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文木终究还是回去了，走的当天cheney没有去送他，怎么送呢？跳上他的车一起开回去，然后自己再飞回来？文木说自己已经收敛很多了，要是三年前，捆也要把cheney捆车上带回去。cheney苦笑。成年人没有冲动的资格，即使没有家庭还有要负责的事业，没有可能“说走就走”。cheney如此，文木也是如此。

        一路回去的路上给cheney发了很多很多情话。cheney在文木离开的当天就制作了一本路书寄给文木，里面是文木与自己这几天所有的朋友圈内容，美好的片段都变成了一本书。文木回到家收到时感动坏了。

        文木把这几天与cheney走过的地方都在地图上打了标记，一张一张图发给cheney，两个人像是比赛谁更能制造浪漫似的。大概这就是爱情应该有的样子？可惜cheney是有家庭的。

        年底公司例行体检，cheney乳腺b超查出来有个05cm肿瘤。医生叫她自己考虑要不要手术，不手术就半年来检查一次，肿瘤变大了就马上手术，没变化就不管它。自己身体的事跟谁商量？丈夫？自从赵去香港工作，开始去的每两个周末都会回来一晚，目的是把家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搬走。剩下的都是些可要可不要的垃圾。行李搬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回来。开始还有些“忙”的借口，到后来直接连借口都不再有了。而cheney发的消息，要不不回，要不就隔十天半月回一条。后面cheney与文木相遇，也就不再主动给赵发消息联系了。两人的关系仅剩下一张香港结婚登记的结婚纸。

        要不要手术的事cheney独自想了两天，还是决定做手术，做了心里踏实。于是请了一周假，自己收拾行李自己办了入院手续。医生给安排了三天后手术，术前跟cheney说，“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啊，你家属呢？”

        “我没家属，或者能不能自己签字？”cheney感到无奈。

        “自己签是可以，但是手术当天还是需要有家属在外面等，切出来的东西要拿给家属看，而且万一术中出现什么情况也需要跟家属沟通的。”护士说道。

        “好朋友可以吗？”

        “可以，反正手术当天要来人。”护士说完拿了术前要签的文件递给cheney。

        cheney躺在病床上，感到很无奈。感受了一把顶级的人生孤独指数——独自做手术。

        “你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文木突然电话质问cheney“还是你们公司同事跟我说的。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不跟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签完合同人就跑了呢，你这个客情维护的不太好哇。”

        “没有，一点小事情，不想跟你说。”cheney语气有些失落。

        “什么病啊？胃疼？叫你少喝点咖啡，都不听。”

        “不是，左边有个不到一厘米的肿瘤，做个微创手术切掉。”

        “这么大事，怎么不早说！已经做了手术？”文木语气有些焦急，“医院怎么样？活检结果是什么？”

        cheney听到对方那么紧张，有些感动：“还没做手术呢，后天做，今天刚住医院。今晚上不想住医院，想回家，睡不习惯。医院还可以，这个乳腺科在这边还蛮出名的，那个主任好像是业内很知名的专家。”

        “行吧，以后你有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叫我关心关心你。我知道你。。”文木顿了片刻说：“算了，说了也没用。挂了吧。”说完，不等cheney回话便挂掉了电话。

        cheney傍晚躺在病房实在无聊，发了条医院定位的朋友圈，给客户交代一下自己生病，业务对接后续问题。这个朋友圈，文木没有点赞，也没有留言。cheney很是失落，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很是沮丧。想着想着，抱着手机昏昏侧身睡着了。

        “你晚上吃什么啊，都几点了，别睡了。”cheney一边被人摇晃着肩膀一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医院的病床睡的人浑身难受，没病都能给整出点病来。想着转身，睁眼看到文木笑嘻嘻的站在床头。

        “你怎么来了！”cheney吃惊的做起来，用手理理自己的头发，又整理一下病号服。

        “快吧，这么大事我怎么能不来陪你。”文木手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很是潇洒，“手术我陪你，没事儿。”

        cheney感动的眼泪夺眶而出，又赶紧擦掉，旁边病床上的阿姨笑着围观，搞得cheney很不好意思，“我们出去说吧。”说着拉着文木的胳膊往住院区的花园走。

        “我问个不该问的。”文木坐在吸烟区的长椅上问，“你老公呢，你住院为什么身边没有人。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想，来了要是碰见你老公，我就说我是你公司领导，代表公司来看看你。顺便看看丫是一什么人。”

        “他，他不知道我要手术。”cheney觉得很羞耻，觉得自己像个罪孽深重，背叛婚姻的人。“我们分居很久了，我发信息给他，他很少回，后来我也就不发了。”cheney说着，掏出文木的一根烟，自己点了抽了一口，继续说：“我跟他，有我们的问题。”

        文木伸手抢过cheney嘴上的烟，塞进自己嘴里抽：“都快做手术了，还抽什么烟。”另一只手搂着cheney的肩膀，紧紧的握了一握。

        术前的两个晚上，cheney都说叫文木在隔壁找个酒店住，白天再过来说话，晚上别在医院熬着。但文木执意在医院租了张行军床，躺在了cheney病床旁边，两人离的很近很近。说话怕隔壁病友偷听，于是两人近在咫尺都在用微信发消息，看看对方，格格的笑。

        手术很顺利，因为是微创，只有局部麻醉，cheney躺在手术台上听着医生的对话，心脏跳的扑通扑通，电视剧里出现的手术室抢救场景自然全都没有出现。切出的组织物看着护士拿出去，找家属确认之后拿去活检。不到一小时，cheney被推出手术室，文木紧张的站在门口，迎了上来接过轮椅。

        “切出来的东西你看了？”cheney问。

        “看了啊，还要家属签字呢。”

        “什么样子的。”

        “就一块肉，很小。医生说活检要一礼拜时间。没事。”文木安慰道。

        cheney心里七上八下，一周时间，怎么熬，万一是恶性的怎么办，自己还那么年轻，太可怕了，想着瘫坐一团。

        文木见cheney脸色发白，“医生说，这几天不能吃什么大补的，你这乳腺的问题，就是平时太要强，想不通这个想不通那个，就容易得乳腺病。”文木安慰道：“隔壁那阿姨，乳腺癌，人家说这就是性格问题，好多东西放不下，要强。其实想开了，放下了，啥事儿没有。”

        “你可真行，隔壁阿姨的病都打听来了。”cheney被文木劝的暂时不去想结果的事情了。

        “那可不，隔壁阿姨说，咱俩真恩爱，问咱俩结婚多久了。”

        “你怎么说。”

        “我说，咱俩结婚6年了，是个丁克。然后顺道给阿姨科普一通啥是丁克。”

        文木推着坐在轮椅上的cheney往病房走去，背影的他们确实像一对恩爱夫妻，又或许，变成夫妻了反而就不恩爱了。

        术后第三天，cheney可以出院了，因为还需要开药换药，床位留到了结果出来再退。文木帮cheney收拾东西，说这个不要那个丢掉，“你不懂，带去医院的东西不能带回家，不吉利。”文木一边丢一边说道。

        “那我人还住了院呢，要不要丢掉。”cheney打岔道，本身带去医院的也没什么，就是些换洗的内衣和洗漱用品，这几天跟文木的相处叫自己变得开朗许多。

        “你是不是傻，你做了手术，把不好的东西丢在医院，带着健康回家了啊。”文木说着摸摸cheney的头，那么温柔。

        “那个，我自己回去吧，你别送了，你去酒店。”回家的路上cheney纠结了很久说道，她不想带文木回家，那个家毕竟是自己和丈夫的，怎么可能带文木回去，这怕是自己最后最后能坚持的底线了。

        “我肯定不上去啊，我想去你家似的！”文木语气有些生气，两人都在避免说cheney的家庭问题，好像不说，这个问题就不会存在。“你这刚手术完，医生说不要剧烈运动，虽说是微创，但是也得注意。我就给你送到楼下。”

        cheney没有说话，把手机打开，导航回家，这回是文木开着自己的车，而自己坐在副驾上。

        “等会儿你就直接把车开酒店吧，还是上次你住的希尔顿，那边还能免费停车。”cheney嘱咐道，生怕文木会中途变卦。

        当车进入小区地库，停好车位的时候，cheney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己数月未见的丈夫赵，他开着一辆中港车牌，刚把车停好，关上车门往电梯走。转头看到cheney的车，便站在道边。

        cheney有些脸色苍白，文木自然也发现了异常，没有说话，停好车后下车给cheney拿包，伸手想扶她下车，cheney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手，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车，毕竟术后仅仅第三天，伤口还有些绷着疼。

        “你怎么回来了。”cheney没有介绍文木是谁，问自己的丈夫赵。

        “我开公司的车回来拿东西，我的出生证明好像在这边，回来找找。”赵说着，侧身看看cheney身后的文木，文木站在cheney车边没有动身。“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我刚做完手术，他送我回来。”cheney并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那我先上去。”赵没有任何语气的说道，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

        cheney刚想转身跟文木道别，叫他开车先去酒店。文木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赵的面前说：“你要不爱她，就跟她离婚，别耽误我们。”

        cheney做梦都没有想到文木会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自己其实从未想过跟文木、或跟丈夫有什么未来，大概也只是为了逃避而不去想。没料到今天撞见文木会说的那么坦荡。

        “我跟我老婆的事关你什么事？”赵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回答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说这些？”

        “她做手术你都不知道，不回来，还你老婆，你配当她老公吗你！”文木说着有些拱火，“你别管我是谁，你他妈的不爱她就离婚，别耽误她，别耽误我们！”说着伸手推了赵一把。cheney伸手去拉着文木的胳膊，胸口的伤口有种从内部裂开的感觉。劝说道：“文木别说了，这是我跟他的问题，你别管了好不好，让我跟他谈，你先去酒店吧。”

        文木侧身看着cheney，眼里略过失望，但瞬间转头对着赵生气的吼道：“你媳妇，你不爱，别他妈的耽误别人爱她！”

        停车场全是回声，虽然路过的人不多，但都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cheney觉得无地自容。伸手去拉文木。赵看到自己妻子去拉另一个男人自然窝火，走到cheney和文木中间挡着，对文木说：“无论我爱不爱我老婆，她都是我合法妻子，你又算什么？”说着把cheney往自己身后拉，同时推了文木一把。

        文木被推的后退几步，一个助跑一脚伸在赵的胸口上，把赵踹倒在地。cheney慌忙上去挡住文木，说“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让我跟他好好谈，本来可以平静解决的，你这样变得更复杂了。”但无论自己怎么劝，文木好像越听见cheney劝就越生气，不顾一切的上前跟赵扭打在一起。赵身高190，自然占了上风，但文木像条狼似的，不计后果的反击。

        不久小区保安报警，110来了。把狼狈的三人带回派出所。

        这是cheney人生第一次来派出所，一地鸡毛，狼狈不堪！

        “警察同志，这个就是家庭纠纷，我们私下解决就可以了。”cheney对着接案的民警说道，“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朋友。我今天住院刚出院，朋友送我回来，碰见我丈夫了，所以大家有些误会而已。我们私下解决。”

        “两边都有伤，寻衅滋事是可以拘留的。”民警坐在电脑前面核对三人身份信息，此时文木和赵都已经分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民警继续说道：“这个文木，以前拘留过七天的，有案底，看来这人老是惹事啊！”

        “是是，我朋友本身脾气就暴躁，但这次真的是误会。”对于文木的案底，cheney一无所知，她所知道的文木仅是她面前的文木。

        “你老公还是老外身份。要不要追究双方责任要问双方。”

        “能不能让我见见我丈夫，本来这就是误会，我去调解一下。”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清晨。先是cheney跟赵出来，cheney叫他先回家，回去好好谈谈，赵有些狼狈，打了辆车走了。

        之后是文木走出来，甩开cheney，独自走了。

        cheney站在派出所门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报应！默默的独自走回家，手术的伤口隐隐的痛。

        回到家，赵已经走了，留下的只有丢在垃圾桶的一身脏衣服，和一串家门钥匙，以及结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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