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丁兆蕙的笼子言论
六月八日,雄州(河北东路)
总兵府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阻断了几条街道,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头通体洁白、披红挂彩的骏马,马上的正是今日的新郎,他约莫二十三、四岁,身姿修长挺拔,相貌堂堂,模样清秀。来往宾客和识得他的百姓无不向他道喜,他一一拱手回礼,虽面有笑容又客客气气的,但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无不明白这桩婚事他不乐意,因为他眼底的落寞和忧愁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公子他另有心上人,他想娶的不是沈家三小姐!”
说话的正是日夜兼程从雄州赶来递信的大汉,他相貌端正,一脸胡须,虽一脸疲态,但也端正的坐着,显得他极有威仪。
展昭在陈州客栈见过这人一面,知道他叫纪天祥,是军中一游击将军。房中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包拯和公孙策,大家都静心听纪天祥的述说。
“那晚公子喝了很多酒,我见他那般不如意,轮到我这边时,我还悄悄劝他,我说‘那位姑娘既和你恩断义绝,你也去找过,没找到就说明你们没缘分,人生总得向前,放下了说不定另有一番天地。’,公子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他说他知道。”
纪天祥皱紧眉头,又道:“他嘴上说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他不知道!我是一粗人,也找不到好话相劝,世间姻缘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如意的!公子还没两轮就喝得烂醉,那顿酒我也吃得不是滋味,早早地回了军营,八月我还在军营见过公子一面,然后就是前些天早上青竹……”
他向房中的三人介绍说青竹是公子的贴身小厮:“他突然闯进了军营,说公子被沈参知(参知雄州政事,州府二把手)抓到牢里去了!”
“你小子乱说的吧,沈参知是公子丈人,怎么可能抓女婿!”纪天祥喝了他一句,这等胡话怎可在军营胡说,但又被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惊住了,令他不由得也跟着心慌起来。
青竹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是真的!是真的!新夫人……新夫人……死了!沈参知告公子谋害嫡妻,要治公子死罪!”
“当我们赶到州府已是傍晚,只见到了贺知州(州府一把手),他说沈参知已哭晕几次,现后衙休息。他对我们丁总兵再三保证没对公子用刑,但却阻着我们去牢里,丁总兵着急,但也知道他是怕我们抢人,也向他再三保证,最后只带了属下一人去到牢里。”
纪天祥说到这时已忍不住眼框盈泪,他抹掉眼泪继续说:“公子虽没伤,但被几条碗口粗细的铁链锁着,又一日未进汤水,疲乏得很,他靠在墙边坐着,看了我们一眼就垂下了头。贺知州说他听闻公子武功高强,必他逃走,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
纪天祥当时就怒了,一把抓住贺延胸前衣襟:“你既知我家公子武功高强,若他真要逃走,又怎会被你们州府的浓包抓住!”
贺延吓得脸色发白,他最怕和兵鲁子打交道,不断叫“丁总兵”三字,期望他解救自己。
总兵丁毅神色凝重,朝后喝道:“天祥,不得无礼!”
纪天祥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他睁圆了眼看着知州大人,咬牙道:“能否请知州大人开了牢门,让我们总兵大人进去看看他家公子,总兵大人和在下才两个人,总不至于能从你这个千军万马的牢里打出去吧。”
贺延理了理衣襟,叫了牢头开门。
当二人走进牢房,纪天祥就奔到丁兆蕙面前,替他拖起挂在脖子上的锁链,“公子”、“公子”的叫了好几声,关心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丁兆蕙没有说话,纪天祥怕他受了暗伤,正要询问,一片阴影却打在了丁兆蕙的身上。
“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纪天祥回头看向丁毅,见他如一尊铁塑的菩萨一般站在他们面前,他想不通儿子都被关进牢房了,怎么丁总兵还能这么冷酷严厉。
“孩儿没杀人。”丁兆蕙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闲话家常。
“那新妇怎么死在了她的娘家,你又怎么被人当作杀手关到了牢里。”
“不知道,昨晚喝了酒。喝醉了,醒来她就死在我旁边,她胸口插着我的剑,我衣上有她的血。他们说我杀妻,我就跟着来了。”
“公子……”
相较父子俩的平静,纪天祥却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此刻就冲到沈家去将知情的全抓来问一遍。
丁兆蕙这才抬头,他向纪天祥露出了一个笑容,安慰道:“纪叔,没事,不过换个笼子关着。她也没事,不过就是死了,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每个人最终都会死。”提到死去的妻子,他的嘴唇发颤得厉害,眼泪啪嗒啪嗒打在他手上。
纪天祥觉得他受了打击,人死都死了,怎么会没事:“公子,别说这些!你没杀人,总兵大人……不,你爹!你爹总会想法子救你的!”
“爹……”
丁兆蕙抿了抿干巴巴的嘴唇,好半天才幽幽的说:“爹要保重身体,孩儿的事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别管了。”
丁毅听了这话,转头就出了牢房。
“丁总兵!”
纪天祥收回思绪,对房中的三人道:“丁总兵从牢里出来就问贺知州何时升堂,贺知州说人证物证俱在,第二日就会升堂。到了第二日,令我没想到的是其他军的大人们听说了此事,也来旁听,这件案子一下就严重了。”
他看向包拯,他说他当时猜测一定是沈参知怕这边干涉,暗中递了消息给其他守备军。他又说雄州共有五军,都驻扎在一处,时间久了,难免有摩擦。果然在堂上,贺知州迫于压力,在丁兆蕙否认杀人后,当堂就打了三十大板。
“主要就是丫鬟的口供……”
纪天祥口中的丫鬟叫小翠,是沈三小姐的陪嫁。
“回州尊,那晚黄昏过后姑爷和小姐吵了一架。”小翠跪在堂前,哭哭啼啼的回话。
贺延问:“他二人为何吵架?”
“因为……因为……”
贺延一拍惊堂木,喝道:“干什么吞吞吐吐,回话!”
“我家小姐背着姑爷买了堕胎药,这事被姑爷知道了!”小翠浑身一颤。
“她买堕胎药!我怎么不知道!她……她什么时候怀孕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丁兆蕙一脸惊讶,不断喃喃自语。
旁听的一个守备对坐他身边的人道:“这倒奇怪了,新妇都想早日有孕,这位怀上了还想打掉。”他抬眼看向对面,戏谑的说:“沈参知,你这是什么家训呀。”
参知沈愈“噌”的一下站起身,指着丫鬟,急刺白脸的骂了起来,叫她别乱说话,他女儿贤良淑德,若怀了丁家骨肉,不可能背着夫家打胎。
小翠一张小脸变得煞白,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不是姑爷的!”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沈愈气血往脑门一冲,一下瘫在了椅子上,堂上乱作一团。
展昭听到这儿,审慎地问了一句:“妻子怀了别人的孩子,怒起而杀人。”
纪天祥一下就急了,身体前倾,想要起身,但臀儿刚离座看到展昭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又坐了回去。“堂上所有的大人都是这样怀疑的!但不是!公子我了解,他心善,他绝不会杀人!”
“丫鬟的供词是她家小姐怀了别人的孩子,背着姑爷买了堕胎的药,事发头一天的黄昏后夫妻二人因这件事吵了一架。”公孙策条理非常清晰,这时提醒的问:“你家公子又是怎么驳述的?”
纪天祥听他这样一问,不禁垂下目光回忆那场审讯的后半段:“我家公子一开始说他不知道这件事,下午的时候新夫人让他起了一坛酒,黄昏前夫妻二人一起饮酒,后来他就喝醉了,一直在房里睡觉,根本没有吵架这件事。但丫鬟说他说谎,她的确在黄昏后亲眼看到姑爷抓着她家小姐的手质问买堕胎药的事情。后来……”
等了一会儿,他都没将后来怎么了的话说出口,展昭见他几次欲言又止,便问:“后来怎么了?”
纪天祥一下就泄了气:“后来公子就认罪了。”
“他认罪了!”
不仅是展昭惊讶,连包拯和公孙策也相当意外,这才审了一堂,展昭想到纪天祥之前说丁兆蕙挨了板子,就问是不是挨了板子受不住认的罪。
纪天祥支吾一阵才说是挨板子是上堂没多久发生的事,认罪则是过了好一会儿的事。
难道他真杀了他妻子,知道无可辩驳所以认罪!
“他既已认罪,你还来开封府做什么。”展昭觉得他白白费力,此举毫无用处。
纪天祥依然咬定丁兆蕙没杀他妻子,他以前刚入军营,犯了事,是少年时的丁兆蕙帮着求情,还帮着领了一半的责罚,这么心善的人不可能杀人。
展昭却不以为然,劝道:“纪将军,丁兆蕙杀妻人证、物证、动机全部齐全,而且他又认了罪,无可辩驳。”
包拯和公孙策也是同样的意思,判断杀人与否,不可能凭一个旁人觉得疑犯善良就否了他的杀人事实,得讲证据,或则找出案件不合理之处。
纪天祥连忙说有不合理之处,“伍作的验尸结果!”
展昭正想问难道验尸结果是沈三小姐并非死于丁兆蕙的那把宝剑之下,纪天祥就道:“新夫人还是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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