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国师是个有故事的怪物
赤乌在请安时露出了快长成形的蝱足。
蝱后看到后有了一丝宽慰。
天门开时大预言曾说：若子成长为人形不出蝱域，必为灰烬。
她怕赤乌沦为灰烬，那么她的大梦终将成空。
所以，她担心他长成人形，自幼给他服食蝱肉。
蝱域子民是不食同类的，一经发现，定将其抛入燚山万倾火海，永无轮回。
蝱后起初说服蝱王和她一起吞食蝱肉饮酙蝱血，费了心思。
蝱王怎敢违背万古天伦之理食自己的臣民？他断然不肯。
蝱后蛊言惑语，讲述一通美文，最后结论：食蝱肉饮蝱血，与天地同寿，可飞升蝱域脱离阴界，可早达天界为仙为神。
蝱王终心动，积下枯井累累白骨。
蝱后看赤乌起身站立坐前，昏暗的蝱宫也掩不住少年初长的英气。
让他食蝱肉，只为阻止他长成完全人形，百足添身，会不会给他超能？蝱后思量许久，不得而知。
而她不知赤乌下体两侧长出的百足，与蝱又不尽相同，可收入两股，可脱离其身化为巨蝱，每条蝱足中间，有一蝱眼，若睁开，可看清百里之内毫发。
蝱后问他：“我儿近几日向国师学习圣道，可有长进？”
赤乌答：“母后，儿听从你和父王教导，勤勉求学于国师，已学《蝱国律》和《天论》，国师圣道深厚，我一定虚心请教，给你们请过安后，我就去国师宫中。”
蝱后听到欢喜，叮嘱少许，看他退下。
赤乌穿过蝱宫，向东行来。
穿廊越桥，前面一方深不见底的湖水，水中有鱼，状如飞蝶，通体透明，幼仔如星，最大者如斗，交叠浮游，忽隐忽显。
临湖而立一座宫宇，就是国师居所。
赤乌走进去，静听宫内鸦雀无声，环顾四周，不见国师身影。
他不敢妄动，向着石椅跪拜，朗声说道：“圣师在上，赤乌前来求教圣道圣法，望圣师赐教。”
空荡荡的宫内没有回应，但他知国师一定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跪着没有起身，国师什么时候飘落到椅子上他都没有察觉。
等他再抬头，黑衣国怪物已在他面前。
“很好，你能每天来我这里学习圣法，从不间断，不似有的蝱仔蝱民，半途而废，这样的我都打发回去了。”
国师开口说道，声音涩哑，如含泥沙。
赤乌看他全身黑袍罩得不透一毛，想要知道其真容，国师看他今日目光一再打量自己，惴度赤乌心思，不仅谨慎起来。
“赤乌，你母后让你学圣法，并不是让你修得人形人性，你可知道其中道理？”
国师站起身踱步后面，看赤乌的百足皆已生出，他略放心。
赤乌回答不知道，内心已明如镜。
国师却说道：“你贵为蝱国王子，出生之时灵囊已装有人的灵性，若再修成人形，达到人性高度，只怕这幽暗蝱域，不是你长存的地方。”
赤乌点头，看国师黑影飘忽不定，想要探究他为何物，无从下手。
思索片刻，说道：“国师，这阳界之上，便是天界，天界除了神仙，还居住着什么？”
国师答道：“天界神圣，是得真道之人修为之地，除了神仙，再无另类。”
赤乌又问：“那么阳界呢，除了人族，还有什么？”
国师飘落椅上，答：“天地分离，地却洪荒，初时水族强大，后来被火族打败，火族强盛之时，人族居于山顶洞穴，人族为避野兽妖魔攻击，联姻羽族，两族结亲兴起，逐渐占领了旷野肥沃之地。天界看人族行事为善，又敬畏天界众神，赋予人族最高灵性，人族人皇统治四野，其他异族臣服于人族。”
“这么说阳界人族就没有了敌人吗？”
赤乌问国师。
国师发出冷笑，说道：“人族数更人皇，到了三代已昏聩平庸，到了第四代只纵情享乐，那管人族百姓死活。”
“那现今是第几代了？”
“现今已过三万三千三百一十九代，人族自百代起已大失民心，羽族叛离，火族自封为国，水族退于海中，偶尔岛屿浮显，也渺茫不见踪影。”
“那人族岂不没落而亡了？”
“非也，人族后来有真君降世，重振人族大业，他先是亲征打败了九洲四海兴风作浪的海怪，降伏了昆仑以西食人的九个妖兽，斩杀了火族和羽族叛贼余孽，劈山筑坝，开垦荒漠，兴建水利，广种稻粟，丰甲安邦。”
“那现在人族终于安稳了？”
国师摇了遥头，继续说道：“三界之中，除了天界安稳之外，其它都从未安稳过，尤为阳界！人族虽一统天下，但毕竟疆域广袤，隐于远古森林和峰岭的妖魔一直蠢蠢欲动，万年之间，妖魔层出不尽，伺机吞并人族，独占阳界。”
“妖魔有那么强大吗，国师？”
国师又一声冷笑，说：“妖魔生于天地混沌之际，为天地两界精华所育，自有高处，不过天界只赋予人族灵性，妖魔只能靠自己修练，或者成神，或者成仙，但有为者极少，妖魔贪婪，天性嗜血，大多群聚或者独处，常靠一己之力或群族之力施展魔力，自然溃败。”
“那岂不是人族为胜了？”
“也不一定，万年之战并未结束，阳界极寒之地，日光终年不达，有一禽类生性凶暴，专食腐尸，后南下到波斯东谷，领头之禽得到上古天书，读其字悟其意，修练千年有了大法，能通阴阳两界，能吞日月星辰，他得法后南下蜇居，想要拿下人族人皇，然后扼杀人族，让禽类子孙万古千秋，不想人族有高术者识破他意图，将他囚于牢笼，剥其皮羽，削其筋肉，以为他就此消亡，在人族大意之际此禽逃离——”
“他没有死吗？”
“他怎会死？他有六魄九魂，有天书指点留存元气，他通天入地，怎么那么轻易死去。”
国师说着得意地笑了。
“他逃往哪里了，国师？”
国师看赤乌一脸迷茫，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赤乌跪下去，对国师说道：“圣师今日传授学生这么多知识，学生从未听过上界之事如此精彩，多谢圣师不吝赐教。”
国师沉思不语，挥挥手臂，让赤乌回去。
他竟有些累了，而今天并没有打开《天论》讲述法理。
他得象蝱后一样耐心等待着三万年到来。
他和蝱后一样怀着巨大的期待。
蝱宫的钟敲了一下，国师支起只有骷髅的身子，缓缓向后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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