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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静日玉生烟(3)


绿萼的脸又红了,这丫头一定是想原非白想得发狂了。她恨恨道:“你别得意,等我家小姐进了门,有你好看的。”

        她家主子进了门,自然她也成了原非白的丫头。所谓同行相争,分外眼红。若是成了侍妾,她们主仆二人美艳多情,又心狠手辣的,那我的确境况堪忧啊。看来,我得认真想想跳槽的问题了。想来想去,只有跳槽到原非珏那里最称心如意了,不过口中还是要逞一下强的,“那又怎么样,就算你家小姐进了门,只有她来月信,或是有身孕时你才能和少爷圆房。再说了,新人不及旧人好,我家爷一直说只有木槿最贴他的心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的脸气得像烟囱里出来的。我哈哈一笑,高昂着头从她身边经过。她猛地一伸脚,将我绊倒了。

        啊呀,你敢在我的地盘向我挑衅?我向她扑去,两个人打了起来。我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一会儿就大声痛叫着被踢倒在地。我凄凄惨惨地爬着,躲着那小蹄子的拳脚。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原非白急得策马过来,一下子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中,顺便一甩鞭子,将绿萼逼退三步。

        他冷着脸一手把我的脉,一边沉声问道:“旧伤可痛?”

        我看王宝婵拉着一张脸过来了,心想:呵呵,不就是为了原非白吗?不如就气气她,让她进门时,逼原非白将我送给原非珏算了。

        于是,我一反常态,反手拉着原非白的手,孱弱地躲进他的怀里,泪眼蒙眬地望着他,娇滴滴地对他说:“我的爷,可吓死奴了,奴还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您啦。”

        嗯,原非白身上的熏香还真是好闻,比古龙水都好闻,怪不得这么多女人想扑进他的怀抱。

        原非白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不过很快就若有所悟地看着我,估计识破我的小把戏了。他嘴角一勾,眉头一挑,“放心吧,我保证你这一辈子天天看见我,想逃也逃不了。”

        什么意思啊?你这人怎么这样拆台啊?我回瞪他时,他已换上一张酷脸了,把我递给素辉,让他送我离开这女人的战场。我回首看去,绿萼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王宝婵在那里训斥着。原非白也不说话,玉树临风地坐在马上,目光追随着我,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我回到自己的屋里,对着铜镜,放下头发,自己上药。嗬,绿萼这女人练过鸡爪功吗,把我的嘴唇都抓破了!

        明天碧莹看了又要眼泪汪汪了,不如用那小醉仙的胭脂试试,看是不是遮得住吧。旋即,我调着胭脂,涂了上去,还真管用。

        媚儿说这是小醉仙亲自去老字号镜月堂挑的,且是镜月堂的绝版存货,仅此一色。她果然是个场面上的人物,没见过我的人,只听媚儿的描述,却已知道什么样的颜色适合我。

        这颜色淡雅适中,衬得我的肤色愈加白嫩,又添了几分媚态。

        前世的我长得什么样,我已经差不多全忘了。这几年忙着照顾碧莹,念着锦绣,想起前尘往事又觉得荒谬,人生在世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所以也从不曾认真地照过镜子。如今看着镜中的我,这张脸熟悉又陌生,长发如乌玉墨缎,及至腰间,朱唇红润,肤如白雪,虽不是绝世芳华,那双眸亦是不笑而含情……

        我捧着脸,痴痴看着。是啊,我几乎忘了我现在正处在一个女人最宝贵的年华啊!

        “你觉得如何?”忽地,耳边传来一个的声音,我这才惊觉镜中出现了另一张绝代容颜。不是那恼人的波斯猫,又是谁?

        “三、三爷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怎么也不出声啊?”我结结巴巴地放下手,这位仁兄为何老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身边。

        他微微一笑,看着我说:“你自己看呆了,又来赖我。”

        他指指椅子要我坐下,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一手挽起我的一缕乌发,一手慢慢梳了起来。我大惊,正要回头,他平静地说道:“别动,一会子就好了。”

        我不安地绞着双手,不停自镜中偷窥为我梳头的他。

        他今天怎么了?为何兴致大好来玩我的头发呢?

        一时间,两人在铜镜中相顾无言,唯有青丝万缕在他手中游走……

        他忽地打破了沉默,开口道:“你已过了及笄,为何脑后总挂个大辫子,不学学其他年轻女孩子,梳上流行的发髻呢?”

        我对他轻轻一笑,说道:“回三爷,我成天上窜下跳的,梳得再好也给我弄散了,不如编个辫子,也好打理些呢。”

        他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又沉默地继续他手头的工作,不再说话。

        他纤长的手灵活地穿过我的发,帮我绾起一个髻子,然后信手从他的头上拔下常年戴的那支东陵白玉簪,插上我的发,固定了下来。

        我莫名地慌张了起来,“三爷,用我的簪子吧。这是谢夫人的遗物,奴婢不敢……”

        他双手搭上我的双肩,成功地堵住了我的嘴。

        他从镜中看着我,“我的母亲是秦夫人的陪房丫头,不懂诗书,如果不是生了我,秦夫人又难产去世,侯爷打仗受了重伤,要娶个新人冲冲喜,可能她一辈子也不会被扶正。”他静静地说着往事,“她虽生得美艳些,但心地仁慈善良,不懂口角之争,又时常自卑是丫头出身,所以总被其他姬妾欺侮。而侯爷早年忙着追名逐利、贪欢寻新,待过了母亲的新鲜劲儿,便不大进她的房了。小时候,我最常见到的是各房在母亲的门外叫骂。没有侯爷的庇护,她这个正房倒像个偏房,整日躲在屋里以泪洗面。”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直到我五岁那年写了一篇文章,让夫子赞叹不已,侯爷才意识到我这个儿子不太一样,我的母亲也绽开了笑容。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到她的笑容了,于是,我觉得若在侯爷和他的朋友面前写几篇文章、射几支箭、耍几套拳,便能让侯爷多去看看我母亲,让她多笑笑也不错,反正于我而言,这些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轻笑一声。

        不是什么难事……我倒!

        真的是这样的吗,原非白同学?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那时才五岁好吧?

        只听他继续说道:“可惜好景不长,后来我被人设计摔下马来,母亲一急之下病故了。”

        我心下恻然,转过身来,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第一次,我慢慢探出手来,主动地握住了他的,不想他也反手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的心跳得厉害,头垂得更低。

        两人沉默一阵,却听他忽地一笑,“第一次见到你,是六年前吧。我听到你为了救你妹妹胡诌的话,心想,好一个机智的丫头,若我母亲有你一半的口舌之利,也许就不会这么命苦了。”

        我抬头,愣愣地望着他,“原来三爷一直知道我是谁呀!”

        他轻轻一笑,并不答我的话,“后来你们小五义渐渐在这庄子里出了名,你二哥投到我门下,我万万没想到他求我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我好好照应你。”

        啊?我纳闷了。这个宋明磊怎么叫原非白照应我而不是碧莹呢,我有什么好照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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