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论道

　　“凡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你师父的事情，我们自会想办法。”赤凡到底什么来路，单秋山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是，季明曾说过并不想教授赤凡修真之术，不过到底为什么，这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单秋山不会过问其中缘由，但今天赤凡这么一说，单秋山只能认为赤凡是原本不想修行而已，而前几天看见师父受伤，心境有了变化。

　　“师公，赤凡虽然入门时间尚短，但一朝入门、便两世为人，既是父母之子，更是宗门之徒。倘若天下太平，赤凡或许会以凡人谢世，但当今宗门有难、天下有难、父母宗亲有难，我又岂能苟活于世。开始修行是赤凡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恳请师公恩准。”说着，赤凡“扑通”一下跪下身来，一记响头磕在地上。

　　此时此刻的赤凡非常清楚，倘若季明现在是清醒的，那他一切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他并非是不遵从父母之命、恩师之命，而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存在了太多不甘，不甘父母和叔叔现在怎么样，不甘在危险来临之际眼睁睁地看着师傅为自己受伤，不甘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所以，他必须要变，要变得强大起来，亲手把一个个谜题彻底揭开。

　　“嗯……”似乎看到了赤凡内心的那种坚定，单秋山本来还想劝阻，却又就此打住，说句实在话，赤凡这个在宗门中只吃饭、不出力的状态也着实让他头疼了很久，尘世间有尘世间的历法，修真界有修真界的规则，但是不论怎么样，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没有光吃饭不干活的好事。因为这件事，单秋山与季明没少争执过，但是季明铁了心的不同意，甚至几度都拿辞去执事一职说事，对于这种自毁前程的威胁，单秋山也只能做出让步。但是今天，赤凡主动提出要求改变这样的局面，单秋山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像样的理由去拒绝。

　　“凡儿，你师父有没有对你讲过修行的事情。”一阵短暂的沉思之后，单秋山问道。

　　“回师公，没有。”赤凡简略而诚实地回答。

　　“万物有灵，万灵有主。修真之路倘若从未走过，你便只是凡尘之中普普通通的万灵之一，自受天地福泽，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富贵荣华，一切的一切都自有定数。但是，倘若你一旦迈进修真的门槛，不论你到何等修为，都已经不再是凡夫俗子，所有的命数都不再是可以预料的了。其实，我看得出来，虽然你凡尘之命大半要经历‘舞’季，但总是有惊无险，可以得以善终。所以，你决定好了么。”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单秋山还是将心中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说过之后，他只觉得嗓子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

　　“师公！您还好吧？”看见单秋山突发变故，赤凡不由得关心地问道。

　　“呼……不碍事，只是泄露了点儿天机，稍微得了些处罚罢了。”嘴上这么说，单秋山也是觉得有些意外。

　　修真之人和凡夫俗子的世界本就是不一样的色彩——浮生界所有人的头顶总会凝聚着一道光，修真者如此，即便是凡人也一样，虽然凡人不懂修炼之道，他们头顶的这一道光也被称之为灵光。灵光有两重作用：一个是能够掩盖这一个人的“仙骨”，也就是他今后会有何建树，有什么样的机缘慧根，有什么样的灵主庇护等等的信息，这也是天道保护所有人的一种方式，要不然，玄门之中必然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加以利用；另一个是记录着这个人一生的“命理”，什么时候遭受灾难，什么时候享受荣华，什么时候撒手人寰，等等，只要他们不踏入玄门修行之路，就不会更改。

　　一般来说，修真之人会很轻易地看到凡人头上的灵光，虽然读不出被掩盖的仙骨的那一部分信息，但是还是会很轻松地看得到这个人的命理，这也是修真之人区分凡人和玄门中人的方式——已经看不见命理的人自然也就是玄门中人。而且，就命理而言，只要对凡人透露得不是太多，天道是不会有所反噬的，所以诸如此类的话单秋山也和其他人说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天道反噬的情况，这一次怎么会……

　　“师公，弟子已经考虑得很清楚，这是赤凡自己的选择，不会后悔。师父此次虽然暂无性命之忧，赤凡也相信宗主和师公能够帮助师父恢复以往，但天下浩劫在即，就算是赤凡能够逍遥一生，也无法和师父师公并肩作战，身为玄门弟子，却难为宗门分忧，苟且存活又有何意义。”赤凡的眉宇微微上翘，他自然不懂单秋山心中的震惊，只是考虑着单秋山“是否修行”的询问，然后笃定地回答道，每个字都出自他的真心。

　　世间有千万条路，不论你在这个路口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下一个路口也还会出现。

　　赤凡的母亲和叔叔帮他选择了做一世凡人，那一刻的赤凡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但是随之而来的变化，又让他对人生重新做了选择，做出了影响他一生乃至整个世界的选择。

　　“好！”修行之人自然要讲究天分，但更需要讲究的是本心。无能无德者或沦蝼蚁，有能有德者是为宗师，又能无德者必成大患，试想一个能为大局着想的人，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凡儿，快起来！坐到师公这里来。”单秋山赶忙叫起赤凡，顺手一招，把不远处的椅子带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

　　“跟师公说说，你是怎么看待修行的。”说句实在话，单秋山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做过别人的启蒙老师了，季明是他的关门弟子，当时之所以收他入门，也多半是看在季明是自己带回来的孤儿的缘故，所以，他对季明也格外的用心。但今天不同，他的爱徒正在病榻上不省人事，爱徒开山弟子的启蒙之事便更不能假手他人。

　　“回师公，赤凡也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听说，修行就是逆天而行，改天换命。”单秋山的一句话还真把赤凡问着了，因为他真心不懂，就连“逆天而行、改天换命”这八个字也是从师兄师姐们的口中听说的。

　　“嘶……有些道理，但还不全面。”短暂的停顿后，单秋山补充说道。

　　看着单秋山期待的眼神，赤凡反而弄了一额头的大汗，这就跟老师出题考试一样，当你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想蒙都蒙不出来。

　　“凡儿，你大可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看穿了赤凡的想法，单秋山不断给他鼓励。

　　“嗯……师公，赤凡倒是觉得，修行不修行并不在于身上是否有神通，反而，修行在于修心。”赤凡略有所思地说道。

　　“哦？继续说说看。”赤凡简单的一句话引起了单秋山极大的兴趣。

　　“在孤镇生活时，我听到过一句话，叫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赤凡认为，这句话说得并不对，不论文争武斗，你都会打败别人，但是别人也会打败你。胜了别人容易，学艺不精就练练，甚至可以想想别的招数，削弱对手的实力。只是，当你想战胜自己的时候，却很难。”赤凡所有所思的说道。

　　单秋山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赤凡。

　　“赤凡觉得，修行并不是给别人的修行，而是修给自己的。既然如此，修行既不是在挑战别人，也不是在挑战世俗，更不是在挑战天道，而是，在挑战自已。”说完这番话，赤凡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单秋山，就好像等待对与错的裁断。

　　“慧……慧根！是慧根！”短暂的惊讶之后，单秋山几乎一下子叫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紧接着，就是疯了一般的狂笑。

　　“师……师公，赤凡说错了什么吗？”看着单秋山的举动，赤凡真的是一脸懵懂，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错？你小小的年纪，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已经不知道比多少人强太多了，甚至比这个‘宗主之下第一人’都厉害，不怕你笑话，我卡在‘莫’境圆满境界已经一‘季’之久了，直到前段时间闭关我才想明白什么是修行、为了谁修行，也是这一丝感悟让我摸到了‘言’境的门槛。想不到，真想不到，哈哈哈哈，明儿，你收了一个好徒弟，也给我找了一个好徒孙，更给赤云宗寻到了一个不可估量的希望，哈哈……”

　　大战之后的赤云宗，一名老者爽朗的大笑声不停地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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