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扮丑

这一带有个习俗，小孩子牙齿掉了，若是上面的，就得丢到床底下，这样牙齿才会往下长，若是下面的，就得丢到屋顶上，这样才会往上长。

虽然不知其中有什么道理，但祖祖辈辈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做的。

走两步杜金贵突然挣开王氏的手，跑到丫丫面前抬腿朝她踢去，“丧门星！叫你害得我磕掉了牙！我踢死你！”一脸狰狞的样子。

杜春澜一把将丫丫扯过去，使得他这一脚落空，一头栽在地上。

杜金贵呆了下，哭得更厉害了，“哇哇哇……奶，这两个死丫头欺负我！你快打死她们！”

“小贱蹄子，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乖孙孙，真是无法无天了，当我是死的吗！”王氏疯婆子一样冲上来打人，李桂芳掠阵，两个女人看杜春澜和丫丫的眼神那叫一个凶狠，恨不能吞了她们似的。

杜春澜翻了个白眼儿，难不成还要丫丫站着不动任由这熊孩纸踢？

她拦着丫丫后退几步，手朝后院指了指，暗示她回去。丫丫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听从了姐姐的指令。

“小贱人，你跑什么！”李桂芳朝丫丫追去，杜春澜抬脚绊了她一个狗吃屎。

而这时，王氏的棍子已然朝她落下来，杜春澜一个闪身避开，倒霉催的李桂芳才爬起来就被棍子砸了个正着。

李桂芳是不敢恨王氏这个婆婆的，起码不敢明面上恨，所以一腔怒火全都朝杜春澜撒去，“死丫头！老娘非得撕了你不可！”

李桂芳眼睛赤红，两只鼻孔放大，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头蛮牛似的冲过来，杜春澜身形灵巧，在院子里左冲右突，带着她放风筝，将她往王氏面前引。

李桂芳一巴掌扇过来，杜春澜身子一矮稳稳避开，巴掌好死不死落在王氏身上。

王氏大怒，“臭娘儿们！连我都敢打，信不信我让堂儿休了你！”

身为婆婆，身份上天然就占着优势，王氏多年的积压不是说着玩儿的，这一嗓子喝下来，李桂芳立马怂了。

再看边上，杜春澜正抱胸看好戏呢！

“娘，都怪这个小贱人！”李桂芳目光淬毒似的从杜春澜脸上狠狠刮过，眸子蓦地一缩，以往这死丫头整天埋头干活儿，也看不清她长啥样，没想到这一露脸，竟是一副妖精祸水的样貌。

跟她那个骚蹄子娘一个样！

想到林玉珍说的林刀疤找她相看媳妇的话，她眸子一闪，心里立刻生出一个主意来，火气反倒降了下去，还冲杜春澜笑了一笑。

那笑意味深长，恶意满满，又满是快慰，好像笃定她不久之后就要倒大霉一样，杜春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桂芳一眼，转身离开。

王氏还要追上去，却被李桂芳拦下，“娘，这小贱蹄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这些日子竟是一点也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不过她也猖狂不了多久，媳妇有个主意，保证将她治得服服帖帖，还能白拿一笔银子。”

王氏将信将疑地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啥主意？”

重新在桌前坐下来，李桂芳看着林玉珍道：“二嫂，你那三堂兄不是托你帮她相看媳妇吗？咱们家里不是正好有个人选？”

“咱们家里？”林玉珍唬了一跳，“你不是在诓我吧？咱们家哪有——”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你说的是大丫头？”

李桂芳露出一抹蜜汁微笑，“二嫂觉得如何？那死丫头如今翅膀硬了，不服管教，竟敢对我和娘动手，不好好教训教训她，真当我们都是吃白饭的！”

她转向王氏，“娘，大嫂是个不中用的，大丫的婚事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再把那死丫头留在家里，还不知道她会怎么闹腾，得赶紧把她嫁出去，到时候还能拿一笔丰厚的彩礼钱哩，林刀疤家里可攒了不少银钱吧？二嫂应该知道。”

林玉珍勉强笑了笑，李桂芳这不是明摆着要利用大丫从三哥那里坑一笔吗？心里就有些不满，然而又一想，大丫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模样也不寒碜，总比那些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寡妇要好，三哥娶了她可是赚了。

只是——

“大丫才将将十四岁，还没及笄，而且跟我三哥差着一个辈分，若是将她嫁过去，不是引得村里人说闲话吗？”

李桂芳“呵呵”笑了两声，“二嫂，这有什么，咱们乡下姑娘，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十四岁可不小了，怎么不能嫁人了？辈分就更不是问题了，你看那县尉大人，老婆死了，再娶的可是老婆的侄女呢。娘，你觉得呢？”

王氏“嗯”了声，“老三家的说得不错，养一头猪都能长膘卖钱，那死丫头吃了这么多年白饭，到了她该回报的时候了。不过，她走了这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李桂芳一拍大腿，“娘，这不是还有丫丫呢么？她如今也不小了，翻过年就是八岁的半大姑娘了，家里的活儿也能上手了。”

哪里就八岁了？丫丫还没满六岁呢！

王氏没否认，却也没点头，“那死丫头不急，再留她几年，帮家里多干些活儿，等到贵儿娶亲了再把她嫁出去不迟。”

这是打着让杜春澜给杜金贵多挣彩礼钱的主意呢！可杜金贵现在才多大？八岁的小崽子，等到他娶亲，至少得是七八年之后，到那时杜春澜都成了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谁家还愿意娶她？

也不能这么说，兴许就有像林刀疤这样克妻又岁数大的鳏夫愿意。

林玉珍一听就有些急了，大丫留几年没关系，但三哥可等不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杀生太多的缘故，三哥都这个岁数了，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如今还膝下凄凉。

要是不趁着现在年轻赶紧娶了媳妇生娃，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生？

“娘，贵儿娶媳妇还早着呢，到那时再把大丫嫁出去，咱家指不定被人怎么说道，说不得还会连累贵儿娶妻，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我看还是早些把大丫嫁出去是正经，要不明天我就去跟我三哥说说，让他来相看相看。”

看你奶奶个球！

杜春澜隐在暗中听见这么一番话，气得肺都要炸了。在末世她也没少见识各种阴暗，卖儿卖女的事更是不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代，这种事竟然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这个家也不愁吃愁喝吧？更没有穷得过不下去吧？过的日子在整个村子里都是数得着的，那都是谁赚来的？是原身的爹！

现在这身子的奶奶、婶婶竟商量着要将她卖掉！真是呵呵哒！

王氏想着杜春澜这些日子的邪乎，觉得还是早早送出家门为好，“嗯，就依老二家的。”

杜春澜也没把这糟心事告诉孙氏几个，怕他们听了一口气上不来，有个什么好歹。

第二天一大早，林刀疤就提着一块猪肉上了杜家的门。

杜锦堂今儿也没出去闲晃，被王氏拘在家里接待林刀疤。至于杜锦明，自诩清高，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于俗事是一贯不理的。

“林兄弟来了，快进屋坐。”杜锦堂主动将猪肉接过来，拉着林刀疤进去，又冲李桂芳喝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泡茶去！”

同时冲她使了个眼色。

李桂芳秒懂，借着出去泡茶的机会，将杜春澜死活拽了过来。

其实若杜春澜不愿意，就是来十个李桂芳，也别想拖动她的脚步。不要误会，她对林刀疤并没有任何想法，相反，她之所以没有躲出去避开这场相亲，是想让这人被她特地装扮出来的的尊容吓到，主动拒绝。

毕竟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原本她想过干脆将这人干掉，人没了，自然无法娶她。但一来这里不是杀人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的末世，这个时代有个叫官府的玩意儿，而且感谢那位穿越者先贤，在他的开创和带领下，如今的法律很健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以法治国。

她虽然能够做到杀人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好端端一个人死了，难免不被人怀疑到她身上，给她以后的生活埋下隐患。

身怀空间这等巨宝，在还没有强大起来之前，她希望受到的关注越少越好。

再就是，她好不容易获得了新生，可不想让自己的手再沾上鲜血。杀人并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的享受。

所以，她只能采取最弱的办法——将自己弄得丑丑的，看那个林刀疤怎么看得上眼！

心里不是不憋屈的，但谁叫她现在还很弱呢？

李桂芳将茶壶塞进她手里，重重推了她一下，“去，给客人上茶去！”

屋子上首坐着王氏，林玉珍坐在她下首的一只小马扎上，给她捶着腿，像个伺候老太太的丫鬟，杜锦堂和林刀疤一左一右坐在桌子边，东拉西扯着，主要是杜锦堂变着法儿地打听林刀疤的家底。

杜春澜一进来，林刀疤就将目光移过来，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了她两遍。

“大丫来了？快给客人上茶。”杜锦堂招呼一声。

杜春澜粗声粗气地应了声，一跛一跛地走过去，看她这样，林刀疤就皱了眉头，朝林玉珍看去，不是说是个模样周正手脚伶俐的丫头吗，怎么嗓子这么粗，还是个跛的？

至于长啥样儿，她低着脑袋又被头发遮挡着，倒是看不出来。

倒茶的时候，杜春澜将头发撩到耳后，冲林刀疤抿嘴一笑。

她一张黝黑干瘦的脸上，两道眉毛又粗又长，鼻子上好大一颗痦子，脸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痘痘，有些还流着脓，简直丑得让人不忍直视，辣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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