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就明天见
七中，初三部。
那时候的教学楼还没有安装空调，老式风扇还在头顶吱呀呀地转，吹下来的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讲台上班主任还在激情澎湃地开班会。
但并没有多少人在听。
明明已经到了九月中旬，京木的天气却还是如盛夏一般炎热，教室里闷闷的，让人心烦。
第三组的第四排，容嘉正在悄眯眯地给旁边的女生递纸条。
“好热，老余怎么还讲得下去的呀？”
聂舒桐拿起笔，回了一句：“他拿着他的大扇子扇啊扇，才一点都不热嘞。”
“哎，你说等会儿我们去吃什么？”
“我想吃学校附近的那家酸辣粉。”
“可是对面新开了一家冷饮店，我们去吃冰淇淋嘛。”
容嘉埋头写完纸条的话，刚准备传过去，突然讲台上的人大叫了一声：“同学们，我们现在是初三了，马上就要走上中考的战场了！既然你们分到了我的班上，我就一定会好好地管你们，初三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啊，要争分夺秒哪。”
她吓得一激灵，笔都掉地上了，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啪嗒”。
班主任闻声看了过来，眯了眯眼。
容嘉赶紧坐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刚刚那张纸条也赶紧悄悄地收了起来。
初三重新分班，她被分到了十四班，班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挺瘦，戴着一副宽边眼镜，在这个学校教了三十多年书了，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教师。
就是人看着有点凶，不太好说话。
容嘉不敢惹他。
二十分钟过去，激情的演讲终于结束。
容嘉收拾好书包，跟聂舒桐一起走出教室。
想到刚刚班主任的目光，她现在还有些心悸，拉着聂舒桐碎碎念：“你说他也太能讲了吧，讲了那么久，都不带一句重复的，他刚刚看过来的时候，我以为他要骂人了，吓死。”
“那肯定，要不然你以为老余“恐龙哥”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聂舒桐撇撇嘴。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我们赶紧走吧，去吃冰淇淋。”
“吃酸辣粉！”
“吃冰淇淋！”
就这么打打闹闹走到校门口，傍晚六点多的学校门口是十分热闹的，整条街道旁都是各色各样的小吃。
烤面筋，鲜花饼，烤冷面，炒酸奶，糖葫芦……“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勾得人味蕾一震。
容嘉正和聂舒桐争执着吃什么，突然目光一转，定在了不远处的一面宣传牌上。
上面的宣传海报设计很新颖，宣传词也很大——
木也画室招生了！
知名的美术培训机构，致力于美育和中高考结合，让孩子轻松备战中考！
宣传牌旁还放了一张桌子，几个年轻男生拿着宣传纸在分发。
见容嘉走了过来，最中间的男生立马抬起头询问道：“这位同学想要了解一下吗？”
她点点头。
“我们木也画室呢，是美术高考教育品牌，是一家以高考美术教育，美术教材研发与出版为主营业务的教育品牌，致力于美育和中，高考结合，为学员提供教学服务……”男生扶了付鼻梁上的眼镜，解说道。
见容嘉盯着宣传纸没吭声，他拿起旁边的报名表递到她面前：“有兴趣的话可以先把报名表填了噢。”
聂舒桐摇了摇她的手臂：“你还真填啊？”
容嘉还是没吭声，犹豫再三，在报名表上填下了自己的个人信息。
走的时候，男生还给她一份宣传纸，说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画室看一看。
容嘉接过宣传纸，没了心思再跟聂舒桐争吃什么了，随便说了两句就回家了。
晚上七点半。
容津和夏宜回到家。
容嘉走出房间，突然来了一句：“爸爸，我想去学美术。”
客厅里沉寂了几秒。
容津放下手里的手机，抬头看向她：“嘉嘉，你说什么？”
容嘉在说出这句话前，做了长达十几分钟的心理建设，她缓慢地掏出兜里的宣传纸，递到容津面前，“就是，我今天傍晚放学的时候看到的……我想去学美术。”
“不行。”夏宜面色有些难看，“你现在初三了，还以为是初一初二是不是？你以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跟你说过，画画没有用！”
随即，她又顿了顿：“再说，咱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画画那么费钱的东西，学了又没用。”
容嘉低着头，脸有些烫，没说话。
半响，容津把宣传纸收起，沉声问：“嘉嘉，你确定要去学吗？”
容嘉抬眸，声音很小：“我学习不好，数学什么的我真的听不懂……你们让我去学美术，我当美术特长生……说不定考高中还容易些。”
容津和夏宜对视一眼，没说话。
周六。
容嘉跟着容津来到木也画室。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显得肤色愈加白皙，正午一点多，正是炎热的时候，出门前刚洗完的头发被汗浸湿了些。
老师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他们过来，立刻迎了上去：“是前两天打过电话的容津先生吧？”
容津笑了笑：“是的。”
一走进画室，沁凉的冷气扑面而来，把炎热隔开，容嘉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画室里格外安静，弥漫着油彩的气息，四周都挂着美术作品，淡淡的木材香气让人莫名心情愉悦。
容嘉来到办公室，教导处老师询问了一下具体的个人情况，说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在这边试几节课，觉得好就可以交学费正式开始学了。
她想了想，问：“那我没有什么基础的话……可以参加艺考吗？”
“当然，我们这的老师都是名师，教学质量也是很高的，没有任何基础的话也是可以的。”男人笑着解说。
了解的差不多了，一个年轻老师走了过来，容嘉认出来，是那天在校门口宣传的男人。
“你好，我是廖珉，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男人对她点了点头，礼貌笑道。
走出办公室，容津还在跟廖珉说一些“孩子就拜托你了”之类的客套话。
容嘉随处看了看。
左手边就有一间教室，中考冲刺班。
是这个教室吗？
她轻轻地把门打开。
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了进来，旁边放了几盆多肉，里面很安静，只有轻微的笔落在画纸上的沙沙声。
她有些怔住了。
少年穿着白衬衫，坐在画架前，正在抬手作画，笔下的静物组合画深浅层次分明，画面效果突出。
很好看。
男生闻声看了过来，一头短发干净利落，五官端正立体，两道剑眉，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挺高，衣服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
很干净的长相。
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但十分耐看。
他转过头，礼貌冲地容嘉笑了笑，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无框眼镜后的眸子弯了弯，整个人显得慵懒又散漫。
容嘉有些脸红了。
“进去看看。”廖珉拍了拍她的肩。
容嘉愣愣地点了点头，走进去。
“来得这么早？就你一个人。”廖珉朝男生随口说了一句。
“嗯。”他随便应了一声，嗓音有些低，带着点午后初醒的懒散。
容津离开前，跟她嘱咐道：“嘉嘉，你今天先在这里试试，爸爸先回去了，下课再来接你。”随后，又顿了顿，“如果下课了，爸爸还没过来，你就自己先回家，可以吗？”
容嘉点点头说好。
随后，她又走进了教室，和刚刚不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带了些紧张。
她拘谨地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别害怕，你随便坐。”廖珉见她有些拘谨，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容嘉在偏角落的一个画架前坐下，没说话。
她有些社交恐惧，面对不熟悉的人会有些害怕。
廖珉拿着画材走过来帮她放好，询问道：“之前有学过素描吗？”
“没有。”容嘉摇摇头。
“没关系，我们这教学质量挺高的，教的也仔细，不到半年，你就会画的很好。”他拿出画纸帮容嘉贴在画架上，“别害怕，来，我们今天先画这个。排线会吗？”
“会的。”她轻声回答。
“这样拿笔的，手侧一点，对。”廖珉教的仔细。
他在容嘉旁边坐下了下来，看着她画。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手都有些抖，：“老师，您能不能……不一直看着我画，我有点……害怕。”
对上女生略带恐惧的眸子，廖珉愣了愣，随即点头说好，站起身，做别的事去了。
容嘉第一次画素描，她坐在画架前迟疑了很久，才开始下笔。
没过多久，教室陆陆续续地来了人，容嘉的注意力有些无法集中了，拿着画笔的手停了下来。
有男生注意到了她，大声问廖珉：“哎，老廖，我们班来新人了啊？”
下一秒，画笔就敲了过来：“袁绍晨，你怎么总是咋咋呼呼的？来了就坐下来赶紧画。”
叫袁绍晨的男生嘟囔了一句，没再说话。
教室人没人说话，只听得见排线的沙沙声。
廖珉会时不时地走到容嘉旁边来看看，没画好的地方他都教的很仔细。
容嘉渐渐放松了下来，没刚刚那么紧张了。
坐在容嘉旁边的是一个个子较高的漂亮女生，女生会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看她的画，这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画得不好……”她看向女生，轻轻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画。
女生愣了愣，随即笑道：“好吧，我就是随便看看，你别在意。”
见对方没有恶意，容嘉松下一口气，继续转身看向画板。
两个多小时过去，下午的课程结束。
廖珉走过来看了看容嘉的画，她画的是一个正方体，刚开始画，可能还有点瑕疵，不过在初学者里，已经算很不错的了，“画得不错。”
容嘉有些小高兴，她眼睛弯了弯。
“哎，我叫迎悦，能交个朋友吗？”刚刚坐在旁边的女生对她笑了笑。
容嘉这才抬起头来看她。
女生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美，眼睛很大，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整个五官看起来明艳动人。
“你怎么不说话？”迎悦见她没说话，问了一句。
容嘉看着她，点点头说好。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刚来时看见的那个男生正和袁绍晨说再见。
“你真不跟我一起去打球啊？啧，拜拜。”袁绍晨耸了耸肩。
“明天见。”男生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招手离开。
走过容嘉旁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挑了挑眉，嗓音有些低，还带着些随意。
她听到他说：“明天见，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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