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错认的缘由

【人类意图培养出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怪物，因为这样，怪物的实力才足以控制他人。】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柒夜莉丝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嘲笑，还是感到惋惜。

        --

        村川千里带着一众接头的人物从另一条侧道抵达了那件房室。

        他们作好了看见什么样的画面都保持镇定、第一时间稳定局势的准备，却仍沦陷在坐在软垫上的银发女子鎏金色的眼眸中。

        即便他们知道面前的“夜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在真正看到时依旧无法完全做好抵御。

        不过对于知情人而言，面对珍宝的喜悦，足以压过面对怪物的些微战栗。

        这是一把属于他们的刀刃。

        不仅如此，或许还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秘密实验成功的蓝本。

        “夜姬”只是村川千里在接到被指派的目标后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所衍生的称谓，实际上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她叫什么，有什么样的思想。

        因为她只不过是诅咒而已。

        说得更直白些，是禅院家闲着没事干所捣鼓出的培养计划的主角。

        “诅咒的来源是负面情绪”，这一点对于咒术师而言是“人要吃饭喝水”一样的常识。

        很多时候，咒术师和咒灵的势力都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尽管双方间的摩擦不断，但从未有一方彻底将另一方消除。

        一些强大的诅咒身上的力量让咒术师头疼不已。久而久之——

        “要是可以控制为己用就好了”。

        “咒灵操术”就是这一理念的典型代表。然而术式是天生的，除此之外，先天存在的诅咒永远不可能和咒术师站到一处。

        既然如此，后天诞生出的诅咒……可不可控呢？

        没人清楚这一点。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想法就要被坚决驳回。

        失败了就清除，反正这对禅院家而言并不需要耗费什么力气。既然诅咒的来源家喻户晓，又实际上得不到具体考证，那么作为御三家之一的他们多解决一些诅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但是不能贸然行动，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的，单是风声都容易惹来一身骚。

        ——最终，在反复斟酌后，目光放到足够广阔的范围上的禅院家找到了合适的契机。

        最开始诞生时，还只是一个二级……不，三级？这一点难以判定，因为作为“被指令”的诅咒诞生，得到了一些什么就注定要失去另一些什么。

        通俗易懂地解释，就是空有还算精致的外表，却没有足够强力的攻击性。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还是要看它的成长性。

        所幸这只咒灵诞生的来源选取得很是巧妙，稍加引诱，便能成为促成它进步的土壤。

        它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不过实际上没有人真正见过它的样子，因为它本身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

        诞生于对“最美”的执念——可是每个人的审美本就不存在一个统一的衡量。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标准去呈现就好了。

        那些人所以会只能描绘出她眼角下的那颗痣，是因为每一个人见到她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

        但那会是他们心中最美的样子。

        ……

        禅院家在培养出它后，就对它放养了。毕竟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比诅咒更了解能够让它变得强大的土壤。

        他们如愿地时刻收听着动向，像等待作物成熟一般静候佳音。

        ——直到拥有“咒灵操术”的夏油杰接下任务。

        他们警觉要防止对方的术式收服属于他们的资产，于是先一步利用手中的牌收回了它。

        然后，就有了村川千里推出的“夜姬”。

        不过，继夏油杰之后，放到自家地盘上还能被伏黑甚尔找上，纯属于意外情况。

        虽然不是因为发现了“夜姬”的身份和他们做的事情找上门，但他们不确定行事不定的伏黑甚尔会不会一时兴起把他们好不容易培养成的对象干掉，那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夜姬”表现得出乎意料地动人。她看上去拥有流畅的思维，沉静的理性，以及……愈发惊心动魄的，和此前任何一种形态都不同的美。

        如果不是标志性的那一点小痣，他们简直要认不出这是当初那只孱弱的生物。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对她的身份也并不怀疑。毕竟这种美并不存在于人类身上，如果是非人的力量衍生出的影响也说得过去。

        来访者们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咒力波动，大概是因为她蜕变得愈发完美。

        这样也好。

        没有人能够轻易辨别出她的身份，她的外表同样是对她自身最出色的保障。

        一切导致她强大的事物对于他们来说都值得欣赏。

        --

        “夜姬小姐……您没事的话，我就放心了。”

        村川千里提起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并不知道其他人都在想的东西，只是单纯地确认柒夜莉丝的安危——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原本“夜姬”所待的场所中还应该存在的其他人。

        柒夜莉丝懒懒地抬眸，目光落在村川千里身后的一众咒术师身上。她当然不会错过那些人面上一闪而过的表情。

        那是对于见证作品的满意。

        “嗯，我没事。倒是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要收回“夜姬”了。既然如此，早点交接也能节约一点时间。

        银发的女子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朝门边走来。愈是靠近，注视着她的人就愈是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心绪。数位相对敏锐一些的咒术师感觉到指尖发寒，就像触及了弦月的冷光。

        “……别害怕呀。”

        似乎是注意到这一点，她忽然掩唇轻笑，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位伸出手去——“不是要带我走吗？”

        腕上一暖。

        某个人抓住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略微覆着的薄茧带来细碎的感触。

        柒夜莉丝顺着那只手向上看，看见了某位和其他咒术师相比格格不入的存在。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柒夜莉丝很轻易就能看出对方的年龄，即便是她作为“夜姬”在这里见过的人中，也没有过这样年龄段的对象；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是让她这么认为的，大概就是他的表现。

        相对其他人而言，对方是一个对她的动向更敏锐的存在。

        敏锐到能够捕捉住连她自己都懒得掩饰的那么一点情绪波动。

        黑发的少年人眉头微蹙，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略感不自然，但是制止住她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当然，也并不是一个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力度。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柒夜莉丝很轻易地就从那双狭长的紫眸中看出了这一点。

        ……倒也算是她没想到的事物。

        “你见过我。”

        分明是没有依据的事情，柒夜莉丝说出来却比疑问更像确信。她把注意力短暂地从那群人的身上收了回来——夏油杰在尚且没有从脑内理出一个头绪之前，直直落入了那双毫不偏斜的澄意。

        不过和此前的禅院家的咒术师所感受到的冷意不同，那片融金更像流动的暖阳。

        区别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滑过他的脑海，但一时之间他并不能辨清这一点的来源。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

        【如果连他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话——

        要如何保证，怪物的行动会遵从他们的意愿呢？】

        --

        夏油杰似乎听到对方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是错觉，因为他莫名从里面听出了些许“真拿你没办法”的意味。

        银发的女子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她没有被制住的那只手指尖微动，在半空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那片融金在瞬间凝驻了一瞬，但是转而就被纷乱的、铺天盖地的红樱掩埋得分辨不清。

        与此同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从她的身后环上。

        咒力的痕迹一瞬间涌现，凭空出现的红发女子半倚在对方的肩头，朝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挑衅似的微笑。

        在她的眼角，一点灵巧的小痣点缀得分明，在雪色的肌肤上，殷红得宛如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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