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燕子楼东人留碧(5)
偶尔可汗也会为大妃亲手摘下一朵玫瑰,轻轻在大妃的发上插上,温柔地吻着大妃。当大妃则平静地枕在撒鲁尔的大腿上沉睡。撒鲁尔轻轻地为碧莹拉上被子,然后继续看奏折。
然而,即便是世上最强壮的男人的爱也无法阻止大妃的身体日渐的衰弱,无法阻止她不停地咳出血来。
各国名医络绎不绝,可是所有的诊断都大同小异:大妃娘娘的身体从小羸弱,又因丧女之痛,思念过度,积重难返,最多恐怕也就几个月,请陛下早作准备。
撒鲁尔心中悲绝,只命众仆和他一样强装笑颜,极力讨碧莹欢心。
这一夜,碧莹忽从梦中惊醒,口中仍惊呼着阿芬。
一旁的撒鲁尔被惊醒:“又梦见阿芬了吗。”
碧莹的眼瞳微微闪过一丝冰冷,撒鲁尔不知怎么地,微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心疼地圈起她,静静地听着她渐渐平息她的喘息,过了好一会,撒鲁尔昏昏欲睡时,碧莹忽地微弱地出声:陛下,阿芬说她很想我,也很想阿塔。
撒鲁尔一下子清醒过来,在黑暗中辛酸笑道:“等你好起来,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碧莹轻笑一下,过了一会儿,悠悠说道:“臣妾有一个愿望,想请陛下恩准。”
撒鲁尔强笑道:“别说一件,一百件朕也准了。”
碧莹说道:“臣妾想回中原去。”
撒鲁尔的笑容立时敛去:“为什么要回中原去呢?开玩笑,你的身体怎么可以禁得起旅途颠簸。”
碧莹在撒鲁尔的怀中慢慢转过来,黑暗中琥珀瞳殷切地看着酒眸,碧莹动情道:“臣妾命不久矣,可是臣妾希望能够埋在故乡的土地上,请陛下相信臣妾,臣妾就算爬也会爬回故土再闭上这双眼睛,只求陛下恩准。
撒鲁尔悲伤而暴怒起身:“你们都说爱朕,可是你们一个一个却总是想要离开朕,不准,不准。”
碧莹用尽全力,枯瘦的手死死拉住撒鲁尔不让他离去,声声断肠:“陛下,陛下,臣妾这一生已经走到了尽头,难道陛下不能遂了臣妾的心愿吗?”
撒鲁尔回转身来,只见一双血瞳似火,冲着碧莹大吼:“你们都是骗子,你和木丫头,都是骗子,你们都说爱我,喜欢我,可是骨子里都恨我,讨厌我,你们都巴不得离开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恨你们。”
碧莹只觉血气翻涌,上前死死地抱住撒鲁尔,任凭撒鲁尔怎么挣扎都不放开,柔声道:“陛下,请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是一个孤苦的将死的女人,膝下空空,唯有这一颗沉重的心。
“陛下,人这一生,到最后,无论愿意不愿意,每个人都是孤独离去的。唯一不同的是走的时候能否让这颗沉重的心变得轻一些,那样走的时候也舒服一些。”
所有人都没有把大妃的请求当回事,因为没有人相信她可以挣过漫长的旅途,也没有人会相信伟大的可汗会同意大妃的请求,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汗同意了。
撒鲁尔骑在一骑高大的乌马上,站在高高的山上,看着碧莹的一骑人马蜿蜒行在前往中原的路上,悲伤不已地流下眼泪。
仿佛感受到撒鲁尔的碧莹,她从马车里艰难地爬起来,掀开布帘看向山顶上撒鲁尔的依稀身影,也流下了泪水,她喃喃道:“永别了,陛下。”
撒鲁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
阿米尔不解道:“可汗陛下,既然舍不得大妃,为什么要放大妃回去呢?”
撒鲁尔摇头道:“朕只希望她走的时候,那颗沉重的心可以快乐一些。”
阿米尔正想问撒鲁尔,那又为何对术止皇子纵容宫人对大妃的劫掠不闻不问。
可是撒鲁尔面上的泪迹已被西域的大风吹干,他再睁眼时,已是一脸冷酷:“让明家人跟在商队后面,一定要让大妃活着回到故土,见到元德皇帝。”
阿米尔的心凉了半截,悲伤地看着载有碧莹的人马蜿蜒消失在沙漠中。
撒鲁尔策马回奔,恢复了满面冷酷的帝王威严,身后是渐行渐远的碧莹车队,他再也没有回过头。
碧莹一直在昏睡,她的神思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中不停地飘荡,她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发光的世界,那里的人穿着十分奇异,毫无男女大防,互相靠近,自由地笑着,说着古怪难懂的话语,其中有一个黑发黑眸女人穿着短裙白衫,露着双臂双腿,正在明亮的大集市中,指着一只会飞的钢铁鸟自信地解说着,那女子长得好像木槿,围着她的人群中有一个醒目的高个男子,黑发紫瞳,竟然神似大理段月容,正眼神温柔地看着那女子,嘴边噙着一丝淡笑。
碧莹正觉奇怪,忽然她又飞到一个古老的战场,到处都是尸堆骨山,残肢断臂,死寂的血腥中,唯有战场中央有一巨大的火炬,如光源照亮这个血腥昏暗的世界,碧莹走近看去,却见那大火炬竟是一棵巨树,比树母神还要大,是一棵巨大的木槿树,花开三色,花雨不断,有一人长发飘逸披垂于背,正坐在大树下凝神抚琴,那人神似原非白却又不是原非白,碧莹正在迟疑中,那人忽然猛地睁开一双血红凤眸,犀利地瞪着碧莹后,傲然对她咆哮道:“这不是死人该来的地方。”
碧莹悲伤而迷茫:“我果然死了吗?可我好想再看一眼中土。”
碧莹的目光移向那具精美的古琴:“我好想在中土能再弹奏一曲长相守。”
那天人的血瞳慢慢退去,站起来走近碧莹,嘲笑道:“你这一生本无缘长相守,连子孙缘,夫妻缘,儿女缘也没有,孤苦之命,又何来弹奏长相守这一神曲?”
那天人冰冷的话语刺痛碧莹的内心深处,不由泪落两颊,不知所措,那天人嘲笑道:“你既到得这里,我便许你脏手弹一曲,是否能哄我入睡,若好,我便允你得偿所愿。”
碧莹不待答话,只觉双膝沉重,竟一下子跪倒在那具古琴面前。她的双手便抬起操琴。一曲动人的长相守响起,周围的景物开始变化,春夏秋冬快速更迭,那血腥的尸骨上开出了动人的玫瑰花,不再血腥阴森,所有悲伤都化作鸟语花香。碧莹再站起时,那天人竟已在青石上睡着了,面容圣洁平静,再不复方才的乖张,碧莹便平静地坐在古琴边弹了一曲又一曲,直到那天人长长地叹了一声,在梦中翻了个身,巨树跟着花落跟多,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如你所愿。”
他纤指一挥琴弦,一股走调的音乐随之响起,碧莹只觉混身就像炸开一样,被一股力量抛向空中,然后跌入无边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耳边轻喊:“碧莹,到家了。”
她慢慢睁开眼,眼前人影晃动,一个身穿华袍的高壮汉子抱起了她,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哥。
这一定是场梦,她怎么可能真得回到故土,她已经死在大漠了。
这一定是场梦。
她轻轻唤了声大哥,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陷入无陷混乱的状态。
她被人抱进了一座高楼,她慢慢睁开眼睛,一个宫妆丽人正柔声唤着碧莹,碧莹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抚上那丽人的脸,慢慢醒悟过来,这丽人真得是她一生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木槿。她真得回到了故乡,而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竟然是当年小五义聚集之所德馨殿,自己所在之楼,又名燕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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