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六年后又是一只萌妹

重楼睁开眼睛，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脑中混沌，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四下阴冷潮湿，妖气弥漫，不似冥界，也不像人间。

        他浑身浮软，费力了许久探出一道魔气，未想还没有成型，便消散了去。

        重楼：“……”

        直到旁边暗处传出小妖窃窃嘲笑，他才惊觉，自己竟是魔力耗尽，被困在了锁妖塔中。

        可魔力怎会耗尽？

        重楼扶着钝痛的脑袋，慢慢回想起来。

        记得那时他牵着龙葵过奈何桥，强忍着耐心到了桥头，眼看着龙葵一只脚踏入轮回虚空，自己就要功成身退，却蓦地被一道极大的力量束缚住了动作，那股力量将他向前引去，要吸他一同进入轮回。

        他怎肯妥协，立刻使出浑身解数相抵抗，将积攒了万年的魔力尽数倒出，倒是叫他拖延了一瞬――

        却也不过一瞬，下一瞬魔力又尽数被吸干。手指另一端，失去意识的龙葵已入轮回，连带着他一个踉跄便跌了进去，天道之力无穷无尽，意识消弥前的最后一眼，只来得及瞥见他同龙葵指上连着的那根红丝线，发出一道微弱亮光，随即消失于无形……

        现下重楼坐在锁妖塔中，将前因后果捋了一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孟婆说的牺牲，便是要他也入这轮回走一遭。

        只是后来如何了，又是怎么进的锁妖塔，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重楼无力扶额，如今魔力尽失，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过来，景天这小子的酒债，委实坑人。

        却说这个时候，锁妖塔另一头不过数里之外的蜀山之上，徐长卿望着怀中抱着的襁褓，亦是心生感慨。

        小姑娘两生坎坷，没想到再入轮回，也没躲过父母失亡的命运。

        彼时为龙葵引血还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分别不过数日，曾经并肩作战的故人已转生为这般大的婴孩，与自己相隔岁月悠远。

        徐长卿阖眼掐指算了一算，再睁开，满目诧异：“你的缘分竟是他。”

        襁褓中的小娃娃安静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转念一想，又摇头失笑：“罢了，既然如此，景兄弟若是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说罢转出门外，唤来外头笨拙练着剑的小徒弟：“明昱，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后山那位独身的婆婆，好生照料。”

        明昱小心接过襁褓，对上里头那双清亮的眼睛，心中一软，欢喜道：“是，师父。”

        ――

        岁月悠悠，四季更迭，转眼已过去十六载春夏。暑月过后，秋林初盛，秋果初凝，秋花争相绽放，花色流转，又是一季好时节。

        白衣束冠的男子吹着玉笛，脚踏一柄长剑，悬于竹林上空，笛声清亮有力，竟吹得层林翻涌，碧叶如浪，竹林好似有了生命，应和着笛声奏起音律。

        忽闻“哗哗”一声响，林子深处忽传来一道娇俏的抱怨：“师兄！别吹了别吹了，我这就出来！”

        明昱嘴角一扬，放下了玉笛：“龙葵，你又偷懒！”

        又是一阵风动，忽而自东林里飞出一个妙龄女子，轻点着竹枝，踏叶而来，一身青衫如蝶，一头墨发如缎，明眸皓齿，梨涡浅笑，眼波流转间，潋滟动人。

        明昱看得一呆，脑中不由应景地冒出一句诗来：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师兄，龙葵可没有偷懒，师父今日教的法术容易，一学便会了，你看――”

        龙葵一个箭步飞至明昱跟前，借力踏上他的长剑，纤指翻动，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眨眼之间，只见平地起风，卷起漫天竹叶，纷纷而落，颇为壮观。

        龙葵像只邀功的猫儿，仰着脸向明昱得意道：“师父说这招‘飞花’，师兄当年学了半个月才学会，远不及龙葵聪慧！”

        明昱耳根微红，深觉作为师兄的颜面受损，威胁她：“你若再敢提起这事儿，我便将你捣鼓的那些花花草草尽数拔了！”

        龙葵一听忙假意向他低头，佯作害怕：“不敢了不敢了，师兄最厉害！龙葵再学半个月也不及师兄厉害！”

        “好你个丫头，还敢挖苦师兄！”

        明昱气极，扬手一记飞花朝她袭去，龙葵抬眸，狡黠一笑，丝毫不惧，脚尖奋力一踏便从剑上飞出几米之外，念诀又以一记飞花反击回去。

        方才明昱那一击怕伤了她没敢使什么力，龙葵这一击却是实打实的十成力道，骤风吹得明昱脚下摇晃动荡，一阵乱叶迷眼，待他念诀稳下来，再看，那丫头早已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明昱头疼极了，这丫头，仗着自己是蜀山唯一的女弟子，师父纵着，师兄宠着，师弟护着，愈发娇蛮了，如今连道服也不愿穿，真不知道这么下去可该怎么办。

        唉，能怎么办？继续宠着呗。

        好在这丫头虽然法术学得快，却天生御不了剑，靠着一口内力能跑多远去，过一会便该回来了。明昱摇了摇头，无奈又好笑地转向回山。

        那头，龙葵一口气飞出了好几里地，才发觉明昱并没有追上来。

        “唔，师兄真没意思。”

        龙葵一路踏空，累得气喘吁吁。这次不留神跑得有些远了，一探才发觉内力耗尽，不禁有些懊恼，内力一时恢复不过来，看来只好走回去了。

        好在附近草色葱茏，花叶飘舞，林深不露，景致倒是幽美。

        龙葵素来最爱花花草草，一路哼着小曲子，捏花惹草，好不自在，直等到暮色将至，霞光覆云，才有些急了――这片林子实在太大，她不识路，走着走着，也不知绕到哪里来了。

        抬头，远远地瞧见一座高塔矗立在前头，龙葵一眼便认出那是蜀山的锁妖塔。锁妖塔的路她是认得的！算算这个时候，明渊师兄应该还在那儿当值，到时候蹭他的剑回去，岂不是省了不少脚力！

        龙葵眼睛一亮，霎时转忧为喜，一溜烟儿朝锁妖塔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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