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相认
卫祯来到杜家村,看着满眼陌生的景色,心潮剧烈起伏,眼底一片复杂。
入目所见,芳花鲜蕊,烟翠葱茏,屋舍俨然,道路井然,山与水都明净媚丽。远处的稻田整整齐齐,如同规整的棋盘,农人在田间劳作,仿佛棋盘上的黑点。
雪白的水鸟在翠绿的稻苗间轻缓走动,时而低头啄着什么,动作悠闲自在。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宁静美好。
村头一片茸茸的青草地上,丫丫正和几个小伙伴玩儿摸瞎子。
如今已是阳春三月,阳光暖融融地洒照下来,丝毫不觉得冷。小家伙们将鞋褪下来摆成一个虚虚的圈,他们便在这个圈子里活动。
这回轮到丫丫当“瞎子”,只见她闭着眼睛在原地转了三圈,边转边数着数,这个当儿,小伙伴们都蝴蝶似的轻盈地四处跑动,各自找好位置待着,一声不发,屏息凝神,以免被丫丫听见动静摸过来。
偏瑞瑞不走寻常路,还故意冲丫丫喊:“我在这里!来抓我呀抓我呀……”
小家伙也恁是狡猾,一喊完立刻跑到对面,见丫丫摸索着往自己原来的位置走去,捂嘴偷笑。
有个叫六儿的小姑娘也有样学样,试图学瑞瑞。可惜丫丫这回学精了,不等六儿跑走,立刻飞扑上去,吓得六儿尖叫不止,忙往边上躲。
可惜她已经到了圈子的边缘,再躲就要出线了,相当于犯规,那就得轮到她当“瞎子”了。
六儿自然不愿意,眼见丫丫的手伸过来,她忽的灵机一动,一矮身蹲下来,从丫丫肋下穿过去了。
丫丫闭着眼睛自然看不到,只当人还在面前,继续往前走去,不知不觉就出了圈子。
其他人也蔫坏的很,恁是不出声提醒她,就任由她摸到外边去,还个个捂嘴偷笑,贼开心。
卫祯站在不远处,看着一群男童女童欢快地玩游戏,面上不自觉带上了笑,眼中分外柔和。
看着那个闭着眼睛摸索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姑娘,他眼神蓦地一定,为何看着她如此眼熟?是了,她的眉眼和云娘生得有五六分相似!
难道——
想到某个可能,卫祯心头砰砰跳动起来,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丫丫手摸到一片衣角,立刻开心地睁开眼睛,“我抓到你了!”
结果一看,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卫祯嗓子一紧,眼中竟涌上一股泪意。
在小姑娘身前蹲下来,他犹自比她高出半头,他抬手摸了摸她脑袋,“我是……路过的商人。”
丫丫知道自己爹就是做行商的,因此对商人很有好感,再看他面目柔和,不像坏人的样子,也就放下了戒心。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杜家村,她知道村子各处藏了不少蜂子,自己一旦出事,阿姐就会知道,所以胆气十足,对卫祯也就放下了戒心,反而升起了好奇,一双乌溜溜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把他瞅着。
卫祯被她给看得心头一片柔软,“你知道杜金桐家怎么走吗?”
杜金桐?那不就是阿兄?
“你去我家干什么?”
杜家,院子里。
孙氏坐在槐花树下做绣活儿,面前摆着一张绣架,长六尺余(约两米),宽约一尺,绣的是一幅花鸟图,花样是杜金桐画的,用的绣线是杜春澜空间里灵蚕吐出来的彩丝。
绣品已经完成了大半,上面的花鸟栩栩如生,灵动鲜活,呼之欲出,似能嗅到那花的香气,听到那鸟的叫声。
阳光下,绣品富丽堂皇,锦绣灿烂,当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孙氏飞针走线,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乌黑如瀑的发间,似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让她看起来柔美不可方物。
卫祯到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心神大震,脚下似生了根般无法挪动一步。
丫丫轻快地跳过门槛,走到孙氏几步外站定,探身瞅了瞅绣架上的绣品。
孙氏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回来了?定又是玩儿的一头汗,叫庆嫂打盆热水给你擦擦脸。”
庆嫂是杜春澜从那批流民中选出来的一位中年妇人,模样端正,手脚勤快利索,杜春澜雇她来给自家做事,帮孙氏分担一下家务。
孙氏虽不习惯使唤下人,但房子不小,光是各处清理打扫就是一项不小的任务,所以便允了庆嫂来做事。
庆嫂在厨房里忙活着,听见外头的声音,便拿围裙擦着手走出来,朝丫丫笑道:“丫丫回来啦?来,婶子给你——”
余光瞥见院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唬了一跳,“你是谁?”
孙氏一惊,手中针歪了一下,指头被刺出来一滴血珠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风一般卷过来,捉住她的手送到嘴边,将血抿去。
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孙氏霎时睁大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熟悉无比的容颜,她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张了张嘴,未语泪先流。
丫丫见状,立刻怒了,小豹子似的冲上去,拿起自己的小拳头雨点般朝卫祯身上砸,“坏人!叫你欺负我娘!你快走!”
一边骂一边使劲儿将他往外推。
卫祯一动不动,任由她打,倒是弄得丫丫不好下手了,手劲儿不由小了许多,求救的看向孙氏。
孙氏此刻已经捂着嘴哭得哽咽了。
庆嫂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知所措,“云娘,这是咋了?”
孙氏朝她摆了摆手,“庆嫂,你忙你的去吧,这里不用你管。”
庆嫂犹豫了下,看了看卫祯,还是走开了,进了厨房,却仍不时往外瞅一眼,以防孙氏出啥事。
卫祯定定凝视着孙氏,“云娘……”
这声云娘一出,孙氏泪如雨下,卫祯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丫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很不明白目前的状况。
看娘亲的态度,这个人好像不是什么坏人,可他却将娘亲弄哭了,这可咋办?想去找阿姐回来吧,又不想离开,怕这个人再欺负娘亲,小丫头一时纠结不已,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抱了一会儿,孙氏情绪也平复了一些,想起来丫丫还在旁边,脸上一热,忙从卫祯怀里退出来,擦了擦泪,“你怎么……”
没死?
孙氏想问的是这个,此时却不好出口。卫祯会意,指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云娘,我待会儿便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丫丫——是叫这个名字吧?真好听。”
他一把将丫丫抱了起来,丫丫一惊,继而一羞,她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被这人当小孩儿似的抱着呢?况且她都不认识他好吗!
她挣扎起来,孙氏一句话定住了她的身,“丫丫,这是你爹。”
爹?
翠屏山。
梅林,亭中,边上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湲流淌,发出叮咚悦耳的水声。亭外微风拂来,清新怡人,此情此景,分外诗意。
亭中松枯与杜春澜对坐在竹制矮几边,两人面前却摆着……一口锅。让这幅原本诗意的画面瞬间鲜活起来,变得有烟火气。
锅中乳白色的浓汤翻滚着,边上摆着几盘菜,薄如纸片的肉片、青翠欲滴的青菜叶、各种香菇菌类、肉丸鱼丸……
没错,两人正在吃锅子。
松枯动作优雅却一点也不缓慢地吃着,杜春澜嘴上道:“吃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手上却一点儿也不慢。
松枯凉凉地瞥了眼她夹走最后一颗牛肉丸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杜春澜将牛肉丸送进嘴里,真的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她本来就是吃过饭上来的,只是见到松枯吃,忍不住犯馋罢了。哪儿有见到火锅不抢一抢的道理?
放下筷子,松枯擦了擦嘴,吐出一句:“你家有客至。”
“有客?什么客?”杜春澜疑惑。
“与你牵系极深的客。”
他这么说,杜春澜更加疑惑了。
松枯递过来一盒香,“行了,你去吧,下回记得给我多带点儿肉上来。”
以前他为了不摄入过多杂质影响修道,所以肉是从来不敢多吃的,常年食素,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然而杜春澜带来的肉,没有杂质不说,还蕴含着淡淡的灵气,虽说很少,但那也是灵气啊!
吃了可以帮助修炼的。
同时还能大大满足他的口腹之欲,简直没有比这更美的事了。
有了酒肉交情,松枯与杜春澜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也会投桃报李不时送她一些自己制作的小玩意儿了。
当然,在他看来是小玩意儿,拿到外头去可是会被世人疯抢的。
杜春澜接过来,“这回又是什么?”
“松云香,睡时燃上一根,可大大缓解头痛。”
杜春澜出了梅谷,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一道黑影迅速从密林中窜出来,正是旺财。
它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灰兔,杜春澜奖励地摸摸它脑袋,喂给它一缕灵气,将兔子收进空间。
下山时再拿出来提在手里,慢悠悠往家里走去。
还未到家门口,旺财眼中闪过一抹锐光,身子绷紧了几分,龇了下牙。
杜春澜想着怕是因为松枯所说的那个“客人”了。
进了院子,看见堂屋中坐着的那个陌生男人,杜春澜神色微讶,丫丫最先看见她,飞跑出来,“阿姐,爹回来了!”
卫祯忙起身迎出来,看着院中亭亭玉立出落得小仙女似的大女儿,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多年前父女俩相处的种种情形。
喉头一哽,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最终只轻轻唤了一声:“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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