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灵感
“当初为什么会选学建筑？”乔谨问道。
如许奇怪地望向乔谨，长这么大，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一般人都会默认，温言的儿子只有学建筑设计才是人生正解，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性会发生，人们对此不需要问都帮如许给找好了答案——耳濡目染，家学渊源，所有对青年天才建筑设计师温如许的采访稿都是这么写的。
但是真的是这样简单吗？面对乔谨漫不经心问出的这个小问题，如许甚至关上了一直看个不停的平板电脑，单手支颐歪着脑袋仔细思索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感觉你不像是一个会顺从接受父亲安排的人。”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带我去了趟故宫，那次是因为我爸工作的关系我们是在故宫闭馆之后才去的。就在那天我遇见一场堪称惊心动魄的美景，我站在空旷寂寥的偌大皇宫走廊的一角，看到一团有如实质的巨大红烧云，就那样嵌在皇宫屋檐上的神兽上，红色的霞光把宫墙照映得恢弘无比，那个场景壮观得让人看到就只想泪流满面地伏倒跪拜。那一刻宫殿于我而言不再是冷冰冰的砖瓦堆砌，是一种只有人类才能做到的对世界的表达，建筑是凝固的时间，是有形的音乐，我爱极了这种表达。”如许说得很慢，似乎在努力想描述出曾经深深印刻在年幼的他记忆里的那恢弘的一幕。
“有爱就会有弱点。你会不会害怕被你所热爱的专业伤害？比如有一天别人不喜欢你的作品了怎么办？”
“这很正常，”如许眼神安宁，并没有对这个问题表露出任何不满，“承认自己有弱点又不可耻，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建筑设计师，为什么需要无坚不摧？”
是的，你是一个年纪轻轻就斩获大奖无数，设计了抚宁这座国际闻名城市的两个地标建筑平平无奇的建筑设计师，还是一个传奇地产上市公司的董事长，真的是太普通了！
瞧瞧！连乔谨都学会腹诽了！
“到了。”乔谨把车停到附近的商业停车场，跟着如许步行到那块荒地上。
“哇！看了那么多张图片和位置图也不如亲眼过来瞧一瞧来得冲击大！”如许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衣和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举着手机开始不停地拍起来，就像一个正在旅游的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然后拖着还没好利索的腿高兴地朝那块地蹒跚而去。
第二步还没迈出去，如许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搀住，“这里车流量太大，以你现在自主走路的速度恐怕今天可以在这里过一下午的马路了。”
如许：……
这块地荒得的确很没有道理。它处于南湾区繁华的cbd中央区域，四周全是整洁宽阔的马路和高耸精致的写字楼，在这片连块砖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黄金地段里却空出来了这块奇怪的不规则形状的小小地块。之前这里其实是一个钉子户，后来钉子户最终被拆迁走的时候，四周却早已全部规划完毕，这块地反而变得非常无用，拆完就成了多方都不愿去管的地方，于是被市政暂时用围墙封了起来，画上涂鸦勉强遮丑。
“这块地的地理位置真的很妙啊！”如许兴奋地说，“你看这附近，全是马路和高楼，除了行道树以外就没有其他的集中绿化区域了，南湾区本来就很贵，这个地段又是金贵中的金贵，谁都舍不得拿地去做绿化。现在好了，这块因为机缘巧合被剩下来的地反而能成为大家的小小花园，嗯，真的很妙，你看！角落里还有一棵树呢！”
如许挣开乔谨的搀扶，慢慢走到围墙边，抬头看着头顶上那棵全是裂纹的白色的奇怪大树，“还是一棵漂亮的白千层！真好啊！”如许四处张望了一下，站在不同角度给这块地拍好照片，“咱们走吧？”
“？结束了？”乔谨诧异道。
“当然没有，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在车里解决啦。”如许回头朝乔谨灿烂一笑，那颗十分抢镜的泪痣闪过乔谨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了！阳光晴好，四周喧哗热闹，夏末海边特有的温热海风吹过面庞，乔谨有些恍惚，似乎是迎来了自己迟到了许多年的少年时期，那些喜悦的、喧闹的、轻快的、跳跃的甚至是酸涩的、哀愁的情绪，在这个接踵摩肩的喧闹街头，在一棵卷了很多层树皮的白色大树下，全都倾注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散发着光芒的青年设计师身上。他感觉自己对如许的无边爱意，自己心就这么地在他如星辉般闪耀的笑容中心甘情愿地塌下去，成为一团毫无形状的柔软，软到发酸发胀，只想不管不顾地把温如许完全包裹住，不让他经受外界的任何风雨。
回到车上如许拿着笔就开始在平板上埋头画起图来。
乔谨把冷气调高，然后下车去给如许买水，等回来的时候，如许竟然已经拿着平板朝他笑了。
“乔总来点评一下吧？”如许晃了晃手里的平板。
平板上是一张在乔谨看来已经非常完善的效果图，小小的一块地居然让如许设计得如迷宫般繁复精巧，趣味横生。
“因为小，所以只能尽量立体化设计，你看这里，”如许手指点了点图上几个小立方体，“这里打算用石笼篮垒起来作出一个小径的效果，石笼篮里的石头最好到时候去抚江里找，地方特色嘛，石笼篮比较粗犷，里面的空隙也很适合用来给藤蔓植物爬藤。然后依附着高低不同的石笼篮可以放置不同种类的植物，打造出立体花园的效果。”
“嗯，”如许咬着自己拿着笔的右手食指指节，“还需要几棵漂亮的树，不能是竹子，竹子在这里不合适，这么小的地方需要通透感，竹子容易长得太密啦！到是可以考虑养几株散尾葵……嗯？你笑什么呀？”
“笑你现在更像个植物学家。”乔谨垂眼望着凑过来和自己一起看平板里的效果图的如许，一下没忍住还用手指点了一下如许好看精致的鼻尖，“这个项目会非常成功的，我有预感。”
“那你觉得这块地的设计怎么样？”
“非常棒！”
“好，那就这么定稿了吧！我回去再完善一下。”
“等等，这个最高的石笼篮上的一个蓝色小方块是什么？”乔谨指了指设计图上里最高点上那个似乎是如许随意勾出来的一个奇怪的蓝色长方形问道。
“哦，那个，没什么，就随便勾了勾，”如许含含糊糊地带过去，“咱们抓紧时间去第二个地方吧，嗯，位置已经发给你了。”
第二块地是如许特意挑选的，这块荒地形状非常狭长，原先这本来是一个高密度老式住宅小区的外围，见针插缝地密密麻麻建满各种违章建筑，后来因为道路规划和城市改造，这一片的违章建筑全部被拆除，但是又因为地形实在是过于狭长而无法将其利用起来，留下了这一段狭长的荒地，老式小区里面没有孩子们游戏的空间，小区灰色的封闭式围墙外面只有这一长条杂草丛生的荒地。
车开到这里，映入乔谨和如许眼帘的就是这么一个单调又乏味的样子，无所事事的孩子在荒地上无所事事，因为疏于管理，荒地上满是生活垃圾。
如许轻轻皱了皱眉：“这样实在太浪费了。”
乔谨把车停在路边，陪着如许沿着荒地慢慢走着，一边是封闭的老式小区围墙，一边是车水马龙的马路，中间的狭长地带显得鸡肋又无趣，如许边走着边到处东张西望：“乔谨，你觉得这里被改造成什么样会比较好？”
“我？”向来果决的乔谨头一次不太确定了起来，“我不懂建筑设计。”
“嗯，不需要懂的，就是看到面前的场景，你觉得这里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就好。”如许清清亮亮的眼睛望着乔谨，盈满阳光的璀璨，让人无法拒绝。
“这里是老小区，居民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需要一个地方给老人家散步，同时孩子们也需要地方玩耍。”乔谨耸耸肩，“我只能想到这么多。”
“你说得很对啊！就是这么简单！”如许对乔谨交出的答卷给出了非常充分的肯定，他低头继续走了一小会儿，“你去过苏州吗？”
“嗯？”
“苏州园林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园林中游廊的设计，园林可以小，但是通过曲折富有趣味的游廊设计就可以大大地延伸作为园林的可观览性。这一段狭长的荒地，如果将它改造成一段曲折的游廊，不仅能够释放孩子们在其中的跑来蹿去的天性，也可以让老人家们多了个散步的好地方。”
“那么，回车上？”
“嗯！”
“我们有这块地的测绘图，所以其实涉及起来还是比较简单的，”如许咬了咬指节，突然把笔递给乔谨，“你想试试吗？”
“我？”
“对呀，”如许长得精致好看，开心地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可以用甜美来形容，“不用担心，你觉得哪里需要转弯哪里需要树都可以用你的方式圈出来，放心，有我呢！”
就好像如许作出所有商业决定都不害怕，因为背后都有乔谨来支撑一样。如许也希望乔谨可以在自己的支持下尝试一下城市建筑设计，没关系，万事有我呢。
乔谨不客气地拿过平板和笔，“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嗯！请乔总随意发挥想象力。”说着还朝乔谨狡黠地眨眨眼。
如许撑着脑袋眯着眼睛在一旁静静等着乔谨画画，他坦然承认自己确实是非常喜欢乔谨的长相，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喜欢，一直喜欢到现在也毫不见减少，要不是乔谨性格过于冰冷禁欲，恐怕如许早就表白了吧。
谁会有这份幸运拥有你呢？念及此，如许眉心间不由得浮过一丝忧愁。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娶谁为妻，然后肯定会成为一个特别招孩子喜欢的爸爸，都说对人越是严苛冷淡的人，对孩子就会越温柔呢。而我呢，我会住在你对面，在你迎娶妻子进门时送上一大份贺礼，如果足够幸运，也许你会让孩子叫我叔叔，再不济我也可以给你的孩子当当美术老师……
“好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却对自己被安排的命运无知无觉的乔谨把平板递回给如许。
“啊？”被强行打断想象的如许被吓得一个激灵，茫茫然接过平板低头看了一会，非常惊喜地看着乔谨，“哇！设计得非常好啊！”
“嗯，真的很不错呢，乔总真的任何方面都很厉害啊！”可能是因为心里有鬼，如许无心的一句夸奖都能让乔谨听出别样的意味，乔谨没办法心无旁碍地回应这句夸奖，只得装作没听到。
还好如许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设计图上，他专注地埋头改稿，有时候也会停下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在努力回想些什么，歪着头微微颦着眉望着平板，过不多会儿就又开始刷刷画了起来。
等乔谨再把视线重新落到平板上。
……
刚才夸我画得好是认真的吗？
“你看！在保留你对整条游廊的基本设计架构和植物布局的基础上，我添加上了一些细节，这样就很好啦！”如许把平板再次塞回乔谨手中。
眼前的设计图非常丰富，曲折错动的游廊中不仅有小小的庭院，也有供人休憩的长椅，还有类似迷宫一般富有趣味的小径，的确是一份非常不错的设计图！乔谨注意到这个游廊最为核心的地方又出现了一处竖起来的长方体勾线，这个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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