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雨一直下
似乎那一瞬间的相拥消融了彼此间的隔阂,时好对绍华竖起的尖刺收进了自己的骨头中,也许会磨掉也许哪一天又会爆发出来,刺痛自己也刺痛别人。
只不过如今他们相处还算融洽,两个人穿着雨衣,相互搀扶着在泥泞的路上行走,七月的天本该炎热,可是连着下的大雨彻底消散灼热,只留下湿润的凉气。
“小心点,走这边的草上。”
时好顶着雨衣,指着路边的草丛。
绍华点点头,他想起小时候,时家三个兄弟在大雨过后去田里摸鱼,时好拎着鱼桶走在草地上,绿色的青草映衬着她白皙的小脚,天空彩虹都不及时好的笑容好看。
如今时好怕是再也不会赤脚了吧?他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小心!”原来是绍华走神,手杖没有点在草上滑了一下,时好扶住了绍华。
时好担忧看着他,绍华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无事。”
说完就大步向前走,他穿着皮鞋,时好让他换双靴子,他说这样穿合脚,在雨地里不会滑,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他们是特意挑在雨稍微小点的时候出来,走了一个多小时,此时已经临近正午,雨渐渐小了,天空似乎露出一丝阳光。
“大哥!”
远远的,时明穿着雨衣,正在地里挖沟排水。
他听见声音回头看,责怪的说,“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腿脚不便,一个快要高考,哪个都不能出意外。
“我们不放心时叔和时婶,就过来看看。”
放眼望去,架子上的黄瓜滕都被打落,茄子辣椒被吹倒,淹没在泥水里,时好着急起来,这毕竟是全家人的希望啊!她动手帮忙被时明拦住。
“你们去屋里,不要着凉了!”
时好还想说什么,绍华拉着她一起去小屋,“我们先去看看叔婶。”
时好担忧进了屋,见时东他们坐在床上,屋里全进了水,到脚脖上了。
“叔,婶!”
“爸,妈,你们怎么样?”
两人快步走到床前,担忧看着他们,小屋狭小,墙壁上已经开始返潮。
“我们没事,别担心。”时东对他们笑着说。
绍华看了看四周,“叔,我觉得还是回家去住吧,这里太不安全,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还会有大雨!”
“哎。”时东点点头,只是叹口气,“人好搬走,地里的菜估计要不行了。”
“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说。”绍华劝慰。
时东也知道,这里确实不能再住了,齐眉昨天被雷吓醒哭个不停,他自己的脊椎骨也疼了起来。
“你说的对,只要人没事就好。”时东感慨。
“时好,让你大哥过来,我们一起回家。”
“哦。”时好应了一声,放开齐眉的手,转身出去,把时明唤进来。
时明进来后擦了把脸,他身上又湿透了,“爸,我把您和妈送回去。”
“一起回去吧,这里一时半会也没法再弄,等雨停了再说。”
时东看着自己长子,褪去青涩容颜,如今他真的成为一个地道庄稼人,只能靠老天吃饭。他的眼前浮现大儿子还是学生的时候每一次拿到奖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如今全身书生气褪去,多年的辛劳让他越加沉稳,宽厚的肩膀让人踏实信服。
“是啊,大哥,等雨停了我们再一起来收拾。”时好眼巴巴看着时明,这样的雨天,长时间呆着肯定会生病的。
绍华也劝说,“如今损失已经定了,还是保重身体要紧,等雨停了再想办法。”
时明见他们很是担忧,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杏花眼涌出点点星光,“好,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家人关心永远是幸福的,让他们担忧就不好了,再说时好要考试,不能让她分心。
西南边陲北海市十六里铺码头,作为沿海城市,这里的经济发展仅次于珠海地区,高楼耸立车水马龙。
时天站在楼上俯视着下方灯红酒绿,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额角至耳朵的刀疤更显得凶残。
“天哥!”阿卡敲门进来,“医院来电话,说,说嫂子不吃饭。”
时天没有动,指尖的香烟一闪一闪,终究快要烧到手指的时候,他缓慢地按在了烟灰缸里。
“别瞎喊。”时天瞄了他一眼。
阿卡咧着大嘴笑道,“天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喜欢了就追,您做事可不是这么躲躲藏藏的。”
自从上次把顾新悦送进医院,待得她脱离危险之后,时天就离开医院再没有回去过。每天都是阿卡回来像他汇报。阿卡很是搞不懂,明明关心人家却总是不露面,就连少吃两口饭都要他们这帮大老爷们找原因,阿卡真真是被折磨的够呛。
时天看着楼下,两年前他一无所有,凭借一股狠劲和高智商,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就连那些老牌势力都退避三舍。可是他如今看似占据有利高位,其实周围全是豺狼,稍有不慎就会被生吞活剥。
他禁止手下的船队涉黑,不代表别人会禁止,这北海十六里铺码头,几大势力错综复杂,他如此独立特行必然会引起众人不满,到最后势必引起公愤。这个时候新悦出现,必然成为他的软肋,很容易被人掌握,对于新悦而言是极为危险的!
他收回心思,问道,“怎么又没有吃饭?”
阿卡一晒,“我怎么知道?”
见时天瞪他,他高大的身躯立马站直了,“天哥,您去见见嫂子吧,说不定您去了就吃了呢?您不知道,嫂子如今就剩皮包骨头了。”
时天深深吸口气,也是时候去见了,逃避总不是办法。
“备车。”
阿卡笑了起来,这才是他的天哥,豪爽干脆!
医院住院部,时天站在门口右手端着饭,左手推开门。病房内,顾新悦侧着身子,背对着门。听到响声闻到了饭味。
“都说了不吃,不要再拿来了。”声音有气无力,听起来软绵绵的。
时天把饭放在床头柜上,站住看她,确实如阿卡所说,就剩下骨头了,小小的骨架套着大大的病服,似乎是小孩穿错大人的衣服一样。
“为什么不吃饭?”他嘶哑着嗓子问。
顾新悦身体一僵,慢慢把自己团成一团,没有说话。
“新悦。”时天叹息,他转过床尾来到她的面前,可是她把头埋在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
时天扶住她的肩膀,手下的骨头烙人,他的心又是一缩,“别哭。”
“放手!”她猛地挣扎起来,几乎都有掉下去了。
“我放手,你别动。”时天立刻松手,退后一步,脸上痛惜看着她。
顾新悦抱着手臂,靠着墙坐下,泪流满面。
“新悦。”
时天心中焦急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入手,那日之后,顾新悦就拒绝任何异性接触,一旦碰到她就会反应过激,医生说她是患上了异性恐惧症,可能与她的经历有关,不能再刺激她了,不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几年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时天一概不知,那刘建宏被阿卡折磨半死,也不过说了一点点线索,她是从深圳那边贩过来的,接头人只说卖到最苦最脏的地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新悦,我是时天。”他轻轻地说。
顾新悦的泪水湿透了衣服,她心中苦涩无比,为何不早点遇到,为什么在她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
“你走,你走啊!”顾新悦头也不抬,要赶他走。
“新悦……”他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柔情,似乎连刀疤也柔和了几分。
“我们能在这里遇到不容易,四年了,我终于见到你。”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是新悦义无反顾的‘我等你’三个字在支撑着他,他知道如今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所以他躲避顾新悦,可是不代表自己对她就能放手的。更何况她如今是这样的状态,他怎么可能放手!
“晚了,什么都晚了,我已经脏了,已经脏了!!!!啊……”她突然抱起头,滚了起来,时天上前一把抱住她,紧紧拥着不让她动,“不脏,你在我眼里永远纯洁无暇。”
“不,不!放开我,放开我!”
顾新悦挣扎,若说刚刚还能放手让她离开,可是现在却再也不想放开,怀里的女人是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这辈子他就要定这个人!若是有人想动她,那也要付出血的代价,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他的眼露出凶光!
“新悦,乖,你看。”他语气温柔,把自己的大手放在她面前,“我的手杀过人,你说脏不脏?”
顾新悦看着面前的大手,白净修长,她渐渐停止了挣扎,“不一样,那是不一样的!”
她摇头,时天抱紧她,“我身上有人命,当然和你不一样,乖,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新悦渐渐软下身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趴在时天的怀里淘淘大哭,这几年她受到的折磨太多太多,原先那个敢爱敢恨的顾新悦早已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个残破不堪的灵魂拖着残破的身体,苟延残喘。
“我不需要知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他抱着她,虔诚的轻吻她的额头。“哭吧,这次哭过以后,再也不要哭了。”
“哇……”
或许是时天的气息让她安稳,或许是太久的压抑,顾新悦的哭声震天,时天却越加心涩,要怎么样的经历才能有这么多的悲伤,她不过将将十八岁,本该在校园里享受青春,如何会满身沧桑?
不急,他有的时间慢慢查,欠他的,欠她的,总归都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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