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四章 回京
入秋以来,村里就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恬淡悠远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不经意间一嗅,让人感觉空气都甜蜜起来。
转眼间,中秋到来,这天一早,丫丫就迫不及待从床上爬起来,自己穿好了衣裳,跑到杜春澜屋里,蹦到她身上压着她,捧着她的脸一阵摇晃,喊她起床。
“阿姐阿姐,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打桂花吗?快起来!”丫丫兴奋道。
杜春澜最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睡觉,但如果是丫丫——自己宠着的小丫头,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她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对上丫丫兴奋得放光的包子脸,磨了磨牙,将她的脸当面团似的蹂—躏了一番,丫丫尖叫着躲开。
杜春澜大魔王似的扑上去,姐妹俩在床上一阵嬉闹,将好好的床铺弄得一团糟,跟狗窝似的。
闹腾了一番,杜春澜的起床气也散了,一把将丫丫提下去,“一边儿呆着,等我收拾好了再去。”
丫丫坐不住,“我去找瑞瑞!”
杜春澜推开窗,就看见院子里种着的那棵足有碗口粗的桂花树,是她从空间里移植出来的,当然,她对外说是从山上挖到的。
桂树浓密的枝叶间簇着一团团金黄的桂花,香气浓而不腻,好闻极了!
她深吸一口,裹着甜香的冷冽空气吸入肺腑,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元气满满。
吃过早饭,杜春澜就带着丫丫和瑞瑞打桂花了。
先在桂花树下铺上一层油布,免得桂花落在地上弄脏了,到时直接将油布拢起来,就能得到一大堆桂花。
油布刚一铺好,丫丫就像只小猴子似的蹭蹭蹭爬到树上,挑中一根桂花开得最盛的枝桠,以骑驴的姿势跨坐上去,身子上下颠起来,随着她的剧烈动作,枝头上的桂花簌簌往下落。
“咯咯咯……”丫丫高兴地叫着笑着,招呼小伙伴:“瑞瑞,你也来呀!”
说起来,瑞瑞虽然是男孩子,但比起丫丫这个猴儿一样的女孩子可要文静乖巧多了,他始终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见到有飘落到油布外面的桂花,就捡起来丢在油布上。
听见丫丫的召唤,他仰头望着她的剽悍举动,眼里露出渴望来,但是——他不会爬树。
他可是男孩子,却还不如丫丫一个女孩,如果让她知道了,铁定会笑话他的吧?
于是他摇摇头,狠心拒绝了,“丫丫你玩吧,我在下面就好了。”
丫丫不依,“来嘛来嘛,很好玩的!你来,我拉着你——”
她朝他伸出手去。
瑞瑞干脆没理她,杜春澜好笑,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搂住我脖子。”
瑞瑞下意识照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有些羞涩地将脑袋埋在她脖子里。
杜春澜爬树的本领也是不赖的,三两下就带着瑞瑞爬到了树上,拍拍他的屁股,“好了,到了。”
瑞瑞小脸一红,从她身上滑下来,踩在枝桠上,透过枝桠间的缝隙看见地面,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脚。
杜春澜摸摸他的脑袋,“不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掉下去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小心掉下去了,底下还有旺财这个大肉垫呢,绝不会让他摔着。
瑞瑞扶着树干在枝桠上站了一会儿,发现确实不会掉下去,心渐渐定下来,胆子大了些,还敢走动几步了。
“瑞瑞,你看我——”杜春澜脚踩在一根枝桠上,上下晃动起来,桂花如漫天金雨纷纷扬扬洒落,“来,你也踩几下。”
瑞瑞晃了晃,结果他力气使得小了,枝桠只轻微晃动几下,桂花是一朵也没洒下,丫丫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杜海棠跨进院子,“老远就听见丫丫在笑了,丫丫,啥事儿这么好笑呢?说给海棠姐听听。”
丫丫指着瑞瑞将刚才的事说了,瑞瑞脸爆红,不服:“我刚才只不过没下力气而已,你看着,我这次肯定能摇下来一大堆桂花!”
杜海棠给他鼓了鼓掌,“嗯,我相信瑞瑞,来,我给你将花都接着。”
她拿过来一只簸箕,站到树底下。
小男孩誓要雪耻,这回可是下了狠力气,使劲儿晃动着脚下的枝桠,霎时间,花落如雨。
“啊!好多!”杜海棠都接不过来了。
瑞瑞心中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胆子愈发大了,摇晃起枝桠来连丫丫都要甘拜下风。
杜春澜将主场留给两个小家伙,自己下了树,和杜海棠将油布上的桂花归拢起来,装进筐子里,拿进灶房。
孙氏正在灶房里忙活着,准备做月饼的各种馅料,以及晚上的食材。
这边热热闹闹忙着过节,还在归京途中的赵准却只能在船上过这团圆节了,一个人面对着一大桌子美味佳肴,却是兴致寥寥,没有多少食欲。
他菜没有动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喝的正是临行前杜春澜赠给他的清泉酒。
清泉酒,酒如其名,清冽如泉,酒味甘澈香醇,入口绵长,酒劲儿却着实不小,赵准喝了几杯,就上了头,俊脸绯红一片,眼神迷离。
他摇了摇头,起身朝窗边走去,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他还以为是自己喝醉导致没站稳,结果下一刻护卫跑进来,大声道:“王爷,不好了!”声音里满是惊惧。
话音刚落,船又剧烈颠簸起来,赵准一个不稳身子撞向一边,护卫忙飞身上前扶住他。
“怎么回事?”
护卫颤声道:“王爷,水底下有东西。”
赵准由护卫扶着来到船舱外,扶着栏杆,就见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在水底下飞速游走,围着大船打转,不时撞上来一下。
他倒吸一口冷气,酒也醒了,喉咙像是被什么攫住了,声音干干的:“这,这是——”
这么大的家伙,该不会是什么吃人的水怪吧?
船夫们走南闯北,对水里的东西最是敬畏,此刻见了那黑影,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起来,“龙王爷饶命啊……”
赵准:“……”
“怎么办啊王爷?”随赵准一同离京的刘大人此刻早已吓得腿软,惶惶无措。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很绝望啊!
别看他们船上这么多人,但水底下那东西一旦发起狂来将船撞毁,那这一船的人全都得玩儿完!
然而作为整座船上身份最高的人,赵准这时候不得不拿出身为王爷的魄力与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惧意压下,沉声道:“不过是条水中的畜生而已,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它兴风作浪不成?”
他当即吩咐护卫:“将我的射日弓拿来!”
护卫很快拿来一张足有一人来高的弓,递给赵准,他接过来,从箭囊中抽出一根箭矢,搭箭拉弦,箭尖对准水中的黑影,咻的一下射出去!
这一刻,众人的心都忍不住高高提起来。
然而结果却令众人失望了,箭矢确实射中了水中巨兽,却并没有对其造成多大的伤害,反倒激起了巨兽的凶性,它猛地从水中窜起来,张嘴朝船上众人吐出一道水柱。
众人被水柱冲得七倒八歪,站都站不稳。
“昂——”巨兽怒吼一声,声震如雷,轰得众人耳朵有片刻的失聪。
看见巨兽的那一瞬,赵准一颗心如坠冰窖!
通身漆黑如墨,身上遍布鳞片,身形粗壮如缸,一双灯笼似的硕大眼珠冰冷地盯着他们,那模样,分明就是传说中的——蛟龙!
他们这是碰上一头吃人的恶蛟了!
我命休矣!此刻众人心头不约而同响起一道声音。
蛟龙一尾巴抽过来,大船剧烈颠簸起来,甲板上众人东倒西歪,不可控制地往一边滑去,赵准身边的一个护卫一不小心竟整个栽进水中。
玄蛟鲸吞吸水般将那人吸入嘴里,嚼都没嚼就将人吞了下去,旋即它冷冰冰看向船上众人,似在琢磨朝谁下嘴。
每当它视线落在谁身上,谁的身子就哆嗦一下,胆子小的当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最后,玄蛟目光定在赵准身上,露出一嘴狰狞锐利的牙齿,张嘴朝他咬下来。
啊!众人惊恐大叫,慌不择路地往船后跑去。
赵准眼睁睁看着蛟龙的大嘴离自己越来越近,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就在这时,一道惊人的剑光一闪而过,“孽畜!尔敢!”
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飘然落在船舷上,迎面与蛟龙杠上。
一人一蛟,在江面上展开了一场激战,剑光烁烁,蛟声阵阵,一时间,天地失色,风云变幻,看得赵准一阵心惊肉跳。
在庞大的蛟龙面前,玄衣人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在与玄蛟战斗的过程中,他不仅丝毫不落下风,还不断给蛟龙造成了伤害,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剑痕,或深或浅,江面上被蛟龙流出的血染红了一片。
“嗷!”蛟龙怒吼一声,声振寰宇,一尾巴朝玄衣人拍去,速度极快。
天地为之一静,赵准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处,只见浪涛滚滚,江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等到浪涛落下时,江面上已不见了蛟龙,只有玄衣人凌波而立,他的衣摆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衬得他整个人犹如江仙。
玄衣人翩然而起,如一只玄鹤轻盈迅捷地落在一叶扁舟上,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远去。
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准反应过来,忙爬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喊:“先生留步!”
扁舟停下,玄衣人没有回头,“若要谢我大可不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于先生而言是举手之劳,但于赵某却是救命之恩,还请先生上船一叙,给赵某一个感谢的机会!”
赵准分外诚恳道。
玄衣人默了默,就在赵准以为他不会答应时,他终于点了点头,飞身上了船。
赵准终于看清了他的正面,却见他面覆玄色面具,只露了下半张脸,下巴上蓄着短髭,面带风霜之色。
身上穿着一袭简单的玄色袍子,腰间缠着一柄软剑,想来就是刚才他与蛟龙激战的那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通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打量只在一瞬间,赵准很快收回目光,躬身将玄衣人请了进去,又命人重新置办酒菜上来。
进了船舱,赵准当即朝玄衣人行了一礼,身子深深躬下,诚意十足,“这次多亏了先生,若非先生,我恐怕已经葬身蛟腹了,请先生受我一拜。”
说着又弯腰一拜,一躬到底。
玄衣人轻轻一挥,赵准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道将自己托了起来,他心中惊异,愈发觉得面前这人实力深不可测。
“我说过,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如此作态。”
见他如此说,赵准不再多言,却将他的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酒菜上来,赵准亲自给玄衣人斟了一杯酒,“先生,请。”
放下酒杯,赵准将自己的名字告知,恭敬问:“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赵鸿。”玄衣人清清冷冷吐出两字。
“原来先生竟与我同姓,真是缘分!我再敬先生一杯。”
赵鸿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好酒。”
“若先生喜欢,我这里还有两坛,可尽数赠予先生。”赵信很是肉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好酒勾搭不到实力强悍的高人。
面前这位赵先生,可是能够击败恶蛟全身而退的人,若是能将如此高手招揽为他效力,那他以后出行完全不用担心了。
所以,尽管他万分舍不得杜春澜赠给他的清泉酒,但还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赵鸿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见他肯收自己送的礼,赵准心下松了口气,肯收就好,就怕这位赵先生无欲无求,他想投其所好都无法,那才难办。
看来以后得多收集些好酒送给他。赵准心思一转,便制定了第一条讨好之策。
推杯换盏间,赵准不着痕迹打听着赵鸿的事情,得知他无父无母,以前跟着师父在深山老林里修道,所以性子有些沉闷冷清,不通世故人情,这从他的言谈间也能看出来。
不久前他师父去世,就下山游历,走哪儿算哪儿,并没有特定要去的地方。
赵准闻言心中暗喜,顺势道:“既然先生没有特意要去的地方,不如随我一道回京城如何?京中人烟阜盛、风景独好,且道观林立,先生到时可尽情领略一番京中的风物,绝对不虚此行。”
赵鸿捏着酒杯,略作思考,缓缓道:“也好。”
接下来,一路平顺,再没遇到什么危险,赵准上岸后,回到府上略作整顿,吩咐管家将赵鸿安置好,顾不得休息,就马不停蹄进了宫。
泰和帝在立政殿接见了他。
打量外出近三个月的儿子一眼,泰和帝道:“黑了,也瘦了,你母妃见了指不定怎么伤心呢。立衡,这次辛苦你了。”
立衡是赵准的字。
赵准立刻拱手道:“儿臣此次外出,乃是为父皇办差,怎么能说辛苦呢?就是受再大的苦,儿臣也甘之如饴。”
泰和帝何尝听不出他是在奉承自己?不过老了老了,还就喜欢听这些话,因此他愈发和颜悦色了。
“来,给朕说说,这次赈灾的情况。”
赵准将自己赈灾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那常州刺史顾衔怀不想着安顿那些灾民也就罢了,竟还将他们全部拦在城外,命人驱逐。儿臣命人打开粮库一看,里面竟无一粒粮食,原来全都被那顾衔怀拿去发国难财了!
“儿臣想着您曾经说过,治灾先治吏,若是不将这等贪官污吏撤下去,还不知得有多少无辜百姓会毁在他手里,所以儿臣就先斩后奏,将其看押起来了,还望父皇恕罪。”
泰和帝听了道:“你做的很好,这等人,不治他还留着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坐到刺史之位的。”
赵准心里腹诽:还不是您老信任的张相提拔上来的。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宣之于口。
朝中有两位宰相,和冯凭这位凭本事升上来的宰相不同,另一位张相是搭上了国师的关系,再加上一张惯会阿谀奉承、讨上欢心的嘴,才荣任宰相的。但偏偏皇帝就是信任他,导致朝中都被张相搞得乌烟瘴气了。
“儿臣还有一事禀告。”
“哦?”
听了赵准说的珍珠米一事,泰和帝又惊又喜,一下子从炕上直起身来,“当真?”
“千真万确,儿臣临行前,那位杜姑娘还献上了数千斤珍珠米和种子。”
泰和帝一拍炕桌,连道三声好,意气风发地在殿内转了几圈,待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后,他走到赵准面前,“立衡,你回去拟一道折子呈上来,将情况细述一番。好了,去吧,你母妃这会儿说不定等你等得脖子都长了。”
“是,儿臣告退。”
赵准离开后,泰和帝斜倚在炕上,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来问道:“之前你派出去的那玄衣卫传信回来,说萧磐已经死了?”
刘德元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就好,那就好。”泰和帝眸子微阖,靠在软枕上,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刘德元小心看了他一眼,去内室拿来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静静地守在一边。
赵准来到芳华殿,他母妃德妃居住的寝宫。
还没踏进殿,德妃卫氏就迎了出来,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泫然,满眼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母亲看儿子,从来都会觉得他瘦了,就没有胖的时候。更何况,赵准赈灾这几个月下来,忙上忙下,确实瘦了一些。
但也是精瘦,虽然瘦了,却显得更加精神,身上多了一股子从前没有的精气神。
进了殿,德妃一叠声吩咐人拿吃的上来。
母子两个在炕上坐下,德妃不停将吃食往他碗里夹,一面问他在外面吃得如何、住的如何,赵准一一回答,没有丝毫不耐。
回到府里,赵准在椅子上坐下,靠在椅背上,手指捏了捏眉心。
王府长史前来禀报:“王爷,属下将随您一道回来的那位先生安排在了阆风苑。”
阆风苑是一众客院里最好的一座,景色清雅,位置宽敞,而且距离主殿很近。
赵准点头表示满意,又叮嘱了一句:“赵先生是我请回来的贵人,务必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是。”
“对了,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呢?”
“因不知道您的意思,所以属下都让人抬到您的寝殿去了。”
“嗯,好了,你下去吧。”
赵准回到寝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出来将屋子里的几只箱子依次打开,之前他只打开了装着吃食和酒的箱子,另外两只并没有打开,这下子见了箱子里放的各种珍稀药材,不由一阵惊愕。
不说其他的,就是这一根足有两指粗细的人参就珍贵不已!关键时刻可是能够救命的!
其他的灵芝、何首乌这些就不说了,这份礼可真不是一般的重。
打开最后一只箱子,里头一阵流光溢出,简直闪瞎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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