弟弟,在一所大学里当校长的。照片的背景,还真的是一所大学的办公楼。
他把他弟弟的名片也给了田力。
田力这才发现彼此都还没告诉对方叫什么名字,说实在的,画画老人、中国知青已经够用了。但田力还是问了他的名字,他原来叫诺捷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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