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出嫁（一）

天刚刚蒙蒙亮，在大家全都熟睡了的时候，丞相府就开始张灯结彩。丫鬟下人们都开始忙来忙去，挂红灯笼，准备喜糖喜帖的事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难得的慕清绾今日和皇帝告假，没有上早朝，一大早就拉着阿奴跟下人们东瞧瞧西看看，由于是要抛头露面的情况，阿奴把慕清绾打扮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公子，慕清绾此刻正在看礼单，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的转头对阿奴说道，“阿奴这个玉琉璃准备好了么？我们丞相府的彩礼可千万不能单薄，绝对不能让碧莲嫁过去受委屈。”

        “都准备齐全了，相爷，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阿奴好笑的看着慕清绾，她知道慕清绾是紧张，难得的自己妹妹要嫁人了，做姐姐的紧张是自然而然的。可是，碧莲小姐嫁过去真的是对的么？看来田姑娘还是没有劝服碧莲小姐啊。

        “你还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着整理啊！”阿奴正在愣神之际，就被慕清绾狠狠拍了下脑袋，恼怒的瞪着眼睛。阿奴嗤笑一声，摇摇头，也罢，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阿奴就迈开步子准备就帮其他人了。

        房间里，烛光暖洋洋的，映衬着昏暗房间里面一片都是红光，慕碧莲推开门，悄悄的走进了老丞相的房间。看到房间里面，慕碧莲忍不住的勾起唇，就连爹爹的房间都是挂着红烛，看来自己成亲的这个事情真是给全府一个大惊喜啊。许是床榻上的人感觉到有人来了，就伸出手掀开床幔，一张看起来虚弱却还是精明的脸就这么露出来，等到看到慕碧莲时候嘴角荡漾出了一抹慈爱的笑意。

        “阿碧。”老丞相慈爱的笑笑，伸手招呼慕碧莲过去。这是老丞相对慕碧莲的称呼，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叫她。

        碧莲站在那里愣了愣，才慢吞吞的走过去，靠近床沿坐下，伸手握住老丞相苍老的手掌，“爹爹。”

        “恩，好，好好。”老丞相伸手摸摸慕碧莲的脸颊，“女儿大不中留了，这么快你就要嫁人了。若是在那边受了欺负，随时回来，爹爹为你做主，知道么？”

        “恩，恩，我知道了，爹爹。”慕碧莲泪光盈盈的看着老丞相，口中都是苦涩的笑意。

        老丞相抬手擦干慕碧莲的眼泪，嗤笑了一声，“傻孩子，哭什么，嫁人这是大喜事啊。你没看到我这寝房都为你点了红烛么？沾染点喜气，你爹我就身体好的快了！哈哈哈~”老丞相打趣的说道。慕碧莲听到他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了，老丞相看着慕碧莲的模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碧，有些事不用爹爹说你也知道怎么回事吧？”

        听到这话，慕碧莲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就对上自家爹爹的眸子，里面一片清明，仿佛就是洞悉了一切，让慕碧莲小小的心思都被一览无遗。慕碧莲赶紧的低下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见到慕碧莲这样，老丞相恢复了原来的笑意，但还是伸手拍拍慕碧莲，“你是我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啊！真不知道清绾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好归宿。”

        “姐姐定是可以找到好夫婿的。”慕碧莲淡淡的说道，伸手抹干了眼泪。

        “阿碧。”老丞相突然就没了笑意，语气带着王者的凉薄，就这样开口说道，“我们丞相府世代忠良，代代都是大富大贵之相，我们的脸面是不可以丢的。我这么说，你可是知道？”老丞相突然丢出这么一句，慕碧莲浑身一颤，诧异不已的抬头看着他。原来爹爹一早就知道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情况，怪不得他会这般的安定。慕碧莲嘴角扬起苦涩的笑意，原来是这样，就算不是自己自愿嫁人，爹爹也会想办法的把自己从丞相府拽出去，不去危害到姐姐和丞相府。果然不愧为是丞相，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既然这样了，自己再多的挣扎还能有什么用呢？爹爹不对自己点破，已经是照顾颜面了。慕碧莲抿着唇，眼睛里面的泪水似乎都流淌不下来，果真生在富贵人家，始终还是命途多舛的。

        “恩，爹爹，碧莲明白爹爹的意思。”半晌，慕碧莲才抬起脸，眸子里都是决然，“碧莲会好好的嫁人。爹爹你放心。”

        “好，好，好孩子啊！”老丞相绽放出笑意，伸手拍拍慕碧莲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去准备下吧，马上就要快到时辰了，爹爹也倦了，就不去出席你的婚宴了。”

        慕碧莲点点头，“是，碧莲告退。”她彬彬有礼的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门口，不带一丝一毫留恋的就离开了。

        房间里，老丞相一阵低低的咳嗽。

        “好歹她也是你的女儿，丞相这样做会不会太狠心了？”一个淡漠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与世无争的凉薄。

        老丞相苍老的脸上挂着笑意，“那又何妨，做大事不拘小节。牺牲一儿半女又能怎样？”

        “呵呵，丞相果然是铁石心肠。”那道声音就这样的消失了。整个房间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小姐你去哪里啦！到处找你都没找到！”小丫鬟焦急的坐在凳子上，看到慕碧莲回来了立刻跑过去说道，“迎亲的队伍都快来了，小姐快坐下，还得给你收拾打扮呢！”

        慕碧莲笑了笑，柔柔的开口，“我就是去爹爹那里坐了一会儿，你现在开始弄吧。”

        “好，小姐你别动。”小丫鬟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要准备的东西弄齐全了。慕碧莲呆愣的坐在那里，任由小丫鬟在自己的脸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丫鬟就惊奇的惊呼着，“小姐你真是最美的人了！”

        慕碧莲勉强的笑笑，才正眼看镜子里面的人。唇红齿白，眸子顾盼生辉，带着水波，看起来我见犹怜恰逢娇羞。许是长期不出门的缘故，脸色白皙的有点骇人，小丫鬟及时的在她面颊上涂抹了些许的腮红，才显出了红润之感。慕碧莲本就生的一副身娇柔弱的样子，这样细细的一打扮，整个江南水乡少女的姿态完全就显露出来，带着淡淡的忧愁，光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人忘记了呼吸。慕碧莲看着镜子里照射出来的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漾出淡淡的苦笑。这个人，是自己？这个口若朱丹的女子是自己？

        小丫鬟灵巧的手穿梭在慕碧莲的发丝之间，手指缠缠绕绕，几下子很快的就把新娘子的飞凤髻整理好，随手拿起一串金色的步摇稳稳固定在发根，步摇下面缀着的流苏在红烛下闪着盈亮的光辉。没在慕碧莲头上做过多的装饰，小丫鬟小跑的从床榻上拿下一顶红鸾凤冠，笑眯眯的就扣在慕碧莲的脑袋上，那支步摇隐藏在红鸾凤冠下面，看起来有种特别的美丽。小丫鬟伸手把慕碧莲脸颊两次多余的流苏拨弄到耳朵后面，才满意的拍拍手，“小姐好了！”

        慕碧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呆愣的看着镜子里面。

        小丫鬟想了想，就把那件金丝缝制而成的红鸾喜服给拿出来，拉着慕碧莲的手，“小姐，该把喜服换上了，时间不早了。”

        “好。”慕碧莲点点头，就站起身任由小丫鬟给自己穿衣。先是把衣服脱掉，露出里面姣好的肌肤，莹白的肤色让小丫鬟看了都直流口水。她再慢慢的给慕碧莲穿上绣着大红牡丹的肚兜，随即又套上里衣，最后才把红鸾喜服罩在身外，她忙忙活活的在慕碧莲的周围跑来跑去，知道最后把一个又大又红的平安果放在慕碧莲手里之后才算是缓过来一口气。

        “这是什么？”慕碧莲皱眉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苹果。

        “这是平安果，成亲的时候要拿着的。”小丫鬟笑眯眯的说道，“拿着平安果，小姐就可以更加平安的嫁出去了。”

        “恩，知道了。”慕碧莲点点头，实话说，她倒是希望自己出去不是平安的嫁出去，最好是死在路上，如此就不会给丞相府添麻烦，也不用自己吃苦了。

        小丫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慕碧莲的忧愁，还在那里高高兴兴自顾自的说着，眉眼都是笑意，好像要嫁出去的是自己一样。

        “砰砰砰。”

        “来了来了。”小丫鬟跑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身淡蓝色裙装的田明慧站在门口，“田姑娘。”小丫鬟见过田明慧几次，熟悉的很。

        田明慧点点头，直接就走到慕碧莲身边，眯眼上下打量了下慕碧莲，勾起唇角，“你倒是蛮漂亮的。”

        慕碧莲凉凉的抬头看了看田明慧，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我还真是要多谢你了，是么？”

        “碧莲，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田明慧靠近慕碧莲的耳边幽幽的说出这么一句，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严肃，“你若是后悔了，我就找兄弟们截下你，我们就不回来了。”

        慕碧莲闻言，终于是扬起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伸手敲了敲田明慧的脑袋，嗤笑道，“你说什么呢！都是注定的了，还在说什么疯话！”说着慕碧莲就站起身，走到门口，笑眯眯的突然转身，那一瞬间，芳华刹那，流芳绚丽，“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田明慧怔住了，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什么话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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