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他不急不缓地开口,带着贵族的骄傲与矜持,隐忍地做出最后的让步。
“克洛伊,哪怕玫瑰年复一年地凋谢,我依旧等你回来。”
手指不断临摹西洋刀柄,刀刃倒映他精致的五官——湛蓝瞳孔,铂金长发,肌肤似雪,像是吟游诗人赞颂的精灵。刀尖摇摆不定,像是行人的仿徨与犹豫。
他望向黑裙女士远去的身影。海洋般蔚蓝的眼睛,深邃地让人捉摸不透。四周沉闷压抑的气息令人喘不过气。
铂金色的中长发飘扬,枯萎的玫瑰花瓣铺满教堂。他看见克洛伊毫不留情地走过渐变的花瓣。从娇艳的红到凄惨的白,一如热烈的爱恋到冷酷的理智。
他们从教堂相识,亦从教堂别离。
他似乎听见,她低低啜泣的声音,娇气而又魂牵梦萦。虽然听过不少她的哭泣求饶,可这次不同以往的欢愉。显而易见的忧郁与决然,像是梦魇呓语。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万千荆棘贯穿,千疮百孔。他清楚看见,她扭开香水的琉璃瓶盖。
“忘忧香,克洛伊你究竟有多厌恶我,这么迫不及待地……”他焦急地扯开领口,发泄自己无处释放的苦楚。像是自我嘲讽,声音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哽咽。“确实是…来自你的致命温柔。”
弥漫的香氛似薄如蝉翼的刀片,悄无声息地戳人心口,刀刀致命。
黑蕾丝面纱遮盖克洛伊的脸颊,露出尖尖的下颌。她像天鹅般优雅从容地走向虚无缥缈的大门,彻彻底底地消失。像褪去斑斓色彩的人,与黑夜共舞。
大推边缘,透过墙缝注视一切的雪鸮静静踩在主人伊莱的头顶。在它快飞时,伊莱瞬间钳住雪鸮的翅膀。
“格秋,你我和他们都无法逃离宿命,而她…即将开始新的生活。所有的代价由她独自承担,谁都不能干涉。”
“咕!”
卢得尔雅城堡——
老夫人腰板崩的如橡树般笔直,两瓣唇如新生的玫瑰。她抿嘴一言不发,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当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她沟壑纵横的面部舒展,仿佛心口紧压的巨石松弛。
“她和孩子的状况如何?”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询问,她欣喜望向襁褓中的婴儿。刹那间错愕的表情一闪而过,苍老的手停留半空颤抖。
女仆们只当是老夫人看见孙辈过于激动,唯有老夫人的贴身侍女洛蒂瞧出些异常。洛蒂瞥见婴儿有着奈尔家族最具代表性的蓝眸,并无其它特殊之处。
老夫人稳稳当当接过婴儿,回眸凝视深处幽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悬挂自己和丈夫的油画像。她半落寞半温柔地低语:“以后就叫她——克洛伊。”
“可是这个名字…”洛蒂迎面对上老夫人无比坚决的蓝眸,立刻改口。“我还想着是否要询问侯爵的意愿。”
“我和奥黛丽商量过,先遵循母亲的意见。既然母亲觉得克洛伊合适,那就叫克洛伊。”
急促的脚步和奈尔侯爵爽朗的声音回响,他像离弦之箭般冲刺。堂堂侯爵裤腿、手臂和衣领都被树枝划的不像样子,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干净的瓷砖因为他留下一串泥巴脚印。
“母亲,奥黛丽怎么样?”奈尔侯爵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见母亲怀中酣睡的婴儿松一口气。
见儿子眼巴巴瞅屋内,老夫人将孩子小心塞到他怀中,“母女平安,你接稳点。我准备去向你天国的父亲祷告。”
老夫人步履蹒跚地回到房间,等洛蒂关好门后喃喃自语:
“洛蒂,你知道吗?她简直和我印象中刚出生的克洛伊一模一样,尤其是那颗泪痣。”
“薇拉和克洛伊小姐已经不在人世。”洛蒂担忧地回复道,“人死不能复生。”
多年后……
“不,不。”克洛伊从冰冷的被窝中惊醒,双手止不住颤抖。她又做噩梦了,日复一日梦见陌生者,日复一日梦见自己堕入深渊。
扭头望向窗外一轮皎洁的弯月,她想找人倾述,独窗前云雀的低鸣回应。其实并无区别,是人是物都一样——都不懂她。
她太孤独,快溺死在寂寞的海洋里。而小云雀曾自由翱翔蓝天,却被金笼无情束缚,美名其曰地献给自己。
父亲需要一位健康的继承人,而不是累赘,她毫无疑问成为弃子。上流社会惯会趋炎附势,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医院里医生们总是怜悯疼惜地看向她,觉得她的行为举止是重度精神分裂的前兆。
“嗯?”克洛伊疑惑地望向身后,她似乎嗅到羊皮纸和蜜蜡凝固的气息。果然,床柜上面静静躺着一封九纹火漆的信,九条脉络像是章鱼蜷曲的触手。
致亲爱的克洛伊女士:
您是否对常年的噩梦充满疑惑,是否为眼中万物黑白而苦恼。欧利蒂斯庄园期待您的到来,达成百场游戏胜利后,您的愿望将成真。
“哼。”多乏味的把戏,多肤浅的语句,像恶徒妄想玩弄无知羔羊于鼓掌。克洛伊厌倦地丢弃泛黄纸张,“可惜我并非羔羊,真是……太愚蠢了。”
花褐的翎羽蓬松舒展,云雀亲昵地浅啄少女的指尖,黑棕的羽冠竖起。少女停下嘲讽的话语,抚摸云雀毛绒绒的小脑袋。
“我有些舍不得你,云云。”
第二日,树影摇曳,剔透的露珠从叶间滑落。白桦像忠诚的骑士,身姿挺立,狂风不可动摇。
“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嘎吱一声,白大褂的医生推开房门,说道:“0723号房是没有人的,给新病患修养。”
医生突然愣住,看向熟睡的少女。金色的光辉笼罩她完美的脸颊,像是上帝赐予下凡的安琪儿。眼尾一颗黑痣像是残留的露水,仿佛不经意间稍纵即逝。
他缓过神来,收起惊艳的神情,抬头凝视0723的房间号,棕色的眼睛闪过一抹光亮。
轻微的消毒水味渗透房门,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对气味向来敏锐的克洛伊不适地皱起眉头,睁开双眼。
门口似乎是克里斯汀先生——我的主治医生?他貌似很困惑,在纠结什么。克洛伊揉揉惺忪的睡眼,心里暗自琢磨。
“您好,这位小姐。请问您是来看望谁的?我可以帮您引路。”医生彬彬有礼地说道。
“克里斯汀先生,我是您的病人。”克洛伊注视医生,满脸诚恳,眼底波澜不惊。“拜托,您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开玩笑。”
“不,小姐,撒谎是丑陋的行径,请说实话。我的病历表上没有你的信息。”医生有些严肃地谴责,像极了刻板的怪老头。
“好吧,先生。我需要借用贵医院的电话。”面对曾经主治医生的无故呵斥,克洛伊不失风度。仿佛没有经历刚刚的尴尬,她神色自若地敲击电话按键。
叮叮叮,沉闷响声回荡走廊。拨打的所有电话无人接听,包括管家和父亲的。冰冷的机械音回复:拨打的是空号。
克洛伊轻巧走回0723号房间。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
“克…洛…。”母亲发出痛苦的□□,艰难开口。
产房外,父亲欣喜地抱着新继承人——是个健康的男孩。他双手颤抖,十分激动地呐喊:“后继有人,我的爵位后继有人了!”曾经傲慢的侯爵此刻像是初为人父,自以为傲的贵族矜持,通通都抛弃。
克洛伊哭哭啼啼地跑向母亲的怀抱,那是她唯一一次哭泣与失去理智。她害怕世间最爱她的人,永远离开。
鲜血像奔涌的河流,从母亲的下身流淌。母亲脸颊苍白地吓人,没有一丝血色。她手掌的温度一点点褪去,无论克洛伊如何贴紧,都捂不热。
鲜活的生命像是□□瘪的胎盘肆无忌惮地榨干,被冷漠的家族毫无人性地吞噬。繁荣的家族看似久负盛名,实则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悄无声息地啖肉饮血。
“来人,来人,救救母亲。”克洛伊哭得撕心裂肺,止不住抽噎。“医生,医生!”
“逃离、活着、自由。克洛伊,他答应我的,放你离开。”恐怖的血丝像藤蔓攀爬上母亲的眼睛,她轻柔抚去女儿的泪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虔诚地亲吻少女低垂的额头。“愿上帝赐福吾女,自由、健康与幸福。”
一行清泪落下,她像清晨含露的白玫瑰,葬于霜雪之夜。
“啪”,清脆的耳光声回荡,侯爵脸上赫然一道通红的巴掌印。他难以置信地怒视自己视为淑女的女儿,她现在宛如丧失理智的暴怒母狮。
嘈杂声变成一潭死水,细微的抽气甚至不能惊起波纹。冷冷月光洒落,笼罩对峙的父女和啼哭的婴儿。
“这不公平,奈尔先生,我永远失去她了。”克洛伊平缓地吐字,红眸酝酿着浓烈的恨。
“可笑的是她曾说,深爱着你,愿意付出一切。可最后呢?你把她还给我,把她还给我!”少女拉扯男人的衣肩,一把夺过族徽,投掷天空。
克洛伊站在阳光普照的走廊,触摸额头,仿佛还残留炙热温度与母亲温柔的气息。
他愿意放过我,遵守诺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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