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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却把花来嗅(2)


他终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我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如风中枯叶,再想插科打诨,却是连开口也万般艰难,多年的控制力刹那间灰飞烟灭,泪水模糊了我的眼。

        我努力地推开他,他却从背后紧紧地圈住了我,“木槿。”

        好半天,我才找到了我的声音,“你认错人了,原三公子。”

        我企图推开他,可是他却将我抱得更紧,“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你可知让我好找啊。”

        这个怀抱是如此温暖,唯有午夜梦回时才得相见,我无力也无法再挣开。龙涎香的香味更浓,我们两个人的身影合成一个,时隐时现在花荫下,我惊觉口干舌燥,这是一种很久没有出现的感觉。

        我努力推开了他,疾退三步,整着微乱的衣衫,对原非白匆忙抱拳,“恕君某告……”

        “不准。”原非白忽地大吼一声,看着我的凤目隐有一丝血红,“你究竟在怕什么?”说到后一句时,他语气缓了下来,目光有了一丝狂乱。

        他向前一步,对我伸出手来,似乎努力保持柔声道:“木槿,这不是梦,我又见到了你,对吗?所以你不要离开我了。”

        我又退了一步,泪水早已打湿了面孔。

        他慢慢放下了手,一阵含着木槿花清香的风拂过他的墨发,遮住了他凄怆的眼。

        我平静道:“三公子,您的花西夫人是天下有情有义的烈女,早已为了守贞,葬身在八年前的巴蜀火海之中。”

        他如遭电击,怔在那里。

        “她若是回来了,你又当如何自处,她又当如何面对这原家的是是非非?”我努力展颜一笑,“三公子,这不是梦,却也是梦。八年已过,花木槿早已成冢中枯骨。三公子也曾有过妻儿,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君莫问罢了。”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痛不可言,许久他方才开口,而那声音分明冷到了极点,“是因为他吗?”

        我慢慢转回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绝望,“原三公子,我还是那句话,花木槿已死,请你忘了她吧。”

        我拭去我眼中的泪水,正要往门口的方向迈去,却听身后一阵奇怪的呻吟,我回头一看,却见非白一手扶着一棵木槿树,一手关节泛白地抓紧着右腿膝盖,额头冷汗细密,嘴唇煞白,眼看就要跌坐到地上。

        我心一惊,立刻奔回他的身边,一下扶住了他,可是摇摇欲坠间,他将我带倒在地,我惊问:“原三公子,你怎么了?”

        莫非是他的腿伤复发了吗?可是八年前不是明明已经痊愈了吗?他紧咬牙关,双手发颤,根本无法言语。

        我忽地想起以往他的左边衣襟里总是装着一瓶止痛麻药,那时不止他,凡是在他身边随侍的仆从都有携带,就怕他的腿伤发作,疼痛难忍时派上用场。我试着往他左衣襟里掏着,果然摸到一个红色的小瓶子,我抓了出来,嗅了嗅,果然是麻药,便帮他往嘴里送,又奔到前面的凉亭中将茶碗中喝剩下的茶水泼掉,倒了些清水溶下麻药,端着茶碗跑回他的身边,让他靠着我,喂他艰难地喝下,一时间他的额头汗如雨下。

        我急得泪如泉涌,哽声道:“你的腿怎么还是没好吗,怎么会这样呢?”

        我正要起身去唤人来,非白却紧紧搂住我,“你莫走……”他万分痛苦地喘着粗气,手指却几乎掐进我的肌肤,“莫要再离我而去了……”

        他的嘴角缓缓滑下一缕血丝,我终是哭出声来,“三爷,你且歇一歇,我求你别再说话了。”

        他抚上我的面颊,痴痴地看着,飘忽一笑,“木槿。”

        他平复着呼吸,再一次凑近了我,吻去了我的泪水。

        我的泪流得更猛,却无法抽身,紧紧闭着眼睛,无法自拔地贪恋着那种梦中都渴求的龙涎香,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战栗而酸楚的感觉。

        很久以前,一个少年诓我来到他的身边,却乘机反拧着我的双手,威胁我不能再对别的男人露出媚态,那时我痛得泪流满面,他却又轻轻地吻去了我的泪水。

        是的,他总是让我哭,哪怕八年以后,依然轻易地让我泪如泉涌,却仍然只会用这种方法,笨拙地为我止住悲伤。

        不知何时,他的吻密密地落下,慢慢移到我的唇间,我隐隐地尝到血腥的味道,可是那无尽的缠绵,我甘之如饴。

        “主……子。”

        小放的声音传来,如平地一阵炸雷,惊醒了我,却听到齐放的声音有些尴尬,“主子,夕颜小姐出事了。”

        原非白的手一松,眼神黯了下来,我也回到了现实,悄然咽下了他的血丝,站了起来,回过头时,却见不知何时,素辉、韦虎和齐放站在不远处,素辉和韦虎面色不善地围着齐放。

        我着急地问道:“夕颜怎么了?”

        齐放的眼神闪烁,我意识到可能同轩辕翼有关,便对素辉和韦虎道:“刚才你家三爷旧症复发,请二位壮士快去看看。”

        我说话间,二人面色早已大变,口中唤着三爷,疾奔向我身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原非白。

        我硬起心肠,没有再回头,跟着齐放就着墙头翻回了君府,却见三个长随早已在希望小学门口候着,原来刚才有暗人潜入府中,试图绑架夕颜和轩辕翼。

        我回到家里,急忙赶到夕颜那里,却见一地的血,我惊问可是夕颜和其他希望小学学员被暗人伤了。

        酒鼻子朱英一反醉醺醺的样子,双目一片清明,狞声道:“这群龟孙子……小姐和表少爷乘爷到隔壁园子拜访原公子,便从希望小学的墙头逃学出府去,正巧歹人也从这墙头进来,幸而正被我们撞着了,表少爷为了救小姐,受了重伤,现在还没醒呢。”

        “查清楚是谁了吗?”我左右眼皮跳个不停,“京城的探子怎么说?”

        “殷大人被关进了诏狱。”

        我心里万分担忧殷申,吩咐朱英,让京城的探子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我去看了夕颜,夕颜坐在轩辕翼的床边,一张小脸有些发呆,我看了立时心疼了起来,本来一肚子责备的话也只化作了一片叹息。

        夕颜扑到我的怀里,小身子发着抖,紧紧抱着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呜呜哭了起来,“爹爹、爹爹,黄川会不会死掉?”

        我摇摇头,“傻夕颜,朱伯伯不是说了,黄川会没事的。”

        轩辕翼脸色蜡黄,紧闭双目,肩头缠着纱布。我安慰了半天夕颜,夕颜说一定要陪着轩辕翼,我便由她去。

        齐放跟我回到书房说道:“主子累了,还是先歇着吧,今夜我会加派人手夜巡。”

        我吩咐齐放,“小放,现在江南不安全,即刻修书一封,让夫人准备一下,接夕颜和黄川去大理避一避。”

        齐放想了想慢吞吞道:“那主子是跟三公子回西安吗?”

        我轻摇了一下头,挤出一抹笑,“小放,原家这浑水,你以为我还会去蹚?”

        齐放轻叹一口气,“既然主子这么说了,我这就去准备。主子不是说此次要随商队一同去大理吗?不如让小姐和少爷也跟您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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