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本是同根生(7)
我缓缓地下跪,要给她行礼,她紧走几步过来,扶起了我,让我有点惊讶,“木槿,你快起来。”她的眼角有泪流出,颤声对我说道:“木槿,我是碧莹啊。”
我狐疑地看着她,轻轻笑了,“民女君莫问见过大妃娘娘。”仍是慢慢跪了下去。
西洋摆钟当当地响个不停。此时是上午十点,我淡淡地看着地面,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拉都伊死时说的话。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离我远一些坐定,“夫人请起。”
我中规中矩地站了起来。
她让我在她身边坐下,拉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身后的香芹。
“你被我昨天吓着了吧。”她低低说道,“香芹,你先下去。”
香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看碧莹的脸色,终是黯淡了目光,低头诺了声,走了出去。
屋中只剩我们俩了,钟摆答答地响个不停,我的手被她抓着有点出汗了,微微想抽出来,她才慢慢地放了手,但也不说话,只是一径看我,而我却只是看了眼那幅百鸟朝凤图,垂目问道:“不知大妃娘娘召民女前来,有何吩咐?”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她低低问道。
我抬眼看她,她眼角的眼线精致斜飞,顾盼生姿。我涩涩地笑着,“多谢大妃挂念,莫问这几年过得很好。”我指着那幅图说道:“这幅织品是大妃娘娘绣的吧,那丝缎是民女上次送给陛下的样品。民女记得陛下说有一个爱妻最爱刺绣,想来是说娘娘。”
她美丽的脸红了,空气也有些局促。
过了一会儿,她笑着说道:“听说你有了一个女儿,今年八岁了吧。”
提起夕颜,我不由得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点了一下头,“夕颜是个调皮鬼,带她可烦着哪。”我长叹一声,心想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她,我想她想得心都疼了。
“我的儿子木尹今年七岁,是大突厥的太子了。”碧莹接着说道,似乎对孩子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再逼着我认亲,她微微笑了,“女儿阿纷五岁,很害羞,不像木尹,整一个小淘气,跟她的父亲一模一样。”
她的面上满是为人母的骄傲。我看了看她高隆起的小腹,想着昨夜有一个母亲死在那无忧城的怪兽嘴中,微笑道:“几个月了?”
她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有些伤感地说道:“快八个月了吧。”
她描绘精致的眼中慢慢蓄满泪水,我一怔,她忽地伸出青葱玉手,抓住了我的手贴到肚上,哽咽道:“木槿,你恨我吧?”
我的眼睛也湿了起来,仍是勉强笑道:“大妃娘娘说的,莫问不懂,一点也不明白。”我淡淡道:“不过,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的结义三姐死在戈壁沙漠。”
她泪眼蒙眬地看着我。
我笑笑,“好在她活了下来,我的朋友也活了下来。”我看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笑道:“这样多好,他们俩活了下来,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碧莹却忽然哭了出来,“你不要这样说,你其实心里是恨我的吧。你要骂就骂我吧,我心里一直很内疚,你暴尸荒野,而我却享尽荣华,抢了你最爱的可汗。”
“大妃娘娘。”我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很想同她拥抱,还像小时候那样,大声骂她几句“傻瓜”,然后两个人抱起来流一缸子眼泪,可是昨夜的噩梦,还有树母神下她的眼泪……
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以前的碧莹虽然心高气傲,却不爱在人前哭,哪怕在我面前,受了委屈也总是捂着被子偷偷落泪,老被我给硬揪出来,怕把她给闷坏了,心疼地劝个半天,可是现在的她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人前流泪。
那种流泪不再是病美人似的那种青黄不接的孱弱,而是让骚人墨客们为之吟咏于世的一种美,称之为梨花带雨,在现代我们称之为一种伪装,如同鳄鱼的眼泪。
也许这个乱世、这个后宫,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改变,如同我变成了更荒谬的君莫问。
这时一个嫩嫩软软的声音传来,“阿娜,阿纷想去找哥哥玩。”
我们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咬着指头站在门口。香芹和几个侍女恭恭敬敬地站在她后面。
小女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抱着一个略显破旧的布娃娃,那布娃娃的脑袋后面挂着一个大辫子,正是非珏送我的花姑子。
我的目光停在那个花姑子身上,心上不停地发疼。
碧莹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轻轻一招手,小女孩就蹬蹬蹬地跑过来扑进碧莹的怀抱,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蛋亲了她一口,碧莹温柔地看着她笑了。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夕颜还有希望小学的学生们,心里蓦地一酸。
碧莹把小女孩转过来,“来,叫四姨妈。”
小女孩把小小的指头放在嘴里咬着,两只酒红的大眼睛扑闪闪地看着我,红着脸半天没有说话。
碧莹在旁边不停地轻声哄着,阿纷的脸越来越红,最后把小脑袋躲进碧莹的怀里,时不时地又伸出来,偷偷看我,把我和碧莹都逗乐了。
“什么事如此好笑啊?”
一个低哑性感的声音传来,我们还未回头,阿纷快乐地挣扎着小身子,用细软的声音叫着:“阿塔。”
阿纷挣脱了碧莹,摇摇晃晃地跑到一个健壮的身影下,满面欢乐地抱住撒鲁尔的小腿,仰头嗲嗲地叫着:“阿塔、阿塔。”
撒鲁尔的身后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锦衣长袍,发辫细结,酒瞳似火,一边同碧莹行着礼,唤着阿娜吉祥,一边却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我,乃是突厥太子木尹。
撒鲁尔一把抱起了阿纷,用突厥语说道:“今天怎么不来找阿塔?”
小女孩用突厥语咿咿呀呀地回了半天,好像在说刚刚去看老猫生小猫什么的,然后指着碧莹脚下那只正在打呵欠的四蹄带雪名种猫,说那是小猫的阿塔,小猫的阿塔眨着杏黄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阿纷公主,轻轻地喵呜一叫。
撒鲁尔的眼中闪着宠溺,笑呵呵地听着小女孩有些颠三倒四的叙述,一点也没有厌烦的意思。
女儿总是父亲的小棉袄,我家夕颜三四岁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比起这位阿纷公主,却是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她可以从早动到晚,一刻也不停,就算夜里歇下,也会深更半夜从梦中大声呼喝,精力超级旺盛,连段月容也叹为观止。
如果她高兴或是喜欢你,第一面就会狠狠亲你一口,然后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贴着你不放,直到她累了为止;若是她讨厌你,或是生气了,就会想尽办法摆脱你,实在摆脱不了,就故意要你抱,然后在你身上撒泡尿,或是冷不丁地咬你一口,每次被我逮到她使坏,我就拧着她的耳朵骂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偏就跟只草狗似的撒泼?”
那时小丫头只顾哇哇大哭,段月容却哈哈大笑,赞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对付敌人就是要这样攻其不备。”
这个可恶的坏习惯一直持续到她六岁那年,我开始教她认字才慢慢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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