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对于橘子来说，它的名字就是一个悲剧。
在没有跟随容玖之前，它也曾是个很厉害的妖兽，那时的它绝不会想到，堂堂魔域之主的取名水平竟然如此令人窒息，偏偏她自我感觉良好。
当时她为它取的名字是小橘，它丝毫不怀疑她是因为它这一身橘白色的毛发才这样取的名，简单而又粗暴。
它强烈抗议，可惜年少轻狂的魔主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她直接给了它两个选择——小橘和橘子。
在这两个名字之间权衡了好久，最终它忍辱选择了橘子。
实际上它一个都不想选，但非要计较的话，橘子大人总比小橘大人好听，小这个字怎么能体现出它的威风呢？
只不过，直到今日它仍在后悔，为什么在遇到她之前没有为自己取一个名字？
想到这里，橘子悲从中来，一时之间连同情这个少年的心思也没有了。
它迈动着小步伐，来到窗边，艰难地把窗户扒拉开，而后忧郁地抬首望天。
容玖体会不到自家猫咪忧郁的心情，她自己倒是挺满意这个名字的，多好记呀。
她问他，“如何？”
折莲回过神来，他点了点头，“都听你的。”虽然他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名字，但之前她说过，想要跟着她就得听她的。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叫什么都无所谓。
于是，折莲的“名字”由此敲定下来。
“如果你想起之前的事，记得告诉我。”容玖嘱咐他。
“好。”他乖巧点头。
对于他的态度，容玖挺满意的，看上去应该是个让人省心的人。
她一点都不担心他别有用心，别说他已经失忆了，就算是没失忆，她好歹也是魔域之主，他还能在她手中翻了天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难不成是别人把他丢下来的？总不可能是自己掉下去的吧？
当时她不在意这事是因为她不想浪费时间去思考与自己无关的事，但现在既然打算暂时把人带在身边，那么这事还是有必要搞清楚的。
不过既然他不记得了，那也只能暂且算了。
确定了这个人确实对九幽血脉有所影响，如今她也就不需要急着回魔域泡冰髓池，先带着他在凡界待一会儿，说不准她还真能从他身上找出解决九幽血脉反噬的办法。
总而言之，她并不是很想带一个疑似仙域的人回到魔域，很明显他不是魔族，那么就有可能是仙域那边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恰好目前在凡界，她打算先观察一段时间，顺便在凡界玩一会儿。
思绪不过一瞬间，容玖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不久之后小二过来敲响了房门，“姑娘，您要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考虑到她和那个奇怪的少年是认识的，小二特地为他们挑选了最近的房间。
待小二离开之后，容玖看了看天色，把窗给关上，顺手把猫拎了回来，一边对折莲道：“好了，天色已晚，你先去休息吧。”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就在隔壁，出房间之后左边那间房就是，刚刚他也告诉你了。”
这个他指的是刚刚过来的小二。
“为什么要让我去那边？”出乎容玖的意料，本以为听了她这话之后会乖乖去隔壁房间的少年却不解地问她，“我不能跟着你吗？”
“……”容玖比他还要不解，“为什么要跟着我？”
谁知听了这话，折莲却误会她的意思了，他小声提醒她，“你说过让我跟着你的。”
刚刚还说了同意让他跟着她，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她就说话不算话了。
两人说话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容玖迟疑片刻，解释，“我的意思是让你去隔壁房间休息一晚，又不是让你离开，你总不能跟我一起在这里睡吧？”
“为何不行？”折莲疑惑反问。
容玖：“……”
她之前的决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总感觉自己捡回来一个麻烦。
橘子窝在容玖怀里，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高冷地瞥了他一眼，“男女有别，主人是女子，你怎么能跟她同住一间房呢？”
虽然主人一向不会在意这种事，但怎么说她作为魔主，难不成还要跟别人挤一间房？堂堂魔主沦落到这种地步，简直岂有此理。魔域的人要是得知了这事，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于是它就拿仙域讲究的那一套来搪塞他。
“那你呢？”折莲又问。
它？它什么？
片刻之后橘子反应过来，“我当然是不同的，”它抬起脑袋，斜睨了他一眼，莫名有了股优越感，“我是主人的宠物，当然可以跟她住在一起。”就算它是一只公猫，这也并不影响什么，它不仅可以跟她住在一起，还可以跟她睡在一起！
听了这话，折莲一时沉默，他目光在容玖和橘子之间游移了片刻，眼神渐渐由懵懂变成了然，他醒悟过来，“我也要做你的宠物！”
他眼巴巴地盯着容玖的方向。
还没等容玖有什么反应，橘子首先炸毛了：“不行！”
折莲没理会它，仍旧看着容玖，等着她的回应。
橘子顿时危机感丛生，虽然这小子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但是他长得这么好看，现在又对主人有用，万一她同意了呢？
一想到这里，它整只猫都不好了！
“你想得美！”它探出身子，刚想挠他一爪子，却被容玖摁了回来。
“再闹都给我滚出去。”她眼眸微眯，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虽美却显出三分冷冽。
自家主人隐有生气的趋势，橘子蔫了下来，不敢再造次。
最终折莲还是被容玖轰到了隔壁房间去。
她手中微微用力，把他摁坐在椅子上，“明天我再过来，在此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别乱跑。”
折莲扫视着她怀中的那只猫，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容玖有点无力地揉了揉眉心，接着也不再停留。
房间的门被关上，室内陷入安静，唯有烛光在微微跳动。
少年很听话，他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了大雨，到了第二日时雨还未停歇，天色显得极为阴沉。
容玖昨夜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后还有些不想起床。从前的她并不需要睡眠，但不知为何，重生后她时不时便会犯困，不过偶尔睡一下倒也挺舒服的。
容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除此之外倒没其他异常，估计是重生的后遗症罢了。
橘子觉得它的主人有些变了，最近这几天似乎变得有些懒？明明之前她还致力于在仙域那边搞事情，给他们找一些不痛快，怎么现在连回魔域处理事情都懒得了？
实际上容玖确实变懒了，主要是上一世跟仙域斗了那么久，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没做过？惹怒他们、得罪他们的事她随手就是一件，导致一提到她，那些人皆谈之色变，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事实上也确实是同归于尽了。总而言之，若是让她把之前做过的事情重新再做一遍，那可算了吧。
想想就觉得没意思，她现在丝毫没有一点以前的凌云壮志。
还不如在凡界吃喝玩乐来得舒服呢。
容玖忽然觉得她领悟到了活着的真谛。一时之间她不禁沉思下来，对呀，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
橘子见她坐起来之后便目露沉思，似在思考什么重大决定的模样，还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在想怎么攻打仙域，于是也不敢打扰她。
听到窗外传来“哗哗”的声音，它跳到窗边，又是扒拉了一阵才成功把窗打开。
结果被雨水糊了一脸。
容玖被它搞出来的动静弄得回过神来，瞅了一眼它如今落汤鸡一样的蠢样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把它体内的封印给解开。
随手为它解开封住灵力的封印后，容玖来到隔壁房间，她推开门，见到少年仍坐在原来的椅子上。
“你起得挺早的。”容玖还以为他是睡醒了之后才坐到了椅子上。
“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折莲腾地站了起来，“容……玖。”他回想着她的名字，同时唤出声。
“你怎么能直呼主人的名字呢？”橘子冷不丁开口，经过昨晚那事，如今它是怎么看这个人怎么觉得不顺眼。
“那该怎么称？”
这回橘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魔域的魔一般称主人为尊上，而仙域的人一般直称主人为魔主，但主人明显没有把身份告诉这个人的打算，所以这该怎么称呼？
“你随意。”容玖倒是不在意这回事，况且现在又不是在魔域，哪有那么多规矩。
随意。
“那我唤你……”折莲眨了眨眼，他想了想，随后眉眼弯弯，软下声线甜甜唤了一声，“姐姐？”
橘子：“？”
容玖：“……！”
橘子忍不住：“主人！你看他……”
“咳，”容玖掩住唇瓣虚咳一声，“我觉得这个称呼还不错。”
橘子：“？？”
得到她的同意，折莲很开心，“姐姐。”他弯唇一笑，又唤了一声，嗓音清越而空灵，如同春风拂过大地，带来万物初生的纯然与无害。
莫名地，这一刻容玖心都酥软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而且……她心中感叹，这个少年的气息实在过于干净，哪怕是她，在明知道他有可能是仙域的人之后也没法对他产生恶感。
估计一般人更是如此。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
如今是上午时分，因为今天下起了大雨，客栈里的人基本都没出去，许多人在楼下的大堂里喝酒吃饭，一边笑着谈天说地，气氛显得极为热闹。
不知何时，喧闹声渐渐变小，不少人在看到那下楼的两人时不自觉地噤了声，他们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心神皆被吸引。
少女一袭繁复华美的红裙，容貌姝绝，风情潋滟，带着凌厉夺人的美艳，她眸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的场景，被她扫视过的人只觉得心脏都停了一拍。
而她身边的少年的气质却与之相反，如一株出尘白莲，毫无瑕疵得宛若白雪冰雕。
这对气场截然相反的组合极为惹眼，他们所在的地方仿佛与周遭形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不少人私下里将目光投在他们身上，暗暗打量。
就连角落中的齐溯和孟鸿云也在看着他们。
“他们应该是仙域的人吧。”孟鸿云一口饮下杯中的酒，猜测道。
齐溯抚摸着腰间的佩剑，没回答。
其实很明显，修士的身上总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超然于凡人，令他们看起来很容易与凡界的人区分开来。
只不过这两人的外貌确实过于耀眼了。
“估计他们也是为了桑云镇那事才出现在这里的。”孟鸿云时不时地往容玖的方向瞄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质的女修，也不知是哪个宗门的。
看到他眼中跃跃欲试的光芒，齐溯不禁有些头疼，“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知道知道，忘不了，”孟鸿云敷衍他，“我不过是想去搭几句话而已。”
两人并没有认出来容玖的身份。事实上，容玖极少出现于众人面前，就算是现身也是以魔气作为遮掩，哪怕是上一世与仙域开战跟他们打起来时，能够看到她面容的也仅是那些平时闭关的老家伙，仙域中基本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哪怕是魔域，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真实模样。
容玖不太喜欢大堂这种氛围，她加快了脚步，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虽然外面下着很大的雨，但只要她想，这些雨就影响不了她。
今天她打算去城南那边的戏园看看，据说这是凡界人消遣娱乐的方式之一。
“两位道友请留步，你们也是前去桑云镇的吗？”
在经过某处时，容玖被人拦了下来。
折莲随着她的脚步停下，然后有些不高兴地看向了那个拦住他们的人。
容玖淡淡扫过去一眼。
只见那男子着一件蓝色长袍，目似朗星，气度不凡，俊朗中带着几分阳光潇洒。
他的旁边还坐着另一人，那人也是一身与他款式相同的蓝衣，腰间悬挂着佩剑，面容冷峻。
容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仙域的人。
不过她没打算理会，从这两人炼灵境的修为来看，估计是哪个宗门的弟子，这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倒是窝在容玖怀中的橘子发觉了点异样，它瞅着他们身上的蓝袍，越看越觉得眼熟。
忽然之间，它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看过这衣服了。
“主人，这两个人是云梦谷的弟子。”橘子私下里给容玖传音，可不就很眼熟嘛，前几天才刚刚去砸了人家的地盘，那里的弟子基本都是穿着这种款式的衣服。
容玖不知道那人所说的桑云镇是什么地方，但听到橘子这话，迟疑了一下，便问他们：“你们可是云梦谷的弟子？”
孟鸿云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猜测她应该是从他们的服饰上认出来的，于是他笑着点头，“是的，在下孟鸿云，他名齐溯，我们是云梦谷的弟子。”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这次他们出来做的任务，其他宗门的人也会参与，本就不需要掩饰身份。
“不知两位道友姓名……”
“我听闻，前几日魔主曾去了云梦谷……可有此事？”如今容玖回忆起自己以前年轻气盛的举动，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她冲动之下把人家的宫殿全都给掀了，估计云梦谷的脸面在仙域中都丢光了，更何况重建这么多宫殿要花费的灵石……
这样想想，容玖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名为愧疚的情绪。
其实完全没必要做得那么狠，要是为了找回场子而砸他们宫殿的话，砸那么几座意思意思就行了，全部砸完实在太不把他们当人看了。
孟鸿云和齐溯着实愣了那么一会儿，没想到她在确定他们是云梦谷的弟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这才过了几天？这事就搞得人尽皆知了？
“既然姑娘都已听说，那此事必然不假。”孟鸿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一想起几天前发生的那事，心中便有股极浓的郁气。
前几天他在灵泉中沐浴，本以为那天是如往常一样平静的一天，谁知宫殿突然就被人给掀了，导致他差点当场裸奔。
“那个魔域的老妖婆一向狂妄嚣张，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咬牙切齿，越想越气。
“老妖婆？”啥玩意儿？容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这么多年九缡魔主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看她就是个老妖婆。”对于魔主，仙域的人私下里一向不假以辞色，孟鸿云也不例外，他冷哼一声，回想起魔主前来那日，天空中黑雾弥漫，把她遮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不就是连脸都不敢漏吗？
孟鸿云话音落下，现场陷入死寂的氛围。
橘子：我看你在找死。
这时候它已经不敢看它家主人的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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