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奉銮官
云清回到和郑绪诚约定的马尾巷,两人约定过四更的时候在这里回合,让郑绪诚把她带回去,以免教坊司的人怀疑。但郑绪诚一直等在这里中途未曾离开,云清再见他时,他已经有些冻僵了。
云清上前用力点了一下他:“傻瓜。为什么一直等在这里。”
郑绪诚一脸良善的天真:“我怕你早回来了,找不着我。”
“下次别再这么傻了。”
云清看到他的手冻红了,想捂住给他暖一暖,就像小时候一样,在他玩闹受伤的时候,帮他捂着伤口安抚他。
但她犹疑了一下还是没这么做,他们毕竟都长大了,小时候再亲密现在也应该要避嫌。更何况,现在他们之间也没有婚约了。
从现在开始,她必须要有意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
“走吧。麻烦你送我回去了。”她说。
“云清。”郑绪诚在后面犹豫地轻声唤道。“你刚刚是去哪了?”
他明知云清不会回答,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因为他注意到了云清离开时,身上披的那件男人的大氅,而她再回来时,大氅早已不见踪影。
“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云清坚决地说:“郑大哥,你要做的是为郑伯伯分忧,其他京城中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接触得越少越好,不要让郑伯伯担心。”
“哦。”郑绪诚应了一句,走上来默默走在她的身旁。
马尾巷离教坊司很近,两人没有乘马车或者软轿,径直走回了官坊。
次日。
杜盛才正坐在后堂,若在往日,这个时辰他应该闲来无事喝喝茶消磨时间,想着晚上又会有哪些达官贵人需要招待。但今天他却有点坐立不安。
上次去了沈府走丢的官妓,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按理说,就算是被弄死了,沈家也应该派人过来传递消息,让他把尸体处理了。现在又没人送讯息,又找不见人,无故少了个人,就怕礼部追究下来,他这个九品芝麻官的乌纱帽也得不保。
“大人,要不...派人去沈家问问?”管事哈着腰小心地提供建议。
杜盛才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去问?要不你去问?问国舅爷你有没有杀人?干脆你自个把国舅爷拉到官府算了。”
管事被唬在那里,只好瘪瘪嘴不敢说话了。
“草!”杜盛才控制不住地骂了一声:“两天了也没个人影,难道是那女的那么厉害,能把国舅爷缠了两天?”
他脸上的焦躁慢慢转向猥琐,开始想象那个官妓是怎么厉害,怎么把国舅爷缠住的。忽而又想起自己家里的木头,那么无趣,想到自己管理教坊司这么多年,都没享用过几次教坊司的姑娘,那些达官贵人随便一个指头,就能弄来几十个官妓作陪。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差别竟然这么大。
烦躁又重新涌上心头,他哼哼两声,又道:“那几个回来的官妓怎么说?”
“听她们说,姓徐的姑娘被沈家的几个人带走了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她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杜盛才翻了个白眼,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的腿背上,烦躁地摇晃起来。
管事眼珠一动,又小心说道:“大人,要是礼部问起来,要不....就直接说是被玩死了,扔到乱坟岗了,反正也死了这么多个,也不在乎多一个。”
“妈的,你以为礼部这么好骗?”杜盛才随手抄起桌上一个茶盏,朝管事扔过去,管事身体一闪,躲过了飞驰而来的杯盏。“礼部的大人和国舅爷是啥关系?要是不小心被戳穿了,那我还混不混?要是随便跑了个官妓都能安到国舅爷头上,那还要你们这些个拿鞭子看人的做什么?”
管事摸了摸差点被打到的头,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一下。
“大人!”一个长随小跑着进来:“有个官妓在外面求见。”
杜盛才两眼一翻:“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求见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长随嚅嗫着:“是之前庆国侯家的女儿,说是两天前和失踪的那个姑娘一起去的沈府,知道她跑哪去了。”
“云清?”杜盛才的眉头挑起来:“把她带进来。”
云清站定在杜盛才面前,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样子。
杜盛才清了清嗓子:“云小姐。”
他还记得一个月前云清在洋人客商面前顶撞自己的场景,也记得半个月前东厂的人过来吩咐他好好照看云家人的事情。现在云清站在他面前,他对她的态度有些复杂微妙,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她才好,唯一不会出错的,就是用一种平淡如水的态度。
“你找我什么事?”杜盛才接着问。
云清依旧低着头:“两天前我和徐姑娘一起去了沈府,徐姑娘一直都没回来,这事大人知不知晓?”
杜盛才向前探了探身:“你知道她去哪了?”
这次云清抬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事:“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我和大人单独说的好。”
“管事是我手下,有什么不能听的?”杜盛才摆摆手,显然不想遵从云清的提议。
云清走近两步,放低了点声音:“这是牵扯国舅爷和都察院。”
杜盛才和管事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惊疑。
国舅爷还能理解,怎么又和都察院扯上关系了?
“你下去。”杜盛才给了管事一个眼色。管事立马退了出去。“现在说吧。”
云清的话很简短:“她被沈家送回来了,就在官坊的后巷胡同里。”
“哦?那赶快去接啊。”杜盛才立马站起来,理了理头上的官帽,冲着门外又提高了音量:“王管事!”
“大人且慢。”云清上前止住了他:“他们的车停在门外,到现在还没敢下车,是因为。”
云清凑上他,深意十足地说:“因为国舅爷派人来找您有话要交代,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杜盛才的眼中又笼上更深的迷惑,但看着云清的表情郑重其事,他又很快意识到什么。
“大人?”王管事从屋外伸个头进来。
“你先出去。”杜盛才又变了主意。他想看看这个小官妓能说出些什么来,说出些什么连他这个为沈盛一直跑腿的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云清开始了编故事:“那日国舅爷把我和徐姑娘一同带到后院,国舅爷喝了两杯酒,就有些发了酒疯,把徐姑娘打伤了,还差点扔到水里。”
“然后呢?”杜盛才一点都不惊讶,这事听着像是沈盛能干出来的事。
“徐姑娘当时流了好多血,人已经神志不清了,本来也撑不了多久。但是这时候都察院的左俭都御史汪大人来求见。”
汪静?
杜盛才的脸立马阴了,汪静是现在为数不多能够留在中央还能担任高位的清流官员,他担任四品俭都御史的职位,一直因为刚正不阿鄙厌阉党外戚,和上司正都御史不和,甚至和整个都察院都格格不入。
“他...他来做什么?”杜盛才的手按在椅扶手上,指背上按出了白印。
“这点奴婢不得而知了。”云清垂首作深思状,有意要将他的担忧往更深层的地方引入:“我只知道国舅爷见完汪大人回来之后,就变了脸色,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教坊司...什么尸体的。”
云清微微抬眼瞧了杜盛才一眼,看到他已经被自己的话吓得呆若木鸡,整张脸都透着惨白。很明显,他自然而然联想到了那些被自己帮沈盛处理掉的教坊司官妓们。
都察院虽然不负责直接断案,但也兼着官员监管和司法的职责,如今他们过来调查教坊司官妓蹊跷死亡的事情,甚至找上了沈盛的家门,难道是事情已经败露了出去?
云清知道杜盛才的脸色正在逐渐发白,更加要火上浇油:“然后国舅爷就立刻派人送我们回去,但是徐姑娘奄奄一息浑身是血,暂时还送不回来,就留在了沈府。我被送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府门口还站着几个都察院的人,汪大人还等在门口看着。”
杜盛才的脸白着,还残留着一缕质疑:“这些事你之前怎么不说?”
云清的头放得更低,声音却更为神秘稳重:“之前奴婢不敢把这些随意说出来,沈家的人也叫我不要张扬。”
她又抬首故作深沉地看着杜盛才有些慌乱的神色:“但是今天他们神神秘秘地带了马车过来,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姑娘带回来,也不敢着人进来通报,只能让我在车外迅速瞧了一眼就来找您。”
杜盛才愣在那里,脑中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过了半晌,他才镇定过来,发出一声决断。
“带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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