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贺琰捂着自己的耳朵发出一声惨呼,神情便十分为委屈屈。
“这可是我攒了好久的,今天为了姐姐拿出来,姐姐居然还欺负我!”
说着说着小孩儿眼睛里边蓄满了泪,水汪汪的蓄势待发,贺琬确定自己如果再骂他一句,那这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贺琬不禁扶额。
是的,我们的主人公也时常会后悔,不该在贺琰小的时候教他要学会利用年龄和长相优势,因地制宜的对一切比自己年长的异性发起眼泪攻势,从而获得一些照顾和便利。
贺琬曾对贺琰所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理论不屑一顾并且大加鞭挞,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涛涛不绝的长篇大论说服了原本倔强的小朋友,并在其后的几年里,身体力行的重塑了小屁孩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面无表情的松开手,贺琬语重心长的对弟弟说道:“贺琰啊。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
贺琰眨了眨眼,变魔术似的把眼泪变得消失无影无踪,随后坐在姐姐床边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语气十分无辜的回答到:“我没听过呢!我只听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有长得这么帅不拿来卖钱真是太浪费了之类的话呢!”
他用勺子搅了搅汤药,摸了摸碗的温度,觉得似乎差不多了,就把碗往前举了举,与姐姐用同款歪头杀:“不知道姐姐听没听过呢?”
听过,我教的,自己教的弟弟难道还能扔吗?只能忍了。
贺琬端起碗一口气喝掉,一双灵动的眼睛泛起莹莹的水光:“草(一种植物),好苦。”
于是,顾大侠敲开门还没等说话,习武之人卓绝的目力就看到了眼眶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或者已经哭过的小姑娘。
记忆力惊人,只看一遍便已将卷宗全部记住的顾白衣,在脑海里把卷宗又重新过了一遍。
一颗原本就充斥着复杂滋味,像是在油锅里翻滚的心,霎那间便泛起了一丝杀气——他微微一惊,下意识的一垂眼帘,掩饰住了自己略微失控的气息。
“还给你。”顾白衣伸出手,手上是贺琬的钱袋。
“还给我?”贺琬疑惑的看着顾白衣的表情,恍然道:“顾大侠,怕不是我之前的作态让你误会了。”
“顾大侠行侠仗义,总是需要钱的,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么点钱,如能解顾大侠燃眉之急,也算是没辜负顾大侠拼死相救了。”
顾白衣神色莫名,千万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滚,最终他只是轻轻道:“其实我不缺钱……这些,还是你留着吧。”
这么一会不见,他怎么态度大变,连钱都不要了?贺琬看着穿了一身新衣裳的顾白衣,他腰间挂着的剑露出的剑柄上,还是缠着昨日初见的旧布,贺琬还能回想起那布带着磨损的边角,贺琬想了想,了然的笑了:
“陆大夫是不是跟你说了我家的情况?”
顾白衣眼神一闪,他此时没办法对小姑娘说谎,便点了点头:“我方才去县衙,翻看了你的卷宗。”
原主身世太可怜了,但凡是具有同理心的人,哪个听了不觉得可怜。贺琬为顾白衣的善良而动容了,眼神却反而坚定:“那我就更不能不给了,我知道顾大侠是可怜我,正所谓贫贱不能移,我虽然我小女子,却也不能忘恩负义,让恩人空手而归。”
顾白衣沉默了几秒,忽然低低的笑了。
他痛快的把钱袋放回怀里,对贺琬鞠了一躬。
“顾大侠?”
贺琬和贺琰莫名其妙的看着丢下一句“贺姑娘早些安息,在下就不打扰了”,然后一个腾身便飞入夜空的顾白衣,面面相觑。
“有轻功真好啊,话说他让我安息,是想咒我早点死吗?”喝贺琬喃喃自语。
“有轻功真的很好,我能不能也学呀?姐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小孩儿捧着下巴,一脸向往的看一下窗外夜空,随后转头看向贺琬。
“他没有,他不是,别瞎说。”贺琬立刻进行否认三连,坦坦荡荡的与面带疑惑的弟弟进行了十秒钟的对视。
“姐,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贺琰揉了揉有点发酸的眼睛,没跟姐姐继续对峙下去,把带着空碗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你看我的眼神越是坦荡,就证明你越是心虚,坦荡和淡定是撒谎的先决条件和必要步骤,这可是你教我的。”
呵呵,她怎么就这么欠,把好好一个宁愿在祠堂里跪死也不愿撒谎的小孩教成这个样子了?
她认错,她检讨。
贺琬恼羞成怒之下,毫不客气的对着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下了逐客令,把他轰出去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
她在茧里扭啊扭,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感受到传说中带着热度的害羞感觉,也没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雷。
“所以我只是因为被弟弟调侃了才恼怒的吧!”上辈子加这辈子母胎solo快二十多年的贺琬把自己蛄蛹成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把自己说服,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一夜好梦,梦中似乎有桃花纷纷迎风漫卷,树下有白衣惊鸿,如神仙中人。
贺琬迎着晨光睁开眼,原地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适的呻yin。
昨夜她睡得极安稳,深眠时似乎做了些好梦,她虽不记得,却觉得心情愉悦。
“一枕清宵好梦……”下一句是什么来着?贺琬怔了一会,微微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
她当年看过的诗词,大多数已经渐渐淡出她的记忆。
甚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绝望和孤独,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时间确实是世间最好的良药,而饮着时间之水的人类,总能在慢慢长路上,坚强活下去。
“姐!你醒啦!”
俊秀的小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推开门冲了进来:“早上陆大夫来嘱咐过,说他昨天为你调的药有安神的成分,叫我不要吵醒你,让你睡到自然醒,你现在怎么样了?”
贺琬拧了拧脖子,又掀开被子下地,双手叉腰,做了几个热身的动作,语气轻快又充满活力:“神清气爽!噢耶!”
贺琬伸出手,她身前的贺琰几乎同时举起手,两个人熟练的拍了下掌。随后伸了一个毫无形象的、大大的懒腰,贺琬宣布:“回家!取钱给陆大夫送医药费!”
一想起即将不翼而飞的小钱钱,姐弟二人像是被晒蔫吧的狗尾巴草,同时精神萎靡了下来。
“你收拾收拾,我去找陆大夫和顾大侠辞行。”贺琬有气无力的离开了房间。
此时已接近巳时(上午9点),陆林收拾用具,正准备去前堂坐诊,就见到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飘了进来,不由得失笑:“怎么,还不舒服?”
“很舒服,陆神医威名不坠,我现在全身上下充满了没什么用的充沛体力。”小姑娘面色有些蔫,一张嘴却依然在阴阳怪气里点亮了舌灿生花的技能,“我和我弟准备撤了,来跟陆大夫打个招呼,医药费先记着,下次来赶集我再给你。”
陆林听了,定定的看着贺琬,贺琬却没注意到,她认真的对陆林鞠了一躬,随后目光来回逡巡:“顾大侠呢?我也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陆林眼神一闪:“他?他有急事,凌晨便走了。”
贺琬愣了愣,随即神色如常地应道:“哦,原来如此……他毕竟是大侠,应当的,应当的。”
陆林勾唇一笑,一边把用药草泡了一夜的银针捡起来在火上烤,一边问道:“你是来我这儿找顾大侠的?”
“啊?不是。”贺琬见陆林的动作,便在一边盆内温烫的草药汤净了手,擦的干干净净后,小心的帮陆林把一枚枚消毒完毕的银针插进布兜里。
“陆大夫不顾危险陪我闯龙巢虎穴,救了我们姐弟的性命,这恩情我记在心里,终有一日,必将涌泉相报。我现在已经大好,要先告辞了。”把银针平整的插好后,贺琬小心的卷着布兜:“您虽然医德高尚,侠义心肠,但这两天为我和弟弟看病开药的钱我们却不能欠着,带我回去取了钱,下次赶集日必定回来还你。”
小姑娘年龄不大,又是一副比同龄人年轻一点,又很娇嫩秀丽的容颜,即使生在寻常百姓家,也该是被父母兄弟娇宠着长大的,及笄之时,也该被媒人踏破门槛。
谁知她会年少守寡,谁会想到她能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攀崖采药,会下意识的帮眼前一切活计做工,会有这么一套欠钱还钱、欠命还命的理论。
陆林叹了口气,眼神终究是温和了下来。
“不急,我知道你心疼被顾白衣拿走的钱,恰好王老汉要跟着商队去北面同北狄商队做点儿生意,他们夫妻俩勉强会算个钱,但一不会写字,二不会记账,你若愿意,便跟着去当个女帐房,约摸个把月就能回来,报酬很丰厚。”
贺琬听了,立刻心动不已,陆大夫见了又道:“这几年,大临与北狄贸易频繁,双方通婚杂居,已然有水乳相融之势,况且如今已入春,水草渐长,别说是北狄,就算是马匪也都在忙着养小马,不大出来打劫了,我看这次没什么危险,你大可以带着贺琰一起去,让他见见世面。”
小姑娘听了,更加心动,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林微微勾起嘴角:“而且这次县尉会带着士兵和衙役随行,你应当都见过,有事可以去找他们。”
贺琬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转过头扫了院子一眼,想到自己还没跟顾大侠道个别,又顿时心中有些憋闷,叹了口气,匆匆回房准备去了。
…………………………
陆林目送贺琬魂不守舍的飘出去,回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怅然的叹了口气:
“唉……自己认识了三年的爱慕者,怎么只见了一面,就被那个臭小子夺走了注意力呢?”
捧着一罗叠在一起的干净白布从那事走出来的小莹子接话:“先生,女孩子也许会喜欢自恋、毒舌、洁癖的彩鸟,但肯定会更爱强大威武却对自己十分温柔的大老虎啊,认命吧。”
陆林瞪了小莹子一眼,见小莹子佯装害怕的样子连连鞠躬,这才不爽的撇了撇嘴:“她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真的好随意,一点都没有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用词度句的样子了……啧,女生外向,太气人了……”
陆林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原来要找的竟然是她……真是……命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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