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预言家

一行人一路北上，拖着病号，连着走了个把月，进入了枭阳镇湖口县地界。此处以地处鄱阳湖口而得名，隶属奉化军，也属于抗宋的最前线。

        虽然之前对这里的战事有过心里预估，但当他们真正走近战场，依然会被那些触目惊心的场景震撼。

        这是个伤痕累累的城镇，一路上穿过的都是被抢占一空的屋舍，屋舍里的家具摆设就像被砍断的胳膊、大腿和掏出来的内脏一样，散落的到处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只有野草蔓延了这一整片大地，郁郁葱葱，长势茂盛。

        他们在城镇里找了一处破祠堂落脚。进入半掩的大门，大厅供奉这六排祖先牌位，想来当初也是和香火旺盛的大户人家，只不过现在大部分牌位都横七竖八的倒下了，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屋檐桌角的蜘蛛都开始结网。

        大伙都沉默着，在祠堂厅上各自坐下歇息。

        “我是个逃兵。”陈绘看着眼前帮她包扎手上伤口的姚翎突然冒出一句。

        姚翎一愣，自河中出逃到现在陈绘从未开口过，她知道陈绘为陈宗昇的死难过，为那些留在河里的兄弟难过，所以她没有逼他，不想说话就不说话。她想着，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的。

        今天陈绘愿意开口，总算是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姚翎说：“你不是。你才和他们同行了两天，都没有上过战场，你都不算士兵。”

        “战场，我上过的。”

        “嗯？”

        “在遇到你之前，在我还是打更人之前。陈叔和我是同族，我母亲是宋人，十五爹打仗时候掳来的，所以我从小不受待见。”陈绘突然提起他以前的经历。

        “你之前上过战场？”在旁边休息的十五听着这话来劲了，他直接略过陈绘的悲惨童年，单刀直入。

        “嗯，我在的小队遇上对方大部队，所有人都阵亡了，我一个人逃回金陵了。”

        “是和宋国打仗吗？不是有长江吗？他们怎么过来的。”十五捡着他有兴趣地问。

        “他们去年就在训练水军了，今年年初在长江上游建造了上千艘战船。”

        “还在造船？那不是还没过来吗？这个镇上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先头部队骚扰吧，加上附近山贼进城抢劫，人跑光了，就空了。”

        “哦，人都没了，宋军还会攻过来吗？”

        “会的。就在这两年吧！”

        “这两年？陈兄何出此言？”余天雨听着忍不住插话。

        “大前年，宋灭南汉，屯兵汉阳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虽然圣上改称“江南国主”，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终不长久。而宋军养精蓄锐，虎视眈眈，久矣，这两年内，必有大动。”

        “听闻吴越虽是小国，但兵力强盛。我们可以连吴越一起抗宋，陈兄，你看如何？”

        “吴越未必可挡，且吴越王钱俶与宋国交好。”

        “你是说吴越想远交近攻，取战国时秦国策略？”

        “不无可能。”

        “区区小国也想学鲸吞虎噬，就不怕撑破了肚皮？其可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天雨愤愤然。

        “那我们还去金陵吗？”十五说。

        “去。”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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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躲在破祠堂里的陈绘还不知道，他成功地预言了半年后的战局。

        半年后，吴越王钱俶率领的几万吴越军，从杭州出发，进犯常州、润州。上遣使以唇亡齿寒之理相告，吴越王不答，转送其书信至宋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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