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狭路
街边茶楼三楼包厢内，南平公主倚在靠窗的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蓦地包厢门被敲响了，“笃笃笃”，紫玉打开门出去了，片刻后回来，走到南平身边，“公主，驸马回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平南就看见卫祯骑着马从下面的街道打马而过，身前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年约八九岁，想来就是卫祯与那个糟糠之妻生的女儿，跟她的康儿一般年纪，然而康儿却从未展露过她那般明媚的笑颜。
卫祯一脸的意气风发，笑得春光灿烂，甚至显得有几分傻气，不时偏头看马车里的人一眼。
隔得这么远，南平都能感受到他眼底的柔情，与面对她时的冷漠截然不同。
她的手不由自主扣上窗框，死死用力，指甲都陷了进去。
紫玉看着她断裂的指甲，以及里面渗出的鲜血，惊呼一声，忙捧住她的手用帕子包裹住，“公主，您流血了，得赶紧处理才行！”
忙转头吩咐婢女下去拿药膏过来。
南平凉凉一笑，“处理什么？又没人会心疼。”
紫玉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一脸心疼：“公主，您万不可说这种丧气的话，不是还有婢子吗？看见您受伤，婢子这心都要疼死了……”
南平定定看了她一阵，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给她擦了擦泪，“好紫玉，幸好还有你陪着我，上次我吩咐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紫玉点头，“已经有消息了，想必东西很快就能弄到。”
“那就好。”
马车经过一座酒楼时，杜春澜叫了停。
卫祯调转马头来到她车窗边，“兰儿是不是饿了？看我，竟没想到这一点，那咱们就在这家醉仙楼吃过饭再回去吧。”
本来卫祯应该先带着杜春澜几人回到国公府才是，但他现在已然化身为妻奴女儿奴，一切以她们的需求为先，别的不管什么事都得排在后面去。既然女儿饿了，那当然得先让他们填饱肚子才行啊。
杜春澜点了点头。虽然她叫停的目的本不是为了吃饭，但正好也饿了，顺道吃个饭正合心意。
这家醉仙楼便是魏家在京城开设的分店，得益于杜春澜花果山庄提供的各种产出，以及她提供的各色菜谱，醉仙楼的生意是好得出奇，虽然它是后来的，但现在已经将其他各大酒楼都甩到后头去了。
现在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醉仙楼的，怕不会被笑掉大牙。
杜春澜凭借提供的蔬菜粮果和菜谱，在醉仙楼占据了四成的股，也算是酒楼幕后老板之一了。
只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罢了。
一行人走进去，杜春澜环视大厅一眼，各个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大堂内一片热闹，醉仙楼生意之火热可见一斑。
数名小厮在其间快速穿行，忙得热火朝天。
一名小厮笑着迎上来，看见几人的面貌时不由一惊，这一家子长得真是个顶个的好看，男俊女美，赏心悦目至极。
他不敢多看，忙垂下视线恭声道：“几位客官好，您们打算在哪儿吃？”
卫祯拿出一块玉佩，背面刻着安国公府的徽记，“带我们过去吧。”
他在醉仙楼预留了一间雅间，凭证就是这块带有国公府徽记的玉佩。
原本他来醉仙楼吃饭是为了知己知彼，好了解醉仙楼的菜肴特色，但吃了一次之后就被折服了，倒是隔三差五地来一趟。
小厮是新来的，还没见过卫祯，不然不等他拿出玉佩就会领他们上去了，这会儿见了玉佩蓦地省起之前掌柜耳提面命交代下来的事情，一下子就想起来卫祯的身份。
可旋即他不由面露难色，“卫三爷，您订下的那间雅间，贵府的三姑娘让人来打过招呼，说中午要过来用饭呢。”
卫祯眉梢一扬，他订下雅间后确实跟家里人打过招呼，谁要是去醉仙楼吃饭直接报他的名号就行，都记在他账上。
不过那位侄女一向不屑于沾他的好处，还从未借他的名头在醉仙楼用餐过，这次怎么就用上了？
不过他一个当叔叔的也不好跟侄女抢吃饭的地方，便道：“那可还有别的雅间？”
其实他问出来也不抱多大希望，毕竟他可是知道醉仙楼的生意有多好的，若非他恰好赶上了时机预定下一间雅间，恐怕吃一顿饭得排到几个月后去。
小厮无奈摇头。
卫祯歉意地看向孙氏：“云娘，你看这……要不我带你们去咱们自家酒楼吃吧？”
丫丫惊奇道：“爹，咱们家还有酒楼？”
卫祯刮了她鼻子一下，一脸宠溺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三叔？”
正是刚进门的卫婵，身边还跟着一位面容俊美气度尊贵的年轻公子，正是成王赵准。
虽然卫婵不待见卫祯，但既然正面遇见了怎么也得打声招呼不是？不然传出去名声多难听？
“阿婵。”卫祯笑着招呼了一声。
卫婵视线从卫祯身边的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杜春澜面上时，眸子就是一闪，手指狠狠掐了掐手心这才稳住没有露出什么不当的神情。
可心里已经快被嫉恨啃噬得失去理智了。
“杜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是什么时候进京的？”赵准看见杜春澜就是一脸惊喜。
卫婵被他眼中的神采刺痛，表哥面对她时可从来没有露出这般神色！难不成他喜欢那个女人？一瞬间，她看杜春澜的神情极为不善。
杜春澜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跟我爹一块儿来的。”
赵准目露讶异，不由看向卫祯。不过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只得暂时按捺下疑惑。
看出卫祯等人也是来吃饭的，便热情相邀：“伯父，正好我和阿婵也是来此用饭的，不如我们一起吧？”
说起这个卫婵就不由有点心虚，毕竟她是打着卫祯的名号才能到这里来的，然而她并没有跟赵准提到这一点。
卫祯可不想一家人亲亲热热吃着饭，还有外人在旁边打扰，遂摇头拒绝了，“不了，我就不打扰王爷用饭了。”
说着就要带孙氏几人离开，却被杜春澜叫住。
“爹，等等。
她从袖中实际是空间里拿出一块玉牌，上面用篆体刻着“醉仙楼”三字，左下角还刻着一个小小的“二”字，表示她是二当家。
这块玉牌一出，小厮眼睛立马直了，他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们醉仙楼的二当家竟是这么一位妙龄少女，还长得这么好看！
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将杜春澜等人带进了三楼位置最好的一座雅间内，“二当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杜春澜笑笑，“把菜单拿来给我们瞅瞅。”
菜单也是她出的点子之一。
这时代的酒楼都靠小二来记菜名，客人点菜时就从头到尾麻溜报上一遍，杜春澜觉得这要是客人听漏了咋办？小二突然忘了菜名儿咋办？总之这个法子变数颇多，不如直接弄个菜单出来，简单明了。
菜单上每一道菜旁边还配备有插图，画的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客人一看到那画儿，就忍不住口水直流，恨不能点一道来尝尝。
醉仙楼生意能这么好，这菜单也功不可没。
点过菜后，小厮捧着菜单神情荡漾地飘着步子走出去了。
杜春澜给杜金桐几人各倒了一杯茶，一抬头就见便宜爹一脸傻笑地盯着自己，差点没被呛着。
“爹，您干嘛这么看着我？”
孙氏替卫祯答了，“你爹啊，他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那当然，想不到我大闺女这么能干！随便弄出来一家酒楼就将其他酒楼压得翻不了身。”
卫祯一脸的与有荣焉。
然而，他好像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酒楼也是被压的那一个。
一家人很欢乐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吃过饭后，气氛就立马变了。
卫祯一手揽着妻子的肩膀，一手牵着小女儿，正往门外走着，杜春澜开口了，“爹，你是不是有件事忘了告诉我们？”
卫祯一脸懵逼地回头，见杜春澜还好好地坐在位置上，似乎压根儿没打算走的意思，不由更加懵逼。
“兰儿，你这话何意？我能有什么事——”想到什么，卫祯话音戛然而止，心头剧烈跳动起来，额头沁出层层细密的汗珠。
迎着妻子疑惑的眼神，他只觉喉头一阵发紧，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慌与失措。
杜春澜面色沉静道：“丫丫，把咱们娘亲牵回来，重新坐下，咱们不急着走。”
孙氏看了卫祯一眼，然而从心底里她还是更信任女儿一点，她相信她既然这么说了，定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任由丫丫的小手牵着坐回去了。
杜金桐虽充满了疑惑，但他是无条件站在阿姐这边的，毕竟曾经那么多个艰难的日子，都是阿姐陪他一起度过的。
迎着四个人八只眼睛看过来的视线，杜春澜叹息一声，原本在路上她有很多次开口的机会，但每每看见孙氏与便宜爹两人相处的情形，她就不忍心打破这种温馨的氛围。
然而现在都已经进京了，再不说就晚了。
她宁愿自己将真相告诉孙氏，也不愿她一无所知地跟着便宜爹进入那个深宅大院，从别人的嘴里听说。
杜春澜握住孙氏的手，紧了紧，无声地给她传递力量，孙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爹，这件事，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杜春澜给了卫祯最后一次机会。
卫祯目露祈求，“兰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好这件事，不会委屈你娘和你们三个的，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
“我知道了，那就由我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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