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姜真踩着自动扶梯一路狂奔，冲进家门摸黑开电脑的时候，连鞋都没有换。直到《混元九界》的游戏客户端开始下载，她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冷风从未关的左侧窗户吹来，吹动长条木桌上人物模型的披帛。
那是《混元九界》出的第一个游戏人物模型——轩辕星女神，玩家最喜欢的游戏角色。
姜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借着电脑的微光，看着华冠彩衣的轩辕星女神端坐在四架龙舆上，手中所执的团扇绘着她管辖之地北恒州的壮丽风光。
姜真是第一批拿到这灵动精巧的人物模型的。
那时正是《混元九界》最好的时候，四岁多的它一连拿下了“最佳原创网络游戏”、“最佳人气网络游戏”、“最佳视觉网络游戏”以及“十强网络游戏”奖项，还创造了网络游戏玩家在线人数的历史最高记录。
之后也一路高歌，不论出现多少同类的网络游戏，都没有撼动它的宝座。
“充钱没办法让你在九界变得更强，只会让你变得花里胡哨。”
这是在《混元九界》玩家间流传的一句话，因为花钱氪金不会让玩家角色获得更好的属性和装备，只会让玩家获得对游戏环境属性没有影响的外观。
除了向玩家售卖外观，《混元九界》另一个获利途径就是它的点卡收费模式。
在第一张和第二张地图中，玩家的任何活动都是无需付费的，可他们若想体验接下来的内容，每个小时则需要花钱了。
花钱玩游戏？游戏不应该是免费的吗?
抱着这样想法的玩家进入《混元九界》体验过第一张和第二张游戏地图后，面对游戏屏幕中跳出来的“是否充值继续开启你的九界之旅”的询问选项，他们中的九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充值付费，继续玩下去。
这就是《混元九界》的魅力。
玩《混元九界》就是开启另一段人生，游戏只给玩家选择自己的性别、姓名和大致长相的机会，其他的东西都由系统随机生成。而之后的修炼生涯除了自己努力刻苦，天道酬勤外，更会遇见无数机缘奇遇，助修士一朝悟道。
“叮咚——叮咚——”
因工作需求，姜真的电脑设备是顶尖的，网络传送速度也极快，她只不过回忆往事片刻，客户端下载好了。
下载好的客户端还需安装，姜真趁此换了鞋，关上窗。取暖设备运作起来，驱散她一身的寒意，打开的房灯照亮了模型底座上的那抹镶着金边的流云，那抹姜真曾为之工作十余年，凝聚着她最累，也是最开心的时光的流云。
姜真知道没有一款游戏能永远火爆下去，她以为自己能在云外科技网络有限公司陪着《混元九界》走到游戏寿终正寝的那天。只不过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突然，也这么快，而此时的她也早不在云外科技网络有限公司。
姜真的目光越过电脑，看向后面的墙上。墙上靠着一副五层高的书架，书架的第一二三四层都塞满了书，各种各样的，从人力资源管理到中学教辅，从程序语言设计教程到艺术家画集，只有第五层例外。
第五层摆放着一副副相片，大多是合照——姜真与父母的合照、福利院的照片、和收养过她家庭的合照……
从左至右，姜真一一看过去，直到在最右末端，那里摆着一副空相框，里面只有一张白色的底纸，好像等着主人把新的相片放入。
又或者那张空白的纸就是相片？
姜真盯着那副空相框，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回忆渐渐在空白的相框里浮现，它们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疼。
突然游戏安装界面放大，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拉回了姜真的思绪。
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泛黄的卷轴徐徐展开，风格不同，特色迥异的九界地图轮流显现：混天界、灵湮墟界、三清神界、天外洞天界、尘世凡界、万妖山海界、五境魔界、幽冥鬼界、沌地界。
大的九界地图展示完毕后，就是更小的区域地图，姜真只看一眼，无需文字标识提醒，就知道电脑屏幕上的地图对应的是哪个地方。
了如指掌，丝毫不差，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个游戏般。
“子时到啦，咕咕咕，玄鸟先睡啦！”
报时的时钟在木桌另一端，模样是只胖胖的黑羽鸟，和猫头鹰有些相似，这座玄鸟时钟也是《混元九界》的周边，鸟爪作为镇纸压在写着“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尘，嫦娥……”的宣纸上。
姜真会书法，并且每周会练习一次，有时也会做书法娱乐活动——随机一首诗词，再随机一种字体，两者结合，创造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首诗词《嫦娥》原本意境凄切，被姜真用大开大合的狂草写出，反而有几分壮美。
前天晚上她写到这里，值班的两位程序员就来找她，说出错的程度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怎么改，姜真立马搁笔配合排查。就在三人一同商议出解决方案，紧锣密鼓地修补程序时，程序员小徐突然说他妻子有早产征兆，希望姜真能帮他接班。姜真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新来的小张还不熟悉公司的设备，姜真就打车赶往公司接替了小徐，继续问题的修复。
虽说这些问题等着假期结束后再修复也不迟，但姜真还是希望今年事今年毕，所以从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晚上十点，姜真忙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写的字也就一直放在那里。
空白的下半截宣纸看着刺眼，姜真想趁客户端更新时写完剩下的几个字，提笔勾了几画后才发现笔尖干涸结块了，墨汁也没有了，宣纸上连淡淡的墨痕印记都没留下。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是真的做错了么？”姜真自言自语道。
“或者说，我后悔吗？”
轩辕星女神嘴角含笑，没有回答姜真。姜真踩着自动扶梯一路狂奔，冲进家门摸黑开电脑的时候，连鞋都没有换。直到《混元九界》的游戏客户端开始下载，她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冷风从未关的左侧窗户吹来，吹动长条木桌上人物模型的披帛。
那是《混元九界》出的第一个游戏人物模型——轩辕星女神，玩家最喜欢的游戏角色。
姜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借着电脑的微光，看着华冠彩衣的轩辕星女神端坐在四架龙舆上，手中所执的团扇绘着她管辖之地北恒州的壮丽风光。
姜真是第一批拿到这灵动精巧的人物模型的。
那时正是《混元九界》最好的时候，四岁多的它一连拿下了“最佳原创网络游戏”、“最佳人气网络游戏”、“最佳视觉网络游戏”以及“十强网络游戏”奖项，还创造了网络游戏玩家在线人数的历史最高记录。
之后也一路高歌，不论出现多少同类的网络游戏，都没有撼动它的宝座。
“充钱没办法让你在九界变得更强，只会让你变得花里胡哨。”
这是在《混元九界》玩家间流传的一句话，因为花钱氪金不会让玩家角色获得更好的属性和装备，只会让玩家获得对游戏环境属性没有影响的外观。
除了向玩家售卖外观，《混元九界》另一个获利途径就是它的点卡收费模式。
在第一张和第二张地图中，玩家的任何活动都是无需付费的，可他们若想体验接下来的内容，每个小时则需要花钱了。
花钱玩游戏？游戏不应该是免费的吗?
抱着这样想法的玩家进入《混元九界》体验过第一张和第二张游戏地图后，面对游戏屏幕中跳出来的“是否充值继续开启你的九界之旅”的询问选项，他们中的九成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充值付费，继续玩下去。
这就是《混元九界》的魅力。
玩《混元九界》就是开启另一段人生，游戏只给玩家选择自己的性别、姓名和大致长相的机会，其他的东西都由系统随机生成。而之后的修炼生涯除了自己努力刻苦，天道酬勤外，更会遇见无数机缘奇遇，助修士一朝悟道。
“叮咚——叮咚——”
因工作需求，姜真的电脑设备是顶尖的，网络传送速度也极快，她只不过回忆往事片刻，客户端下载好了。
下载好的客户端还需安装，姜真趁此换了鞋，关上窗。取暖设备运作起来，驱散她一身的寒意，打开的房灯照亮了模型底座上的那抹镶着金边的流云，那抹姜真曾为之工作十余年，凝聚着她最累，也是最开心的时光的流云。
姜真知道没有一款游戏能永远火爆下去，她以为自己能在云外科技网络有限公司陪着《混元九界》走到游戏寿终正寝的那天。只不过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突然，也这么快，而此时的她也早不在云外科技网络有限公司。
姜真的目光越过电脑，看向后面的墙上。墙上靠着一副五层高的书架，书架的第一二三四层都塞满了书，各种各样的，从人力资源管理到中学教辅，从程序语言设计教程到艺术家画集，只有第五层例外。
第五层摆放着一副副相片，大多是合照——姜真与父母的合照、福利院的照片、和收养过她家庭的合照……
从左至右，姜真一一看过去，直到在最右末端，那里摆着一副空相框，里面只有一张白色的底纸，好像等着主人把新的相片放入。
又或者那张空白的纸就是相片？
姜真盯着那副空相框，一些她刻意不去想的回忆渐渐在空白的相框里浮现，它们越来越清晰，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头也越来越疼。
突然游戏安装界面放大，占据了整个电脑屏幕，拉回了姜真的思绪。
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泛黄的卷轴徐徐展开，风格不同，特色迥异的九界地图轮流显现：混天界、灵湮墟界、三清神界、天外洞天界、尘世凡界、万妖山海界、五境魔界、幽冥鬼界、沌地界。
大的九界地图展示完毕后，就是更小的区域地图，姜真只看一眼，无需文字标识提醒，就知道电脑屏幕上的地图对应的是哪个地方。
了如指掌，丝毫不差，仿佛她从未离开过这个游戏般。
“子时到啦，咕咕咕，玄鸟先睡啦！”
报时的时钟在木桌另一端，模样是只胖胖的黑羽鸟，和猫头鹰有些相似，这座玄鸟时钟也是《混元九界》的周边，鸟爪作为镇纸压在写着“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尘，嫦娥……”的宣纸上。
姜真会书法，并且每周会练习一次，有时也会做书法娱乐活动——随机一首诗词，再随机一种字体，两者结合，创造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首诗词《嫦娥》原本意境凄切，被姜真用大开大合的狂草写出，反而有几分壮美。
前天晚上她写到这里，值班的两位程序员就来找她，说出错的程度还有几个问题不知道怎么改，姜真立马搁笔配合排查。就在三人一同商议出解决方案，紧锣密鼓地修补程序时，程序员小徐突然说他妻子有早产征兆，希望姜真能帮他接班。姜真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新来的小张还不熟悉公司的设备，姜真就打车赶往公司接替了小徐，继续问题的修复。
虽说这些问题等着假期结束后再修复也不迟，但姜真还是希望今年事今年毕，所以从昨天晚上十点，到今天晚上十点，姜真忙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写的字也就一直放在那里。
空白的下半截宣纸看着刺眼，姜真想趁客户端更新时写完剩下的几个字，提笔勾了几画后才发现笔尖干涸结块了，墨汁也没有了，宣纸上连淡淡的墨痕印记都没留下。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是真的做错了么？”姜真自言自语道。
“或者说，我后悔吗？”
轩辕星女神嘴角含笑，没有回答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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