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拉长
汤经理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凑近了聚在一起观看打枣机，也将这笔账听得一清二楚。连一向老狐狸狡猾的秦秘书也有些惊愕，看向余蕙兰，果然，余蕙兰一脸淡定的神情，估计早就知道了。也是，夏琬这个丫头，做事聪明得很，不会不跟余蕙兰打招呼就越级报告。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孟柳儿，果然太蠢只能被人当垫脚石。
沈瑜一颗心在见到夏琬成功缝好裤子的技术后就落地了，这机器能节省不少时间呢，看来超过第三车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夏琬没有事真是太好了，气死孟柳儿！
这边孟柳儿没想到夏琬这么厉害，不仅自己鼓捣了一台机器出来，听经理的意思，还能给厂里节省一大笔钱！这下如何是好。
汤经理回过神来，脸上又露出弥勒佛一般的宽和笑容：“叫夏琬是吧，做得不错。”
看神情，夏琬知道这件事已经妥了，谦虚道：“汤经理抬举了，都是我们余主任教的好。我不过是动了点小聪明，还希望各位领导包涵，与各位领导相比，夏琬属实是班门弄斧了。”
汤经理满意地接受奉承话，又笑着问夏琬：“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夏琬知道机会来了：“我是看到厂里有一批旧机器需要维修，我正好路过，就过去问了一嘴，回来经过余主任指点，才想到可以将机器组合，改进后会有1+1大于2的效果。好在没有辜负大家的辛苦，不然我这个临时组长是真的惭愧啊。”
进退有度，不争功抢名，是个不错的苗子，汤经理这把岁数也快退休了，能在退休前再出个业绩，那就是荣退，自然也不介意提拔一下有潜力的年轻人：“小余，还是你教得好，又多了一位能干的拉长。”
余蕙兰也跟着客气地笑道：“这也是经理您平日里对我们指导有方，不然我们哪有这样的机会去跟机器师傅学习讨教。”
秦秘书也笑着恭喜：“看来夏小姐不是偷懒，是大有用处。提前恭喜夏小姐成为拉长。”
夏琬几番交道下来，也摸清楚这秦狐狸跟她是同一种人，不过是不是同一种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不是敌人就行，于是也客气笑道：“能为厂里帮上一点小忙，是我的荣幸。哪里比得上秦秘书这样的大学高材生，以后还希望秦秘书多多提点。”
秦秘书眼里多了一丝赞赏，这丫头是提醒他在厂长面前多替她说上几句好话，她也会投桃报李帮他做事。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夏琬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容易。这点小人情看来会收获不菲。
孟柳儿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不过还是强装着笑脸。林芳等人后悔不已，都离孟柳儿远远的，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信她去说，人家夏琬这会得到了领导赏识，希望不要记恨她们。
沈瑜看着领导们在低头交耳，自己凑过去悄声问夏琬：“小琬，拉长是什么意思啊，你不当组长了吗？”
达到目的的夏琬一身轻松，笑着解释道：“拉长就是小组长。咱们这是不是一条流水线？”
沈瑜半懂不懂，点点头：“是啊。”这跟拉长有什么关系。
“流水线的英语叫flowline，线就是line，听着是不是像‘拉’，管理这条线的自然就叫拉长了。”夏琬解释道，没注意对面的秦秘书流露出的一丝惊讶神情。
“小琬，你果然懂得多。我的英语知识都还给老师了！”沈瑜佩服道。
夏琬笑着不说话，沈瑜是个讲义气的人，也是她过来后第一个朋友，想要从这制衣厂走出去，就得学点专业知识，同时她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看来得先买几本专业书和英文书回来给沈瑜学着。
第二天一早，徐厂长刚到办公室坐下，就迎来了汤经理。徐厂长泡了杯清茶坐下：“什么事这么高兴，昨天在电话里也不肯说，非得让我回厂里来说。”
“自然是好事。”汤经理是徐厂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机器改良这种事他当然是第一个汇报了上去。
“哦，听你这么一说，这个新来的女工可是非常厉害啊。”徐厂长听完汤经理说的话，也不由得高兴起来，虽然这两年外贸订单多，但是厂里的效益却不如前几年。厂里能省一笔开支最好，经营一家厂子，除了节流也得开源，不然怎么运转得下去。
徐厂长思索片刻后盖上搪瓷杯，对汤经理道：“行了，你那一份功劳我给你记着，退休待遇少不了你的。不过你退之前，可得把接班人选给我找好，不然我可不放你走。”
汤经理眯着眼，笑呵呵道：“接班人我早就有了几个人选，再过一段时间跟您汇报。至于那个新人女工，您看怎么安排？”
徐厂长尝了口茶，转头问秦秘书道：“那个女工你去看了吗，怎么样，如果能干就提拔一下，厂里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秦秘书看着徐厂长舒展的眉头，含蓄道：“您知道的，技术方面我不太懂，不过汤经理都说好，那自然是没错的。人我倒是见过两面，看着挺机灵，既然懂机器，也会缝纫技术，不如先让她试试，观察下再提拔也不迟。”
徐厂长似有了解，转身对汤经理笑道：“我看应该也是个可塑之才，就这能省下的成本都够给员工发工资了。反正是你们车间的人，你就看着安排吧，只要他们能勤快干活。”
汤经理微微欠身，笑着道：“您说的是，那我就先安排她做拉长，是人才总会再发光，人还年轻，先历练历练。”
“正式通知下来了，你现在就是拉长了！”沈瑜快步跑回来跟夏琬报告。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夏琬好奇沈瑜一天天踩缝纫机，怎么还有那么多八卦的渠道。
沈瑜坐回车位：“这算什么，我跟食堂打饭的阿姨都混熟了，她儿子也在东方大学念书，她也跟着一起从老家过来照顾他。”
夏琬独来独往惯了，对沈瑜这八面玲珑打探消息的本事竖起了大拇指。
“知道我的本事了吧，哎，我吃饭的时候，还听来一个消息，汤经理年底就要退休了，厂里都在猜谁会提上来做经理。”沈瑜凑耳边说道。
雨花服装厂总共就七个车间，相应的有七个车间主任。车间经理统管七个车间主任，不管谁升上去，都算是晋升成高层了。同样，车间主任也会空缺出来一位，这样二十多位拉长都有可能升成车间主任，包括夏琬。
“我们这种普工估计是一时半会儿没希望了，不过小琬，你是拉长，还可以憧憬下。你说万一余主任冲上去了，那第六车间的主任肯定会从第六车间内部选出来，这么看，说不定你也有可能！”沈瑜兴致勃勃地在一边盘算。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还是看看这个月的进度吧。”夏琬也在想，这倒是个机会，该如何筹划一番让余蕙兰顺利当上车间经理呢。不过余蕙兰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如何确保余蕙兰上位后将车间主任的位置给她也得好好筹谋一番。
月底很快到了，经过两大车间的加班加点，这批牛仔外贸订单终于成功赶制了出来。
到了公布结果那一天，众人聚集在饭堂，厂长拿着喇叭道：“现在我来宣布第三车间和第六车间的比赛结果！”
沈瑜紧张地抓住了夏琬的衣角，夏琬好笑：“别担心。”
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关系能不能留下来保住工作的大事，没了奖金不要紧，工作可不能丢，沈瑜紧张地开始咽口水。
孟柳儿这几天倒是没作妖，老老实实地踩缝纫机，此刻也和林芳几人一起坐着，双目紧紧盯着前面的厂长。
“厂长怎么回事，说个话急死人了。”沈瑜小声抱怨。
“这次比赛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积极展现了雨花服装厂女工活泼向上、敢干敢拼的生活面貌，十分值得鼓励和发扬，现在我宣布，赢得比赛的是第三车间！”厂长双手一挥，喜气洋洋地宣布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了吗，是我们，是我们赢了！”第三车间的女工齐齐欢呼，各自拥抱在一起。
第六车间的老员工颇有微词：“不是吧，那两台打枣机是我们车间发明的，厂长不仅分了一台给他们第三车间，还算他们赢，真是不公平！”
夏琬倒是不意外厂长将打枣机分一台出去，厂长的目的是为了省钱，不是为了比赛。不过她想厂长应该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徐厂长再次举起话筒对着众人道：“虽然第三车间小小领先，但是两个车间的奖金都照发不误，友谊第一！另外给大家每人再额外多加五十块，以及放一天假，辛苦这些日子大家不辞辛苦地加班赶工！”
原本安静的饭堂一下子爆发出无数惊喜和尖叫声。
沈瑜高兴地站起来，抓着夏琬的胳膊晃道：“小琬，你听见没，奖金还在，我这个月是不是能有两百块的工资！”
夏琬扶住激动的沈瑜：“不止呢，你可是咱们小组做件最多的人，加上奖金，这个月怎么应该都有三百了！”
徐厂长在一片叫声中走过来，对着余蕙兰和夏琬道：“小余啊，你这个新员工了不得，是个好人才啊。”
接着对夏琬打量道：“年轻人，果然有朝气。跟着余主任干，会有前途的。”
夏琬点头称是。徐厂长这才又当着众人的面公布了最后一个好消息：“第六车间新招的女工，雨花服装厂全部予以录取，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简直振奋人心，大家的奖金不仅没丢，还全部保住了工作。众人一时激动地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夏琬举杯：“谢谢厂长。”
众人才齐声反应过来举杯感谢，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小琬，明天放假你准备去哪，林芳他们约我们去市里看电影，听说是香港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很好看的，你要不要去？”沈瑜对能出厂十分期待，毕竟来了一个多月，到现在都没离开过服装厂，羊城的繁华还是第一天下火车才见到了一点点。
夏琬将发下来的工资装包里，收拾东西道：“我就不去看电影了，你们去吧，我要先去找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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