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失火
马车疾行在道路上,雷声从天边降落不绝于耳。
云溪双手捂住耳朵,把小脸埋进云清的怀里。云清从怀中抽出琴囊,往旁边一搁,迎接云溪的怀抱。
马车上只有云清、云溪、云泠和尤氏四个人,轻装简行,除了琴囊和变卖东西留下的一些银子,再未带多余的东西。
她们打算出京城后乘船先向南而行,也许先会去海南,毕竟距离遥远,逮捕的命令不便传到当地的官府。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云清悬着的心已落了一半,唯一的遗憾在于没能带上曲惜月。
她临走时曾想拉着曲惜月,无奈曲惜月的身子实在不便,长途跋涉一路上担惊受怕,只怕还没到海南就要香消玉殒。
也罢,经过上次那一遭,想来她留在教坊司,暂时也不会受到沈盛那帮人的侵扰。
云清弯了弯唇,俯下身子抚摸了摸云溪的额头,云溪很害怕轰轰作响的雷鸣,仍旧用手捂着耳朵。云清见状,也用一双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帮她多一层隔绝雷声的屏障。
马车摇摇晃晃,马蹄声与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交杂着一路,渐渐就纷乱了起来,一阵阵叫喊声和奔跑声涌入车厢之内,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这些声音终究盖过了马车行驶之声,渐渐充斥了整个车厢,也渐渐显出一个集中的信息。
“失火了!失火了!”
马匹一声长嘶,震荡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的几人纷纷向前一冲,差点被这突然的一停带出车厢。
尤氏满眼恐惧地四下张望:“这是怎么了?哪儿失火了?”
云清一个箭步冲出车厢外,只看到车夫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跌落在街上纷至沓来的人流中。
“师傅。”云清也跟着跳下来,伸手去拉跌落的车夫,手被撞了无数次,才终于够到了车夫。
她抬头瞥了一眼,就彻底僵在了原地。
人流涌动的反方向,一片绯红的光亮从巍巍宫墙之上冒出来,直冲天边一层覆一层压低的乌云。
那个方向,竟然是皇宫!
“皇宫失火了!皇宫失火了!”
越来越多的人向云清的面前冲过来,又绕开云清直奔远处而去,偶尔有几个人驻足下来,发懵地看着照亮皇宫琉璃瓦顶的火光。
紧接着,又有人从街道那头喊了出来:“这边也着火了!”
呼喊声逐渐增加,很快就让更多的行人停步回头。
在那皇宫之外,街边的几处屋宅也同样遭了火灾,火焰直冲上宅院边栽种的树上,眼看就要往更多的屋宅上引火。
突然,马蹄声和马嘶声从云清背后响起,愈发近了。
数十匹马逆流而行,冲上街道,朝皇宫的方向直奔而去,马上之人皆穿着黑色飞鱼制服,腰间的绣春刀透着无与伦比的寒气,一道道闪过街上奔走之人的头顶。
“让开!都让开!”
高马一匹匹略过,后面是几辆临时弄来的水车,上面载着十来桶水,水花迸溅出来,洒在行人身上,瞬间就洒了小半。
清明前夕,竟然天降雷火,烧了皇宫。后世要如何解释这次灾祸,如何归咎天怒,只怕自有评断。
云清后退两步,手上仍拉着车夫,但车夫却挣扎起来,想要挣脱云清的手。
“师傅,你还能走吗?”云清从远处的火光中收回目光,询问道。
车夫脸上褶子皱成一团:“姑娘,不是我不想走,是这情况实在走不了啊!而且我得赶快回家看看,我老婆孩子还在屋里呢!”
云清咬咬牙,既然已经出来了,绝没有停步不前的道理,如果今晚不出城,日后再想出城就难如登天。
她放开车夫,跳上马车,拽起缰绳,准备自己驾车而行。
“唉!唉!我的车!”车下的车夫叫道。
云清朝身后的车厢里伸手一够,把车内放在地上的装着银两的包裹拽了出来,接着朝车下一拋,包裹稳稳落在车夫怀中。
“够了。”她说,扬起了马鞭。
“都让开!”锦衣卫的马匹奔到了云清的车旁,马鞭顺势挥到云清的脸上。
云清立刻举臂一护,衣袖瞬间被劈开一处。她没停留,拿起缰绳朝侧边一拽,拉车的棕色马头顺势歪了一下,就要把马车往离锦衣卫相反的方向拉过去,给后面的水车让出一条通行之路。
只是时间太短,后面的水车已经冲撞上来,虽然没完全撞在马车的车尾上,但也形成一股力道,让正在调转方位的车厢狠狠地震了一震。
一个锦衣卫扬起马鞭,冲着云清怒问:“什么人在这挡路?”
云清低头致歉:“实在抱歉,我这就把车挪开。”
锦衣卫见到驾车的是个女孩,有点惊奇,又见到火光之中这个姑娘的面容清丽秀雅还带着几分英气,一双眼尾微翘的眼睛虽然低垂下来,也能显出其中的光彩,他不免多瞧了两眼。
他问道:“哪儿的人,在街上跑什么?”
云清压下紧张回答:“民女是街头裁缝店老板的女儿,只因父亲病倒不便行走,我才带了绸缎出来交到客人手上。”
“哦。”锦衣卫颌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姑娘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别站着了,快去救火!”身旁的同伴喊道。
锦衣卫也不多想,拉了缰绳策马而去。云清舒了一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云清,这是怎么了?”
尤氏从车里探出头,惊恐地问道,刚刚车里的震荡,着实让他们吓得不轻。
云清死死拽住缰绳:“没事,我带你们走。”
马鞭一抽,前面的马迈开步子继续奔行。只是街上人流涌动,救火的官兵水车也不断赶过来,云清所在的马车只能沿着墙边缓步前行。
实在无法,只能换了一条道路,远远地绕开。
他们接近城门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整个京城已经被夜幕笼罩,天雷停止,却仍旧不见一滴雨水。
此时的城门口与往日已完全不同,把守得严严实实,百姓全部远远地退开两侧,一步也不敢上前。
云清的心立刻沉到湖底,眼前的形势她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回銮了。
仅仅一个时辰,消息就传到了宫外的皇帝耳中,皇宫失火,他自然是要起驾回城的。
几个官兵冲出来,恶狠狠地叫道:“干什么的,还不快把车退到一边去!”
无法,云清紧闭嘴唇,把心中呼之欲出的急迫拼命咽下去,调转了马头朝守在两侧的百姓那边奔过去。
车刚朝旁边行过,城门口官兵一声响亮的通传,接着城门大开,露出城外缓缓前行的皇帝銮驾队伍。
这阵仗多么地大,金黄的銮帐,金黄的琉璃车顶,雕花的车辕,涂彩的车轮,被一对对卫兵,一对对随行侍女太监护在中间,从颤巍巍跪在两旁的百姓们身前驶过。
行驶缓慢,皆因威仪难减,这缓缓而行的阵势,就如失火的不是皇宫无需皇帝担忧一样。
云清也同样下车跪倒,马匹车辆一次次从她的头顶驶过,不知过了多久才驶远了。云清抬头看去,城门口的兵卫又恢复了区区数十人。
云清重新登上马车,跟着百姓的队伍出了城门。好在,城里的混乱,让后续暂时没人会关注走丢几个教坊司官妓。
远远地,有几个百姓跪倒在地,嘴里似乎在喊:“老天发怒了!老天发怒了!”
她朝城里瞥了一眼,再不回头驾车而去。
......
“唉,你们听说了吗,昨天京城里遭了火灾,皇宫好几处宫殿都被烧了。”
“何止皇宫啊,就连宫外几条街都遭了火灾,火势绵延了好几条街,死了好多人啊!”
“唉!你说偏偏这种时候老天降了天雷,烧了皇宫,是不是宫里那些人惹怒了上天,要降下灾祸来。”
“嘘!胡说什么呢,这可是杀头的话!”
云清怀里抱着刚刚从农家用衣物换来的几个馕饼,走在野外的路上,听着身旁行驶而过的驴车上,几个农夫的对话。
她脚下不停,径直穿过田野,走到河流边,丛林遮盖的岸边停着一条小船。她用所剩无几的银两租下这条船,准备顺着河道缓缓南下。
她身法轻盈地跳到船上,一弯腰从舱帘外进了船身。
“云泠,云溪!有吃的了。”
一抬头,怀里的馕饼瞬间散落在地。
船舱里再看不到云泠云溪和尤氏的身影,反而是另一个人坐着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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