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德

　　“嗯...”周维点了点头。
　　文德说道：“江云年轻的时候，表面上是一个孤傲的千金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但在背地里，她也是这样一名特工，受过专业训练的，我那个时候就各方面打听消息，据说在明朝末期，有这么两块玉佩，价值连城，而且当时的皇帝定了一个规矩，谁拥有了这两块玉佩，谁就算是半个皇帝，那些大臣，都要听命于有这块玉佩的人。”
　　周维点头说道：“这个我也知道，因为大家心里都懂，这是皇帝给子孙后代铺后路，但实际上，他却没有明摆着说出来，潜在含义是，谁拥有了这两块玉佩，谁就有权力，所以...”
　　“不错，人都是贪婪的，所以大家心中都默认了这条规矩，一直被保留到了现在，实际上，历史上真正拥有这两块玉佩的人，很少很少，我才第三任，第二任在清朝时期，把其中的一个凤凰玉佩给藏起来了，当成陪葬品下葬了，而我们文家，在祖上一直就有其中另一块龙纹玉佩，具体如何得来的，已经无从考证了，但被当作传家宝留了下来，所以当时我只要有凤凰玉佩，就能够拥有权力，买地皮！”文德看着周维说道。
　　周维在此时有些恍然了，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不少时间。
　　文德接着说道：“然后，我通过查找资料，翻阅古书籍，靠着自己的推理，猜测出了凤凰玉佩的主人身份以及下葬的地点，然后我和江云说，只要你帮我把这块玉佩找到，等我两年，我们就结婚。”
　　“原来是这样！”周维瞪大眼睛说道。
　　文德说道：“嗯，后来江云凭借着我一点纸上谈兵的资料，真的找到了那块玉佩，帮我把玉佩从古墓里拿出来后，她又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怕挖坟这事儿遭报应，就把她自己身上的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随手放了进去，然后把那块凤凰玉佩给我了，我两块玉佩在手，从此在买地皮的路上，畅通无阻，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男人总是容易野心过大，导致欲望心膨胀，我把文家的产业越做越大，直到遍布全国各地，起初让江云等两年，但两年变四年，四年变八年，她终于忍受不了了，居然擅作主张，嫁给了别人，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说到这里，文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深深的愧疚与愤懑之色。
　　“后来我看到路上全部都是属于的地段，都是被我买下的房子，我并没有开心的感觉，我在很久之前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人上人，那我一定要带着江云到处炫耀，可直到她嫁人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些再也无法和她分享了，我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文家再大，到了后世，都是子孙的了，与我又何干？我连自己的幸福都掌握不了，为什么要当别人心目中的榜样？一想到这里，我就揪心的疼，我违背了一个男人的诺言，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文德抓紧床单，痛苦地说道。
　　周维在此时连忙安慰道：“算了算了，文老爷子，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文德说道：“不吐不快，这事压在我心里好久了，连徐望舒那丫头，我都没和她说过，我怕她看不起我这个爷爷。”
　　“难怪江婉和徐望舒的说法不一样。”周维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我的下半生中，我时刻因为这件事情而后悔，我也只干过这么一件后悔的事，我发现，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掌握不了的人，才是最可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原本徐望舒和她的父亲徐钟，都可以直接姓文，但我要他们保留了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文德问道。
　　周维也好奇道：“为什么？”
　　文德说道：“就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太为所谓的‘家业’操劳，尤其是徐望舒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又是我唯一的孙女，我很喜欢她，我为她铺了点路，她表面上是‘文嘉瑶’，但实际上，她也是‘徐望舒’，因为在生活中，的确有‘徐望舒’存在的痕迹，在各种档案上，有‘徐望舒’的，也有‘文嘉瑶’的，但别人不知道，她要是对发展文家有兴趣，那么我尊重她，就用‘文嘉瑶’的名字，如果有一天，她也和我一样，为日夜操劳这些产业而后悔，那么，她也可以变成‘徐望舒’，甩手不干了，以另一种身份重新生活，也不会有任何负担和责任，同样，遇到危险了，她依旧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徐望舒’，让‘文嘉瑶’在这个世界上直接消失，没有人能追查到。”
　　周维听完他这一番话后，十分震惊。
　　这文德，果然非比常人，其表面上是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倔老头，但他的这个举动，其心胸和眼界，已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了，难怪此人在五十年前能够看出地皮的重要性。
　　就拿和他同年龄，同地位的沈贤来讲，沈贤一生都在为家族操劳，即便到了将死之年，他也在为家族做贡献，教育着下一代，拼命想把沈家发扬光大。
　　但文德却早已看透了这种循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给了他的后代很多的选择，就如同康德说过的名言：自由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是你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他的孙女，既可以当“徐望舒”，也能当“文嘉瑶”，而不是像沈贤的子孙一样，必须铭记自己名字前的“沈”字。
　　周维对他说道：“您把这些告诉我，已经是很信任我了？你不怕我是反骨仔？”
　　“呵呵，你反什么，你的事，我早听嘉瑶和我说过了，你小子和我一样放荡不羁，重复的活了一百世的滋味，不好受吧？”文德笑着说道。
　　“不好受。”周维当即低下头说道。
　　文德笑了一声，眼睛悠悠地看着天花板，说道：“真好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拥有改变一切和重来的能力，我要是有，那该多好？怎么会不受呢？我看好受得很呢。”
　　“真的不好受，我宁愿面对一个崭新的人生，也不愿意再重来一次了。”周维有些痛苦地说道。
　　“我恰恰与你相反，我只想重来一次。”文德说道。
　　“重来一次很新鲜，重来一百次，很枯燥。”周维说道。
　　“是吗？说的也是，说的也是...”文德声音逐渐变得小了。
　　周维见状，立即挑一些文德可能感兴趣的话问他，说道：“文老爷子，你觉得你和沈老爷子下棋，哪个厉害一点？”
　　“沈贤吗？”文德偏过头看着周维，笑道。
　　“是的。”周维点了点头。
　　“沈贤啊，单论下棋的话，他厉害一点吧，下棋这玩意我没什么耐心，因为我走错一步棋，就想掀桌子了。”文德说道。
　　周维哈哈一笑，说道：“您说是这么说，但是您可以等江奶奶五十年，就注定不是掀桌子的那个人了，我看你才是最有耐心的人。”
　　“呵呵，说到沈贤...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这老东西年轻的时候，处处喜欢和我比，还要装出一副故作谦虚的样子，但老子压根就没把他当对手啊，可能在活得久和下棋的这件事情上，他还真比我厉害。”文德眯着眼睛说道。
　　听到文德又换上了平时说话的语气，周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但他还是差你一截。”
　　“什么一截，几百截吧，我们老东西的事情，哪需要你们这些后生仔来评判？”文德颇不谦虚地说道。
　　“历史都是后人书写的啊。”周维说道。
　　“去他娘的历史，都死了的事，还管他作甚。”文德皱眉说道。
　　“那您怎么给嘉瑶安排了两种身份？”周维笑着说道。
　　“因为老子喜欢。”文德回道。
　　“文老爷子，你就是倔，但我喜欢你这股倔劲。”周维笑着说道。
　　此时，文德眼睛似乎睁得大了一些，口中喃喃说道：“他们来了，他们来带我走了，年轻人，你教我的那套太极拳不顶用，怎么没有延年益寿的效果？”
　　周维一听，左右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见，只好说道：“您的那套太极拳不正规，你没有用我的。”
　　“因为我为人行事，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我最讨厌别人教我怎么做。”文德说道。
　　“那您还要我来教？”周维瞪大眼睛说道。
　　“我想看看，我孙女看上的人，有没有耐心，似乎没有，是和我一样，是个下棋就掀桌子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文德忽然转头对周维说道：“你听着，周维，那两块玉佩，目前牵动的势力，已经有些让人无法掌握了，高成是我施压把他扳倒的，这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小子，背后肯定还有数不清的追逐者。但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这个事情我没有和嘉瑶讲过，因为她的性格不一定会认可我，所以这也算是我临终前拜托你的事情，我时间不多了啊，没办法再帮帮我的可爱孙女了。”
　　“文老爷子，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江奶奶还没追到，你还没有到达终点，嘉瑶的事情，还是您来帮她摆平吧。”周维眼眶一湿，对他说道。
　　“快靠近一点...”文德似乎把周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周维靠近他的嘴边。
　　周维叹了一口气，还是把耳朵贴了上去。
　　文德在周维耳边小声说道：“周维...你记住...在接下来的日子，谁接近嘉瑶，你就杀了谁。”
　　“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相信你能处理得好。”文德笑了笑。
　　周维瞪大眼睛，说道：“谁接近嘉瑶，就杀了谁？这也太笼统了！”
　　“还有...”
　　文德在此时长喘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汗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帮我告诉江云，如果等她五十年还嫌少，那我下辈子继续等她。”
　　似乎是使出了全力，文德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眼睛突然睁大，面色变得红润起来，身子有些微微颤抖，持续大概三秒左右，他的身体忽然一动不动，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溘然长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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